第38章 (上)

穿黑馬甲小領結,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的領班笑意吟吟沖寧奕點頭:“關少,知道你帶朋友來吃飯,給你安排的老位置。”他在前頭引路,将他們請到一個光線好,又清淨的角落。

關澤脩貌似是這裏的常客,也不須菜單,直接問:“今天的花蟹怎麽樣?”

領班用兩手比了個手勢:“下午剛到的蟹王,這麽大,滿黃。”了解男人的喜好,他又推薦,“海方脷也不錯,一共到了兩尾。”

“就要這兩個,炒一道豆苗。”他看向寧奕,片刻後,“再加一份雪糕,現在上。”

魚和蟹都是活的,現點現做,需要時間,但自制的雪糕一入了口,寧奕的眉頭就舒展了,嘴角向上,眼睛亮晶晶的活絡。

“這是什麽?”勺子不斷送進嘴裏,要不是怕吃相太難看,寧奕都想捧起碗,他是舍不得碗底那一層融化的雪白。

“枸杞桂花雪糕。”關澤脩喜歡他現在這個表情,不鋒利,不敵對,有點小小的天真,和從骨子裏流出來的欣喜,關澤脩将涼了一會兒的熱茶遞給寧奕,氤氲清香,剛好适合入口的溫度,“喜歡的話,一會兒可以再吃一個,但現在不行。”

寧奕撇撇嘴,收起那把眼神往牆上的挂畫上瞟,一雙腿也不動聲色地往後挪,他有點負氣,為輕易被對方看透心思,更多的是尴尬,隅席之地,白色的桌布蓋上小小的四方桌,倆個男人皆是手長腳長,也不知道誰先挪動,桌布蓋着的地方,他們的膝蓋貼碰到一起。

寧奕犯了個錯誤,到底上了關澤脩的套,這爿小店,他原本不應該來的。

可關澤脩無聲的邀請太犯規,仿佛寧奕不答應,他就會一直用一種稠密的,祈盼的目光長久地凝視他。寧奕甚至錯亂地想,他并不急着獲求一個答複,或許這種凝望本身就是他的目的。

為了不讓他如願,寧奕坐到了這裏。可看見男人那張笑臉,寧奕又恍然,似乎還是他贏了。

菜陸續上齊,都是清淡簡單的做法,但很考究功夫。尤其是雞油花雕蒸的紅殼大花蟹,蟹蓋一掀,橘紅的膏油滾落金湯裏,蟹黃像橘子瓣一樣鼓突飽滿。

寧奕是真餓透了,這幾天在酒店,他就沒有好好吃過一頓像樣的飯,關澤脩以養傷為由,叫的客房服務盡是清粥小菜,他倒是吃得安然,可委屈了寧奕。

寧奕狼吞虎咽的時候,關澤脩認真對待起那只生猛花蟹,他拆蟹的樣子很優雅,不徐不疾,修長的手指好像在進行一場預先演練過的表演,只為一朝用精巧的技藝留住人豔羨的目光。

他做到了,寧奕看癡了,臉頰微微的紅。

那雙手像個彈琴的,也為他料理過食物,更在他身上做過惡。受鞭子那天夜裏,正是這雙修長的手指,鐵釘似的往他身體裏鑽,他哭着求饒,頭胡亂地搖,不假思索地承諾了一堆昏話,才阻止了更可怕的進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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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伏在他身上粗重的喘息,寧奕差點以為他要變卦,但他翻身下床,挺着一杆悍槍,一身整齊的衣衫進了浴室。有水聲嘩嘩的響,先是噼裏啪啦打在瓷磚地上,然後越來越大,越來越密集。

雪白晶瑩的蟹腿整條碼放在蟹蓋上,送到寧奕碗裏:“在看什麽呢?”關澤脩笑着問他。

“沒,沒看什麽。”他盯着他的手指楞了兩秒,做賊心虛地挪開眼。

所幸男人沒有深究,抽回了手指,一頓飯的時光,吃得倒也舒心。

上了車,關澤脩突然靠近:“你幹嘛?!”

寧奕以為他要拉安全帶,可手指偏又朝向嘴唇:“別動。”指尖在唇角上摸了摸 ,又在唇珠上撚開,膩膩的,奶油的甜味,“嘴上沾到雪糕都不知道。”

寧奕耳朵一燙,借着扣安全帶,揮開他的手:“我的傷好得差不多了,你什麽時候帶我去黑門?”寧奕之所以乖乖養傷,全因為關澤脩承諾,會為他安排一個進入黑門的身份。

手拍在手背上,男人沒讓,倒是寧奕自己燙傷似的抽回手:“親我一下。”男人垂着濃麗的睫毛,倒下一片如羽的陰影。  ”什麽!”寧奕的背抵在冰涼的車窗上。

關澤脩挑眉,眼底浮上一點光,明亮又狡黠。他戲弄一樣揉了揉寧奕的耳垂,當他企圖撥開他時,輕輕落了一個吻在寧奕臉上,掠過的感覺像一滴露,還未飄到水面,就被風攆着,散了。

鼻息卷着,掠過那一小塊皮膚,底下的熱才泛湧,收不住的,如同醒了的火山。

“等你不來,我親也一樣。”男人的笑,似一枝斜柳蕩過映滿桃紅的小潭,幾道潋滟的水波,顫顫撥在心間上,“坐好。”趕在寧奕回神發作前,關澤脩發動了汽車,“我們現在就去。”

城市的霓虹也醒來,像返校節舞會上的年輕女郎,誓要将所有好看的顏色都堆上,肆意地在車窗上旋轉起舞,瑰麗千千萬,寧奕的眼睛卻越過斑斓,落在一張寂默的側臉。

光景是豔的,但不及男人俊美,人群鬧哄哄的,更襯顯車窗上的面孔,是沙漠上缥缈的海市蜃樓,美好到叫人心動,遙遠得令人心碎。

前頭的車尾燈亮了,車子逐漸停下,寧奕一個瞬目,再度睜開眼,發現車窗中的人也正看着他。寧奕突然不敢回頭,他形容不出這雙眼眸中蘊藏的東西是什麽,大抵和臉頰上那個吻一樣柔軟,或許轉頭就是一片綠洲,可他選擇躲避,飛快地看向更遠的地方。

前車動了,寧奕松了口氣,閉上眼靠進車座裏,在下一個紅燈時,他錯過了關澤脩投向他的,愛戀的目光。

中途,關澤脩特意繞路去了趟酒莊,兩瓶頂級的酒王放在黑門灰色大理石質的吧臺上,調酒師才不情不願地趕人,為他們讓出兩個位置。他給了寧奕一杯馬天尼,但給關澤脩的卻是兩排點燃的B-52:“一口氣,我就原諒你。”邢硯溪夾根煙似的夾着一根吸管,送到關澤脩嘴邊。

寧奕很難想象,男人露出個痞氣的笑容,竟然銜住了:“你就別喝了。”他對寧奕說,“一會兒還得送我回去。”一轉眼,五個杯子都空了。

“行了!”第六杯的火焰熄滅前,寧奕奪過來,比喝了一口燒紅的刀片好不到哪兒去,從嗓子到胃,無一處不疼,“跟他提,我進黑門的事。”他張開手臂,在男人滑倒時撐住他的身體。

也不知真的假的,關澤脩醉了,倚在寧奕肩膀上:“何必麻煩,你想進黑門不難。”手碰到他的後腰,借力似的,軟軟貼着。

有酒作怪,寧奕覺得被碰觸的地方又癢又燙,想推開他,又怕他摔:“給我坐好。”他用身子頂着他,架回高腳椅上,“別賣關子,要怎麽做直接點。”他兇他,用一種清醒人對酒鬼的态度。

黑眼睛彎了,眼尾擠出點迷人的細紋,微微涼的鼻尖向上擦過頸動脈,熱熱的氣流往耳朵裏鑽,點火一樣:“很簡單,做我的人就行。”這下,寧奕再不能托辭是酒的錯。

連領帶和襯衣,寧奕拽起男人,面對面,眼對眼:“少在我面前裝瘋賣傻,不靠你,我也有辦法進來。”被男人的醉态壯膽,又或許酒精謀殺了羞恥心,淩冽的傲氣從寧奕的眼中滋長,唇疊着唇,不過一個氣息的距離就能吻,寧奕偏偏磨着他,“關澤脩,說個理由來聽,你說的服我,我就聽你的。”

太近了,鼻子點着鼻子劃了一下:“如果我說,我喜歡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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