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下)

No other love can warm my heart

Now that I've known thefort of your arms……

熟悉的旋律,不知愁的表白,一遍遍,一聲聲,要把心腸都唱軟。

寧奕恍惚着去摸手機,他是慌忙的,手在身上胡亂地掏,隔着一層淺口袋就是扯不出裏頭的手機,略微過激的反應讓他看起來很滑稽,反複幾次之後,他惱了,用一種破罐破摔的情緒狠狠一拽,眼看手機甩出一道抛物線,脫手砸到地上。

靜悄悄的屏幕一片安詳,可曲子還锲而不舍的唱。

太狼狽了,不是他的。

他怎麽忘了呢,除了他,這裏還有一個人的手機鈴音,也是一樣的歌曲。

男人定定地看了寧奕好一會兒,直到悠揚的女聲長長的将悱恻的心意,纏綿地停留在一句:No other love let no oher love know the wonder of your spell……

很輕,很幹脆的一聲按鍵音,關澤脩當着他的面,摁下了免提鍵。

電話那頭,一把常年被煙草熏出來的低啞嗓音,用不怎麽标準的中文,重重撥動了一下神經,寧奕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把關澤脩盯住。

關澤脩也正瞧着他望,不難讀懂男人的眼神,癡癡的,有些上瘾地看着寧奕,似乎想要只憑借那份深情,就将寧奕牢牢地網上。

Elvin Man很愉快,說話的語速都較往常快許多,遇上什麽天大的喜事:“Kwan。”他念關澤脩的姓氏,聲音中有一種不自覺的親熱勁,“猜我找到了什麽?”不待男人回答,他就邀功般悅聲炫耀,“1990年的Petrus!【珀翠,1990年份的紅酒。】你在哪兒?出來,我們好好喝一杯。”

房間裏靜悄悄的,冷淡着他的興奮。

Elvin Man猶疑地又喊了男人一聲,終于平靜:“你身邊有人?”他早該察覺到,那種微妙的無聲,“真傷心,我在為你工作,而你卻在和別人幽會。”沙沙的,笑聲飄過來。

他故意停在那裏等了等,好讓時間沉一沉。

“寰亞的人已經答應了我們的要求,只要簽了那份合同,你一直想要的東西,就是你的了。”得不得到答案對Elvin Man來說都一樣,只是關澤脩越沉默,他越覺得有趣,出于想要揭他的短,令他難堪的壞心眼作祟,Elvin故意試探:“你怎麽不高興?還是那些東西和你身邊的人相比,已經失去了對你的吸引力?Kwan,我都快要不認識你了。”

比他更幹脆,關澤脩的承認很磊落:“既然那麽了解我,你就不該去動他。”

Elvin Man愣了下,有點窘迫的笑了兩聲:“我以為這也是我的義務,幫你做出對的決定,難道不該是我職責的一部分?”

“不再是了。”關澤脩的冷漠,撲滅他最後一絲幻想,“按照約定,錢已經打到你的戶頭, Elvin,你已經不需要這麽做了。”

“你……”這可不是他要的結果,Elvin Man努力想維持儀态,聲音卻到底洩露出他的急躁,“你在和我開玩笑吧?我和寰亞都談妥了,你馬上就要擁有文氏,我們可以做任何我們想做的事,如果你願意,我甚至可以幫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包括那個小警察!可你都幹了什麽?!”

“我警告過你別碰他,是你越界了。”沒什麽波瀾的,關澤脩一句話就為他們的對話蓋棺定論。

寧奕怔怔的,尚來不及分辨他們口中提到的人究竟是誰,便聽見那頭,Elvin Man化身黑暗的橋洞中受到威脅的瘋狗,跳出來吠叫,爆出一長串體面人絕不會擺在口上的人體器官和對長者的不尊,下流粗鄙的咒罵,仿佛那才是他真的面目。

他在……說什麽……

Fucking loser……

這是在說……關澤脩?

有一團火,灼灼燒着他,逼寧奕忍不住爆發。

“他知道你的身份嗎?你以為你們能在一起?motherfucker……你是……”

滴滴滴……趕在寧奕的沖動脫口前,關澤脩按下了通話結束。

聲音完全靜止的那瞬,他們也停止了動作,像兩棵紮根的樹,只以眼神化作延伸的枝葉,在彼此的身上簌簌的掃過,像個不成形的依偎,或者一種含着怯的安撫。

最後,還是寧奕不自在地低下腦袋,他不想讓男人看去他的尴尬,那些因為關澤脩遭受辱罵而顯露的憤怒,此刻都在他的臉上寫着。

窗外的天也換了風景,稀薄的彤雲卷着晚霞的顏色,柔化了寧奕微微避讓,側低的眉眼。

微紅的光讓他看起來充滿了溫暖的包容,令關澤脩心動:“你的手……”他拉開抽屜櫃,埋頭在裏頭認認真真找起東西,特意留給寧奕不矚目的體貼,“再捏下去,褲子要起皺了。”

倏地,寧奕一把放開攥緊西褲縫的手指:“你和他……你們……不是情人?”他拖拖拉拉地問了一個挺犯蠢的問題,馬上又把目光讓開。

“不是。”關澤脩從抽屜裏摸出個玩意,別在腰後,“我們是在非洲的一次寶石拍賣會上認識的,他手瘾犯了,拿了些不該拿的東西,是我幫他離開的Botswana【博茲瓦納,非洲南部內陸國,世界金剛石第一出口國】,作為回報,他答應留下來為我工作。”

“還記得麽?”踏着一地的夕陽,關澤脩貼近寧奕,“你以前問過我,我是不是文先生?”這件事,寧奕是有印象的,他第一次當着關澤脩的面質疑他時,男人給了他否定回答。

“你說你不是。”恨恨的,寧奕看他,說不清是被欺騙惹紅了眼,還是別的原因。

那把受了傷的眸光,有躊躇語音的魔力,關澤脩停在那裏,許久:“我只是借用了文家的姓氏……”他的确對寧奕有所隐瞞。

“文先生并不是指某個具化的人,他更像……一種身份,Elvin作為這個身份的代表,為我處理所有我不便到場的事務,他天生就是社交型人格,這方面他一向得心應手……”

寧奕的腦子不會轉了,嘴巴機械地翕動:“因為他當了你的臉面,你才從來不在人前露面。”難怪要找到一張Mr.Man的照片,會是那麽困難的一件事。

真真假假,他潛意識裏不是沒想到過,可又很快自我否定。警察的職責不允許寧奕放過任何一個潛在的嫌疑者,偏偏遇上關澤脩,他就變得像個分文不受的律師,站在男人的角度努力為他找開脫。

“Elvin Man比我更适合文先生這個稱呼,而我……只是恰巧雇傭了他。”手指在寧奕揪成一個渦的眉心上停了停,又揉了揉,關澤脩很規矩的沒有進一步,“你呢?”他深深瞧他,黑眼睛裏蓄着不摻假的柔情蜜意,“什麽時候确定是我的?”

夕陽的光落到哪兒都是一片暧昧的暖紅,唯獨寧奕解開領針的襯衣下,有些隐約的閃爍,紋飾繁複的鏈墜重重垂落胸口,鐘擺似的左右晃了晃,一如星光璀璨。

“Evy……Man……”寧奕念出項鏈主人的名字,舌頭像是嚼爛一株罂粟,麻了,木渣渣的失去知覺,“中文名文懿,文氏前董事文仲明的小女兒,27歲死亡,婚姻登記未婚。”

酸楚如鲠在喉,要他怎麽告訴關澤脩,早在男人送自己項鏈之前,他就悄悄調查過同他有關的點滴。那份見不得人的私心,不是為了案子,只是因為他。

“他們是在加國結的婚,所以國內查不到記錄。”關澤脩苦笑着說。

那笑容紮傷了寧奕:“她是……”他說不下去了,這對于眼前的男人來說,太殘忍了。

可關澤脩似乎要兌現他給寧奕的承諾:“她是我的母親,也是璀璨之星真正的擁有者。”男人伸手,摸了摸寧奕脖子上的項鏈,“你見過我的父母了,他們是在我母親旅游加國時認識的,當時如果不是我父親,這條項鏈也許就沒有了。”關澤脩不知想到哪兒,突然笑了,寧奕形容不了那種溫柔,好看得能叫人溺死在裏頭。

“我爸他……”提到自己的父親,他表情活了,黑眼睛裏有了情,“他很高,非常高,也非常瘦,他跑得很快,拳頭卻很弱,天知道我爸是怎麽從二個手臂粗過他脖子的白人手裏奪回我媽的項鏈……”他換了一種更質樸的稱呼,平常人慣使的說法,他卻說得很珍惜,“我爸媽……在一些人的眼裏并不是什麽良配,他們的差距太大,本來不該在一起。”

“可他們在一起了……”寧奕小聲的,緊緊地守着男人,似要同他捍衛同一對伉俪,可他沒來由的感到害怕,仿佛關澤脩接下來要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他無能為力的佐證。

“是在一起了……”關澤脩給了他一個我沒事的眼神,轉而就冷了模樣,“直到死亡将他們分離。”神壇前許下的誓言一語成谶,“我外公想要做的事,就沒有做不成的,他成功了,到最後他還是把他們拆散了,一個入土,一個……上天……”山頂的那處無名的空墳,是他父親最後的歸處。

寧奕無法想象,眼前不為所動的高大男人,當年是以什麽樣的表情挺過來的,他甚至理解了他的疏遠,那份缺少人間味的冷漠,都細碎的讓寧奕揪了心。

“你恨文家人?所以設計盜走你媽媽的鑽石,不惜借寰亞的手,也要向他們報複?”

“算不上報複吧,我只想拿回屬于我母親的一份。”優雅的嘴唇涼薄地翹了:“恨并不解決問題,想要什麽就自己動手去要,不計代價也要做到,從這點上來說,我還挺像我外公的。”

“那麽我呢?”寧奕的眼睛裏掬了一捧粼粼的水光,顫顫挂着,春來離枝前最後的霜雪一樣晶瑩,“我也是你……計劃的一部分?”

那麽動人,那麽鮮活,寧奕的痛苦,讓關澤脩差點就要伸手兜住他,可:“你不一樣。”面對寧奕,他做不了假,“你是……一個意外。”

“我的計劃裏沒有你,你是我沒有預想到的狀況,不該出現的偏差。”關澤脩的手指觸在寧奕的下眼睑上輕輕一壓,淚就滾下來,被他十足呵護地抹掉,“但我做不到……”

他猶豫的樣子,讓寧奕起了期望:“做不到什麽?”

有些等待,候來的卻是心傷:“我計算不出你的出現對結果的影響,可讓我為了你這麽點可以彌補的誤差就停止計劃,我做不到。”

睫毛濕透了,黏糊糊的粘在一起,寧奕瞬了瞬目,為把男人看清。

可那張俊臉上,分明就沒有七情六欲,冷淡的如同一塊捂不熱的冰。

寧奕扯下鏈墜,動作狠的在脖子上留下兩道紅痕。

他擡起那枚對男人來說意義非凡的項鏈,大聲逼問:“那這個呢?這個怎麽說?!”

鏈墜搖動的殘影折射出刀刃一般鋒利的光,關澤脩眯起眼,聽寧奕用撕裂的沙啞,聲嘶力竭地向他質問:“你能把你媽媽的項鏈給我,還敢說我只是你的一個誤差?”

随口侃:Botswana【博茲瓦納】非洲南部內陸國,世界金剛石第一出口國,全球第三的金剛石儲量,博茨瓦納政府和出産全球35%以上的鑽石的De Beers【戴比爾斯】共同擁有博茨瓦納鑽石貿易公司,如果你不知道這家牛’逼的公司,也應該聽過他們的廣告詞:鑽石恒久遠,一顆永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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