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上)

“那麽你呢?”背光,陰暗頭裏,寧奕與邢硯溪僵持。

他一直有一些疑問,或許也稱不上疑問,只是直覺:“你和關澤脩又是什麽關系?”

寧奕的問題顯然讓邢硯溪驚訝,他沒想到對方竟然會這麽問,在片刻的思考後,他像自然界遇到潛在求偶敵人的孔雀一樣展開豔麗的笑容:“我嘛……當然是比你更愛他的人咯。”

一曲JAZZ終了前,鋼琴的SOLO滾奏,亂得像腳步,七零八落的踏出一條通往外頭的路。寧奕都不知道他是怎麽出的黑門的,等他意識到,他已經坐上了一輛停在路邊等生意的出租車。

看着身穿侍應生制服的青年失魂落魄的坐進車裏,低着頭,也不吭聲,司機本欲掐煙的手收了。時常在這裏攬客,什麽樣的客人沒見過,也不是好心,但天上下了點下雨,一根煙的功夫,容他在車裏避一避,也不是什麽大事。

煙頭掐滅前,後座上的人動了,很英俊的一個青年,聲音啞得好像哭過一場:“師傅,前頭路口,右拐。”

右拐再右拐,沒開出多遠,車就停了。隔開一街的地方是個露天停車場,放眼望去一水的好車,法拉利Murcielago、蘭博基尼小牛、奧迪R8、保時捷和大奔。寧奕讓師傅打着表,承諾了三倍車費,找了個不顯眼的車位熄火。

“來一根?”一樣殺時間,司機舉了根煙沖後視鏡裏晃了晃。

寧奕扯開領結,搖頭:“不了,你抽吧。”

火機橘紅的光一閃,劣質煙的味道在狹小的車廂裏飄開,寧奕不喜歡煙味,押開條車窗,空氣流進來,有午夜靜悄悄的涼,雨滴露水似的拂到臉上,眼睛眨了眨,擡手,還以為是淚。

前幾天,他回了趟家,離開警局不遠,城中區的鬧市位置,他租住的單身公寓。小巴在道上開了很久,陸續有人上了下,下了上,莫名開出了市區,漸漸便不再有人上來。

“小夥子,到站啦。”司機拍拍了懵懂的青年。

“師傅,這車不是到城中新城的麽?”寧奕問。

司機把他端詳:“都過了青雲大橋了,早出市區啦。”見過坐錯車,沒見過這麽迷糊的。

“這裏是……”像從一個白日夢中驚醒,寧奕問。

“哦,雲杉大道。”生怕小夥子沒弄明白,司機指着上山的指示牌,讓他看,“你要不要下車啊,我要返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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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我坐錯方向了。麻煩你,我回市區。”手在座位把手上攥到發白,寧奕看着車門在眼前關上。

回到公寓,寧奕摸出鑰匙認了認,做客似的,有點生疏的開了門。幾十平的小屋,一眼望到頭,褪了鞋,寧奕直接就往床上撲,滿鼻子的灰塵嗆得他難受,他忘了,自己已經有幾個月沒在這兒睡過一天了。

幸好水電挂了工資卡代扣,換過了床單,簡單收拾一下屋子,寧奕從衣櫃裏随手抓了件T恤,進了浴室。偏燙的水溫打在皮膚上,身子一個激靈,漸漸就舒服開了。

蒸氣很快盈滿小小的浴室,神經松懈下來,寧奕打了點沐浴液往身上抹,泡沫進了眼睛,刺辣辣痛,他伸手摸空了半天,對外喊:“關澤脩,遞塊毛巾給我。”

铿的,淋浴龍頭砸在瓷磚上,水花像惡龍被砍斷的脖子裏噴出的血,嘩嘩濺得到處都是。據說每個人下意識的反應,都是心底最真實的反饋。坐錯車或許有得挽救,大不了坐回來就好。那麽他呢?愛上一個不應該的人,還能有機會回頭麽?

他們倆好了之後,有段時間日子過得形影不離,哪怕是撒尿洗澡,關澤脩這個沒羞沒臊的都能找到理由和他一起。

“你出去!”寧奕用半邊身子無濟于事地擋着男人,“我自己能洗。”

一開始,關澤脩只說要替自己洗個頭,可脫了衣服,淅瀝瀝的水往頭上身上打濕,他又改主意,非要替自己搓背,雙手沾滿泡沫,在背脊上推油似的揉。

說不上來的舒服,酥酥癢癢的,寧奕被他搓圓揉扁,躲不開,雙手支肘抻在光面瓷磚上,水為他微微弓起的後背鍍上一層釉面的光亮,關澤脩的手從後抱住他,滑過兩肋,玩了一會兒他搖晃中繃出來的腹肌,往下,指尖劃過腹股溝的兩緣,捉住軟趴趴的小東西。

寧奕觸電般蹿了一下,下頭活了一樣跳,要精神:“別發情,幹不動了。”他們浪費了一個大好的白天在床上滾,兩條腿這會兒還在打顫,早折騰沒勁了。

人在懷裏滑溜溜的扭,就是不讓碰,可關澤脩自有辦法,舌頭在寧奕耳朵後那寸皮膚上連吮帶舔,再硬的骨頭也被親軟了,吻化了:“不動你,就幫你弄幹淨。”

中指在比緞子還滑的皮膚上繞了半圈,沿胯骨摸索到後頭,在臀中肌上抓了一把,都不用使勁,中指就送進去了。哼聲急促的從身體深處被榨出一縷,軟得像山巅的雲霧,缬草上倒挂的露,手指攪動着,随水流摳下一股黏答答的液體,順着大腿肌肉的曲線,流到地上,打着旋地卷進下水口。

寧奕看着自己在男人手裏擡頭的東西,轉過身,将人怼到牆上:“靠!你故意的。”

恥骨相貼的地方,關澤脩也同樣上了膛:“要不要?”一把被情欲浸泡的嗓子,低低的,一顫一顫摟着他笑。

那笑聲是黑膠碟上的紋槽,深深淺淺刻在腦子裏,只是想一想,身子就抖得不成樣子,下‘身起了團火,他勃’起了,帶着點懲罰的意思,寧奕狠狠搓揉那地方,他想讓自己疼,撲滅這股沖動,忘了那個人。

可是沒用,他試了,那瘾頭上來得太猛,纾解不了的欲望,逼得他咬着嘴,發出些類似嗚咽的聲音,腦袋裏男人的聲音還在不停的叫他,一遍遍的,念他的名字,連着呼吸聲,炙熱、狂亂。像着了魔,手指不聽使喚地摳進瑟縮的後面,水流順着發絲,貼着眼眶滾落,熱的、燙的。

蒸氣太大,迷了眼睛,寧奕半張了嘴,揚長脖子,嘆息。

高潮來臨的時候,寧奕糾緊兩條腿,射了好幾股,瓷磚上零零星星都是他的玩意,很諷刺的,他無力的靠在牆上,抹去臉頰濕漉漉的東西,笑了笑,他想,他是真的完了。

眼角濕噠噠的,寧奕伸手摸了摸,不是淚,是雨。夜更深了,雨越下越大,地上一堆燃盡的煙屁股,停車場的車子一輛輛開走,計價器上的數字終于跳上三位數,遠處一輛黑色加長款Panamera也發動了。

只是聽到發動機的響聲,寧奕突然醒了一樣睜開眼:“師傅,追上前面那輛車子,別太近了,不跟丢就好。”

細雨在天上飛,流螢似的撲上車窗,沉悶的車廂裏,雨刮器有節奏的擺動,Panamera的尾燈,忽明忽暗,劃出一道通往羅浮山的霓影,在一個岔道口調頭,黑色的轎車駛過一輛在路邊臨停的出租車,開往新區。大約在心裏數了30下,那輛漆黑一團的出租車亮了,寧奕拍拍師傅的肩膀,對他說:“跟上去。”

Panamera停在新落成的大酒店門口,打開門,下來兩個人。一個他不敢認,怕多看一眼,想念就跳出來咬人,讓他疼,令他難受。另一個他只見過一次,就在幾小時的,在黑門二樓迷離的長廊盡頭,被這個人抱在懷裏。

此時此刻,那個有着日耳曼人深邃輪廓的男人正像當初抱他那樣,在酒店明晃晃的廊燈下,摟着和他一邊高的俊美男人,貼面,深情地給了他一個吻。

朦胧天地,雨再一次撲滿整面車窗,臉頰又濕了,冰涼的水匆匆滑過鼻翼,鹹澀地鑽進嘴巴裏。

冷雨在臉上撕裂一道口子,被寧奕笑着抹去它:“挺好,你他媽的挺好。”

《危險游戲》臨時彩蛋

番外:MERRY CHRISTMAS

祝大家聖誕節快樂……雖然……好像……貌似……遲到了一丢丢……但是糖還是送到你們的床頭了,起來記得吃哦。

12月25日,加國,白色的世界。

生長在西南城市的寧奕,從來沒看過如此盛大的雪景,到處都是白皚皚的一片,好像整個北極的雪都落下來,街道、房屋、縱深的樹,全都變成了白色,缤紛的彩燈和人們臉上的笑容,是沿途最好看的裝點。

幾個裹着麋鹿圍巾的白皮膚小孩繞着樹,玩打雪仗的游戲,遍地的武器飛來飛去,風筝一般自由的笑,揚到天上去。

“關澤脩!”異國的街頭,陌生的面孔,放縱了寧奕的膽子,他也學着掬了一手的雪團成球,笑着往遠處慢悠悠走在後頭的男人身上擲。

一擊即中,雪花在胸前炸開,濺在臉上,寧奕笑着,得意洋洋地看他,模樣一下子小了好幾歲。

霜雪挂在關澤脩的臉上,眼眉上,他沒抖去,只是徐徐向着寧奕走來,無傷大雅的小惡作劇并沒有使他失了體面,反而因為那雙含笑的黑眼睛,有了一種心照不宣的溫柔。

寧奕的童心在童話一樣的美景中全然複蘇,當男人差不多走到他跟前一手臂的距離時,他背着手,倒退一步:“來啊,追我啊。”

像個玩不膩的游戲似的,他們相隔幾步,面對面相望,眉目傳情。

關澤脩朝他進一步,他就往後退一步,手在路邊汽車的前蓋上捋過,一會兒就是一個拳頭大的雪團,虛虛往男人身上潑,像少女在趕歌圩時往中意的小夥懷裏抛繡球,偶爾關澤脩也會輕輕回抛一個,兩人的雪球砸在一起,恰似火花閃着光,落在眼睛裏。

終于是夜了,滿街的燈亮起來,慶祝聖誕的人群光鮮的好像節日櫃臺裏的喜慶的糖果一樣湧上街頭,他們寬容,和藹,他們微笑,擁抱,哪怕是兩個男子當街将彼此深吻,得到也是掌聲和祝福,寧奕看呆了,忘了邁步。

就是這麽一眨眼的功夫,關澤脩抓住了他:“冷不冷?”他合掌擁握寧奕因為玩雪而紅通通的手心,輕輕的搓,熱乎乎的哈氣。

寧奕的眼睛追着那對熱吻的同性戀人,進了路邊一間燈火照得特別暖,特別吸引人的店,櫥窗上MERRY CHRISTMAS的金色字樣,有一種平靜的神聖,是間小小的珠寶店。

“關澤脩!”寧奕突然有點興奮,閃爍的眼睛摘了星星藏裏面,可說話的樣子又好像憋着什麽更大的壞點子,“我餓了,這附近有沒有什麽吃東西的地方?”畢竟這裏是男人生活過的城市,從飛機降落的那刻,寧奕就沒有為他們的旅游操過一點心。

“想吃什麽?”确定寧奕的雙手不再涼冰冰的,關澤脩摘下自己的圍巾,一圈圈繞在寧奕脖子上。

整個人都熱起來,寧奕紅着臉要求:“剛才經過的那家甜甜圈不錯,我想要個楓糖的。”

“好,要咖啡嗎?”

“你看着辦吧。”他目送男人走遠,自己折入亮晶晶的珠寶店。

橙花和玫瑰的香甜味道中,黑色絨布的櫃臺裏擺放着各種首飾,有項鏈、造型獨特的胸針、一些精致的耳環,最多的還是戒指,有的一枚枚排着隊擺開,有的成雙成對向人招手:“快些來試試。”寧奕的腳步在它們中間緩了,英俊的臉上有些許的拿不定主意。

“有什麽可以為你服務的嗎?”店員帶着貼心的微笑來帶他身邊。

“啊……”寧奕的臉埋在圍巾下,異國的英俊,一點點腼腆但是可愛的紅暈,他一時不知怎麽開口,眼睛又慣性地飄到那對挑選戒指的戀人身上。

“想看看戒指嗎?”相當敏銳的直覺,店員在黑色的絨布上擺上三對戒指,“這幾對正在享受聖誕折扣。”非常精致的款式,一枚稍大,一枚小些,寧奕試了試,并不适合他和關澤脩兩個大男人。

“有沒有更大一些的。”他用不太流利的英文和店員筆畫,“比我手上這個更大點。”這樣那男人才戴的下。

“那可能需要定制。”店員耐心的解釋,整個工期超出了寧奕在加國逗留的時間。

“謝謝,我再考慮考慮吧。”

關澤脩提了咖啡和點心回來,就見寧奕倚在馨黃的路燈下,鍍了金一樣的不動,出神地想心事。

熱咖啡暖暖貼在臉上:“一個人在這兒想什麽呢?”關澤脩擠進那團黃光,将咖啡塞到他手裏,“趁熱喝,小心燙。”

“關澤脩……”?“嗯?”

光影下拉長兩道相偎的聲影,長長的,一對的,連到街道上,寧奕的眼光從那雙影子裏爬起來,從關澤脩交叉而立的鞋,一路望到他眼睛裏。

“今天是聖誕。”

“聖誕快樂。”關澤脩側頭,給了寧奕一個微笑。

這一刻,他的眼睛是多彩的,有着細膩的筆觸都描繪不出的動容。

一個預謀的失落,被溫柔地瞧着,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你想要什麽聖誕禮物?我送給你。”抑着那份沖動,寧奕頗為渴切地問他。

“禮物麽?”關澤脩狀似認真地考慮,眼睛在琳琅滿目的店與店之間飄,最終,像飄下層輕柔的紗,輕輕籠在愛人的身上,“我有你,什麽都不缺。”

這種情話即使聽上一百遍,寧奕還是會羞赧:“別鬧,我說真的,聖誕了,我想送你點什麽。”

“我很認真的。”關澤脩握着寧奕沒有持杯的手,繞着手指牽住,插進自己大衣口袋裏,兩人的溫度碰在一塊兒,暖呵呵的,寒冬都有了春初的安寧,好像一抔雪化,一樹芽生花,“我想要的只有你,真的想送我禮物,把你自己給我就好了。”

戀人的整張臉都低低掩在層層圍巾下,寧奕似乎說了句,人都是你的了。

笑聲是具有感染力的開懷,關澤脩咧着嘴,沖他說:“那就和我道聲快樂吧,這樣就好。”

就這麽簡單?寧奕從圍巾中側轉臉,小聲的,将祝福說出表白的心跳:“關澤脩,MERRY CHRISTMAS。”

“MERRY CHRISTMAS。”男人笑着,握着他的手,在口袋中掏,易拉罐的拉環大小的小環,叮當跳進掌心,猛的心像一串叮風鈴被吹響高高低低的錯落,“AND……MARRY ME。”

“你……什麽時候……”寧奕像不會說話了,他喪失了語言的能力,只是将男人望着,好像要望進心裏,一起舞去。

“早就準備好了,一直想找個機會給你。”銀色的小環套在手指上,正好的尺寸,一人一個,“你不說話,也不拒絕,我就當你答應了。”關澤脩親寧奕的手背,為他戴上戒指。

确實沒拒絕,也确實不想拒絕,就這樣被一枚戒指騙走人生的寧奕突然回過神:“你站住!你這算什麽!你給我說清楚!剛才那遍可不算!”混蛋,哪兒有人這麽騙婚的。

可很顯然,關澤脩倒十分滿意,他邊往前跑,邊頻頻回頭:“那就換你再說一次!”

“說什麽!”隔開幾步路的距離,寧奕大聲喊他。

這次他站定了,是那種新郎臉上才會有的笑容:“換你對我說,MARRY ME!”

“你想得美!”寧奕追上去,他非要逮到男人不可。

可風雪又大起來,仿佛要将跑遠的人攏進橫飛的雪花。

寧奕急了,大聲喊他的名字,伸手胡亂地抓,拍醒了身邊的男人。

關澤脩開了小夜燈,為寧奕掖了掖毛毯:“做夢了?夢見什麽了?”

寧奕揉揉惺忪的眼,半阖的小窗外,是副斑斓的星空:“我們這是……在飛機上?”

關澤脩笑笑:“睡糊塗了,我們至少還有3個小時才降落。”

寧奕有點恍惚,他似乎是想起來他們商量好一起到加國過聖誕:“今天幾號?”

“24號。”

寧奕錯愕又驚喜,原來是場夢啊,不想被男人好奇地觑着,他打了個幌子:“我還沒見過雪呢,加國的大雪,大的時候是不是像把整個北極的雪都搬來了。”

所幸關澤脩沒有深究:“我怎麽覺得你好像已經看見了。”這種生動的詩意令男人莞爾:“确實很大,不過我們很幸運,暴雪剛過去,現在去我住過的城市,正是雪景最漂亮的時候。”

“關澤脩……”仿佛還沒從那個夢中出來,寧奕穿過關澤脩的胳膊,緊緊拽住他,生怕他和夢裏一樣跑了,“這個聖誕節,我送你個禮物吧。”

“你不是已經給我了。”男人纏着他的五指,在手裏反複捏,“我最想要的,已經都在手裏了。”

又是那股莫名的悸動,好像血管裏遠古來的鼓,在心上擂,和這個人共度餘生,與有榮焉,有何不可。

“你确定?”那點閃亮的狡黠又回到寧奕的臉上,眼裏,嘴角,“別急着說不哦,你會想要的。”他無比自信地說,然後不管男人怎麽問,都決定不出一言。

看來這一次,那句還來不及登場的話,就由他搶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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