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下)

Elvin Man全然不知情的熱絡,将寧奕帶到那雙黑眼睛面前:“介紹一下,我的新朋友,寧奕。”他把寧奕的名字念得字正腔圓,有一種刻意練習過的重視。

可是他說話的表情如沐春風,提到新朋友三個字時,揚起的眉毛又太過招搖,像個摟着新嫁娘來敬酒的新郎倌,高興的炫耀。關澤脩的眼神在他擁寧奕的手上淺淡地落了落,又笑了笑,就挪開了,連一點多餘的表情,都沒有留給對方。

倒是邢硯溪抿嘴,朝他倆飛了一眼:“新朋友?哪種朋友?”他的嘴角含着笑,眼神卻似一把倒鈎。

玩不來那些文字游戲,Elvin Man大大方方承認:“我的男朋友。”

不知被剮到哪兒,寧奕受了驚一樣,有點無辜的憤怒:“誰是你的男朋友?!”

“你會是的。”Elvin Man絲毫沒有受挫,挺有架勢地把寧奕攬得更近,更親昵,“我在追求你,而你一定會答應我的,我有這個信心,寶貝。”

關澤脩的目光折回來,又笑了笑,這次,他只對寧奕。

“說了不許這麽叫我!”寧奕的嗓音啞了,急急地,用眼睛向關澤脩解釋,他想說的有很多,他想告訴他,他不願他誤會,可又覺得無從說起,因為怕他并不真的誤會。

就在他猶豫的這麽個當會兒,濃墨一樣的陰影擋住視線,接着,一雙老煙味彌漫的嘴唇,涼冰冰的,落在他唇上。

铿的響聲,邢硯溪手裏的冰球玩脫了,砸在大理石質的桌面上,濺得七零八落。

“你不讓我叫你寶貝,但沒拒絕我的追求,我是不是可以當你答應了。”

這是一個不高明的圈套,做不得真的,可在意的人依然中計。寧奕立刻去找關澤脩的臉,男人已經沒在看他了,他的目光靜靜落在手腕前一寸,在那波蕩的酒光中,麻木地停在寧奕擠不進的地方。于是,所有有底氣的辯駁,都同那塊粉身碎骨的冰一樣,化了。

“Kwan,我得謝謝你,帶我來你的故鄉。”Elvin Man看看關澤脩,又看向寧奕,他看關澤脩的時候,眼睛是冷感的綠,看寧奕的時候,卻從中泛出迷人的金黃,像欣賞一件古老珍貴的寶石,深深被吸引,“我想我……越來越能理解你口中的東方美了。”

喉結滑動,品完最後一口酒,關澤脩放下杯子,擡手,拍了拍他攬着寧奕的那條手臂:“讓讓。”他眯着眼睛,醉不似醉地說。

Elvin Man感受到了危險,戒備地防着他,他以為關澤脩是要讓他放開寧奕,事實上他也這麽做了,可這男人只是擦着他的肩膀,從他們倆人的中間走了過去。

冰球化開的水沿着吧臺滴滴答答,落到皮鞋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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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貝,你怎麽了?”Elvin Man的樣子在眼眶裏扭曲。

寧奕覺得他那表情挺滑稽,他能有什麽,什麽都沒了不是麽?恨着不知道是對誰的恨,他沖那個背影消失的方向追過去。

沒真離開,轉過兩道彎,關澤脩進了洗手間。他是真的喝多了,邢硯溪換了批酒單,玩鬧似的調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要他試,不知不覺就頭痛欲裂,連冰冷的水也無法令他燒灼的腦子停下來。他臉上的顏色太難看,吓壞兩個本來在廁所要辦事的人,褲子都沒提上,着急忙慌就溜了。

門吱呀的晃了晃,來不及關上的籠頭水聲嘩嘩,有人沖進來,揪起關澤脩的襯衫,把他推入隔間裏,門栓咔擦落鎖,臉上登時就被吻痛。

受了天大的委屈,寧奕渾身都在打冷顫,哆嗦的牙齒往對方嘴唇上磕,報複一樣狠勁頭,把人咬住。冷水沒澆滅關澤脩的心火,被寧奕這麽一挑又旺起來,逼出幾分戾氣,手掌插入寧奕的後腦勺,一把抓亂梳理好的頭發,濕津津的,舌頭分開的一瞬牽出幾道絲,扯斷在兩個人的下巴颏上,罪證似的亮晶晶。

他都不叫自己親他了,寧奕傷心地想。

顧不上疼了,寧奕紅着一雙眼睛,再度撲上去,他吻的忘情,還不忘斷斷續續地告訴他:“我沒有……我們不是……你信我……”那些模糊到靠猜的語句,也像風吹散了潮濕的霧氣,關澤脩皺過眉頭,雙手托起寧奕的下颌,将人頂到門上,狠狠啄回去。

“他還碰你哪兒了?”他邊吻他,邊在一個吻與另一個的交替中逼問,“這裏,還有這兒,他碰了沒有?”他一寸寸的磨着他,要将寧奕嘴裏那點煙草味都吸了去。

“沒有……沒有……哪兒都沒有!”他們沒命一樣的親,完全是兩個不會接吻的傻子,你追着我,我要着你,“關澤脩,你愛不愛我?”寧奕揪着他,抵住關澤脩的心口。

嘴唇肯定是破了,嘶嘶的疼着,心卻滿滿當當的快活:“我說過了,可你不信。”關澤脩把人細細的吻着,低聲着,“他吻你的時候,我想過殺了他。”他也是委屈的,寧奕無憾了。

“我信!我信你!”他給了男人一個豁出去的吻,很大的一聲“啵”,像在自己心愛的人身上留标記。

“寧奕……”總算活過來了,關澤脩将臉埋進愛人的肩膀,一手摁着寧奕的脖子,一手箍在他後腰,是個無處可逃道的擁抱,硌疼他,要把他弄壞般。

寧奕放松了身子接納他,他一點也不怪罪關澤脩的魯莽,實際上,他歡心得不得了,這才是他真的想要的。手擡高了,寧奕用同樣有力的臂膀,牢牢抱住了自己的男人。

手機在西褲口袋裏不合時宜地響,No Other Love的熟悉旋律中,關澤脩不得已松開了寧奕。是個沒有保存的陌生來電,關澤脩瞧見,默不作聲地摁下靜音。

寧奕尚處在熱情之後的細微的餘波中,呆呆看關澤脩為他将衣角掖回褲腰,順了順自己的西裝,三指揪着一個領帶結,發出絲質特有的滑動聲,調整好自己被揪松的領口。

關澤脩摸了摸寧奕的臉,是舍不得的:“我有點事,得……離開一會兒。”

寧奕定睛看清衣冠楚楚的男人,眼皮突然跳了跳,心裏沒來由的閃過一個古怪念頭,寒了背脊。

“別去!”他拽住關澤脩開門的手,不放他走。

沒想到寧奕會這麽敏感,關澤脩把他的脆弱看在眼裏,靠過來,一下下的,吻他的額頭,安慰他顫顫的脊背:“還等我麽?”

氣熱騰騰就起來了,寧奕不說話,濕漉漉的眼睛慌着,不顧一切地拽住手裏那段衣袖。

“發生什麽都等我?”

寧奕下意識地點點頭,又猛地清醒,使勁搖了搖:“不管你做了什麽,現在收手還來得及,任何事,我都和你一起扛。”

他的承諾給的像哀求,那種卑微,揪疼了關澤脩:“寧奕,我為什麽沒有早一點遇見你……”

手指一節一節被捋開,鎖也起了,門大大的敞着風,最後在寧奕的眉心吻了吻,關澤脩撒開手,大步走了出去。

寧奕懵了,腦子裏嗡嗡過電似的發木,他盯着那扇慢慢落下的門愣了好久,才後知後覺地撞開它,拔腿去追。黑門的舞池,正響起午夜最騷的音樂,妖魔的身影四面八方地聚攏,吞掉那個高大的背影。寧奕在攢動的人浪中被甩來甩去,找不到出路,他陷入了一種巨大的恐慌,似乎再不把關澤脩拉回來,就永遠地失去他了。

“介意麽?”Elvin Man掏出煙,側過臉紳士地向對面的清癯的男子詢問。

貴公子模樣的人,讓司機壓下半面車窗:“随意些。”他從黑暗的車廂中讓出半張臉,親自為他點上煙。

火光一竄,灰白的煙霧飄起來,一些散于空氣中,一些掠上身邊俊美的男人:“Kwan,你太嚴肅了。”他将嘴圈成一個O型,往關澤脩臉上吹出一團煙圈,“你應該來一根,來一根,你就放松了。”

煙頭橙色的星亮中,Elvin Man突然沙沙地笑了:“嘿,是那個小美人!”關澤脩的睫毛顫了顫,又聽他說,“真沒想到,他會追出來。”

賀雲開也擡起他狹長的眼皮,朝嶙峋的路燈下,一臉彷徨的人望過去:“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他……”他問關澤脩。

“在我的山莊。”關澤脩說。

“哦,是了,你的山莊……”清癯的面上,笑容和藹,“他是你的客人?”

“我的男人。”關澤脩糾正,“不過已經分手了,雖然他還是不甘心。”

Elvin Man露出喜色:“你們真的分手了,那就是說我有機會了?”

賀雲開揮揮手,敲響沉黑的車窗玻璃,一個等候在外的男人畢恭畢敬地彎下腰:“路燈下頭那個男人,去把關少的意思轉達給他。”丹鳳眼輕輕觑着關澤脩,善解人意的吩咐,“不要太粗魯了,警告一下讓他別再騷擾關少就好。”

Elvin Man也忙不疊出聲:“可別把他弄傷了,我會心疼的。”他瞧寧奕的眼神,十足的憐香惜玉。

賀雲開笑了,隔開薄淡的煙霧,他臉上隐約露出菩薩樣的慈悲:“千萬別打一下,別讓我們的新朋友,為情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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