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上)
手機在床頭響過三四遍,寧奕埋頭哼了聲,眼皮努力抻開道縫,經了一夜的風雨,窗外是一片大好天光,一碧如洗。
他動了動,身上遭了劫一樣酸,左邊的乳’頭蹭過柔軟的床單,一絲絲的疼,腦袋裏電光火石地閃過些畫面,淫的,荒誕的,兩個大男人饑了一輩子的光棍似的抱在一起啃,活要在對方身上擦出一把烈火一樣不知疲倦。
他懵了,從腳跟到天靈,來回打了個戰,那些吻,那雙手好像還在身上一寸寸捋,一點點進犯。寧奕咒罵着阖上眼,他倒望這一切是場夢,那個扭着腰晃動屁股發情的人不該是他,由着關澤脩像擺弄女人一樣玩弄他的身子……而他,竟然不知羞恥的硬了,張開大腿欠操似的去讨好他那根玩意,想他進來。怎麽可能,那不是他!
鈴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是浴室裏嘩嘩的水聲,有人在裏頭洗澡。寧奕徹底醒了,恍惚中,他突然憶起點別的事,一只手鬼使神差的從亂糟糟的被子裏探到床頭的櫃子,從下層裏掏出一盒嶄新的套子。真像場夢,那條項鏈連同上面的匣子,都不見了。
水聲滴滴答答停下,門從裏被打開,裹在寧奕身上的被子像朵軟雲一樣騰起來,又匆忙降下來把他罩進去,嚴絲合縫的團上。
地毯上有沙沙的腳步聲往他這兒來,其實看不見,其實那麽輕,但他的心慌慌地跳着。床的一側落下一處凹陷,寧奕死了一樣不敢動了,抽屜關上了吧?那盒套呢,他放回去了吧?他……他沒看出來什麽吧?
還是看出來了,手掌在床上拍了拍,關澤脩笑着:“醒了?悶着頭睡,你不難受麽?”最後一下,隔着被子摸在寧奕的大腿上,不過輕輕碰了碰,身體卻像過電一樣篩。
再也藏不住了,寧奕瞪着一雙豹子似的眼睛,負氣地掀開被子:“讓開。”他狠狠拍在他手背上,聲音很大,白皮膚上立刻就紅了,“你這麽坐着,我沒法下床。”
關澤脩沒聽他的,不退反進:“頭還疼不疼?”沐浴後的清香竄進鼻腔,說不清的暧昧,“身上……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手在僵硬的後頸上揉,按摩一樣安撫,酥了骨頭。
寧奕耐不住他這種纏綿地問話,好像他們真的幹過了:“我好得很。”他倔着股勁推開他,光溜溜地下了地,背後是那把熱熱的目光,直到關上浴室的門,寧奕才脫虛一般靠在瓷磚上,“靠!”他閉上眼,一鼻子橙花和鳶尾的暖香,氤氲未散的浴室,男人的氣味像張網一樣網住他,現在,他從裏到外,都是關澤脩的味道。
洗衣簍裏一件白色的襯衣,上頭酒臭味的污漬是美妙空氣中唯一的不和諧,寧奕一拳反砸在濕滑的瓷磚上,原來不都是夢啊。
舒緩的鋼琴伴奏,厚重的織物地毯,寧奕站在明亮簡約的家居展示廳內,面對一排褐色精油瓶組成的香氛牆,仿佛還沒從那間浴室走出來。
關澤脩告訴他山莊的裝修已近尾聲,不日就可以搬回去,只是還欠點日用品,非要拉他上街。寧奕沒有拒絕,他也不想在那間充滿兩人氣味的房間裏待着,多一秒,都是一份煎熬。
可愛嬌俏的女店員,紅撲撲地站在他身邊介紹:“除了鳶尾花,同款香氛還有木芙蓉、佛手柑和無花果。”她熱情非常,舉着試香紙一張張讓寧奕聞,他不太會應付女孩子,鼻子湊近了認真嗅:“都挺好聞的。”他的笑容很真誠,腼腆又英俊。
遠處的人群鬧哄哄的,有青春洋溢的笑聲打那邊傳過來,關澤脩站在女人堆裏,也不曉得說了什麽,逗得幾個女孩嬌豔欲滴,好像姹紫嫣紅争豔的花。
這下,連眼前的女孩都流露一種乍見夢中情人的癡迷:“他好帥哦。”寧奕也望過去,真是俊美啊,耀眼得叫人挪不開眼睛。他天生這樣吃得開,随便說點什麽,哪怕只是笑笑,那些漂亮的女孩子們就會像花蝴蝶一樣繞着他翩翩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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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腔裏的清甜走了,剩下檸檬草色酸唧唧的澀味,他恨自己看他的眼神,更恨自己搖搖欲墜的心,關澤脩好像感覺到了,突然擡起頭,目光潮汐一樣卷過來,只是一眼,在寧奕躲開前,他又回過頭,忙着和殷勤的美女們交頭接耳。
“Lisa,你來,這位先生想看看幾款精油。”那堆女孩朝他們這邊招手,女店員為難地看了眼身邊的客人,“沒事,去忙你的吧,我自己再看看。”寧奕有意撥開目光,對花瓶中幾支錯落的幹花産生濃厚興致。
“她走遠了。”黑色馬甲黑西褲,襯衣的袖口是兩枚暗花的袖扣,打扮精致的男店員踱着步走近,“要不要到我負責的區域休息一會兒。”他看向鬧哄哄的人堆,“我想你朋友……可能沒有那麽快結束……”伸手,體貼的為寧奕開路。
“這款怎麽樣?”和燈具區的明亮不同,沙發展示區的光線柔和而安靜,“內嵌式扶手設計,坐靠墊純鴨毛填充,蠟變小牛皮,坐感很舒适,你可以試一試。”
身體一沾上松軟的沙發,疲勞感頓時湧上來,對方精明地發現:“躺下來吧,沒事,這種低扶手的設計,就是為了讓人放松的。”寧奕扇動睫毛,惬意地任筋骨展開,耳邊衣物沙沙響,男店員在他身邊蹲下,聲音絨絨的,“你和他……你們……是朋友?”
眉頭大約是蹙了,又舒服得舍不得睜開眼,“不是。”想了想,寧奕否認。
“那……是戀人?”對方用一種并不認真的口吻,淺淺地笑,假裝不想知道般搶白,“別回答我,是和不是,都別告訴我。”
寧奕聽明白了:“你要是對他感興趣,跟他說,找我沒用。”眼皮子裏的光一點點暗淡,笑聲貼着耳朵鑽進來,“為什麽是他,就不能是你嗎?”男店員面露赧色,聲音輕地好像蚊鳴,“你一進來,我就看到你了,他要不是,你看我……能有這個機會嗎?”暗花的袖扣硌着心口,手指摸段真絲一樣小心翼翼地停在肩膀上。
寧奕覺得好笑,什麽時候開始,自己變得這麽招男人喜歡。呼吸在靠近,離唇寸餘的距離,男人徐徐的皮鞋聲打斷動人的旖旎:“怎麽跑到這兒來了?”像是責備,又帶着情人寵溺的縱容,男店員在來人發沉的逼視中敗下陣來,慌裏慌張退後兩步。
同樣的眼神,落到寧奕身上,柔得掐得出水:“是不是累了?”他大大方方摸他的臉,哪怕被甩開也一臉好脾氣,那副笑容,那種磁場,男店員瞬間懂了,求偶失敗的鴕鳥一樣奔開。
他沮喪地回到女同事之中,女孩子們還圍在一起,容光煥發,頭碰頭地讨論,一雙雙眼睛既羨慕又動心:“他好可愛哦,長得還很帥。”
“和他一起來的那個更帥。”女孩臉上洋溢奇異地紅光,仿佛想起了什麽不好意思的事情,聲音酥酥的,“珍妮說他們在床品部一起挑了枕頭和被單,選了好幾套呢。”
“真的啊?他們住一起嗎?看着也不像兄弟啊!”
“或許是朋友呢,一起買個東西很正常……”男店員不甘認輸,酸唧唧的嘴犟。
“會不會是那個啊?”一個聲音羞怯地冒出來,女孩們七嘴八舌地好奇開,“什麽啊?”
“就是……那個了啦!”姑娘們親密地咬着耳朵,眼睛裏散發奇異的光,“兩個男人嗳。”她們竊笑着擠成一團,偷偷從眼角把他們望着,琢磨着。
笑聲遠遠傳過來,寧奕朝女孩們看,那些投向他的目光瞬間就含羞草一般縮了回去,比她們更不好意思的是寧奕,雖然聽不到她們說什麽,但寧奕還是細枝末節感覺到,他裝作若無其事,低頭翻看沙發扶手上的标簽,硬是要将上面印的每一個字母都一字不差地背下來。
依舊是那份不怵不驚的淡定,衆目睽睽之下,關澤脩牽起寧奕的手,以一種不許他逃脫的力道,攥緊涼冰冰的手心:“走吧,我們回了。”
那把溫度燙得人眼熱,怎麽舍得甩開,他做不到的。
承認吧,寧奕聽到自己的心髒說,你完了,你愛上他了。寧奕,你愛上了,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