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說到這個程度, 尹如琢也生出了幾分好奇。赫胥複和許家的交情似乎比她想得還要深得多, 竟然如此盡心盡力。
“我有些好奇, 爸爸當初多少錢賣的那塊地?”
尹如琢最近已經調查出了一些往事, 據說許家當時用了一些手段, 只用了五千萬就得到了那塊地。只是之後她見赫胥複和許家仍十分親密, 又有些不太敢确定。
她這岳父人是荒唐了一些, 但總不至于真的如此不明是非黑白吧?
赫胥複的表情比起難以啓齒,更像是慌張, 磕磕絆絆地道:“這、這……那算不上是賣, 是許、許家幫助我們度過難關後的謝、謝禮。”
“哦……”
事情越來越奇怪了,比起拿到那塊地, 她現在更在意的是赫胥複究竟有什麽把柄抓在許家手中。
“這樣吧,您先回去, 這件事我會好好考慮一下……還有多少天?”
“如琢, 一億五千萬真的是很公道的價格了。”
尹如琢笑着安撫道:“我明白的, 只是在那之前我也想知道能給許家設下這種連環計的人究竟是誰。”
尹如琢掌管着龐大的商業帝國,其精準的投資眼光以及商業嗅覺讓她獲得了獵犬的稱號。在結婚之前,工作幾乎就是她生活的全部,無論是朋友還是娛樂,她都不多。
人站在高處,很多時候看到的東西就會和他人不一樣。譬如許家的事,在某些圈子裏已經傳得沸沸揚揚,網上的吃瓜群衆都能說出個一二三四,但尹如琢根本沒有精力去了解太多。
她只是因許箐茹對妻子的羞辱而順手給對方一個教訓, 在知道對方還設計過赫胥家之後沒有心慈手軟。但除此以外,她沒有再采取進一步的措施。
總的來說,許氏不值得她大費周章。
只是見了赫胥複之後,她開始意識到一件事。如果真的有人在針對許家,那麽她很有可能成為了他人的棋子。
對這膽子大得敢來設計她,并且至今還未露出過馬腳的人,尹如琢産生了一絲興趣。
她不僅開始命人詳細調查六年前的事,也開始調查許氏近期的情況。
“你确定沒錯?”
尹如琢的面前放着兩份紙質的文件,她正翻閱着其中的一份。被問話的是一位穿着立領風衣的男士,臉部隐藏在帽檐之下,坐在辦公桌的對面。
“我什麽時候出過錯?尹總,這兩份報告沒有一絲虛假,都有足夠的證據來證明。”
尹如琢抿着唇似乎是在思考,好一會兒才問道:“猗猗知道六年前的事嗎?”
“我想夫人應該知道一部分,但不清楚赫胥複也參與了其中。”
尹如琢也是這樣想的,點頭翻開了另一份文件。
“這些只能證明赫胥複同意對赫胥謹實行安樂死,雖然流程有些不符合規定,但通常情況下不會就此對其定罪,許家肯定抓着更切實的證據。”
安樂死在九諸是合法的,調查到的這些又都只是間接證據,鑒于赫胥複的身份,她相信僅憑這些最後只會不了了之。
那麽,能讓赫胥複如此害怕的究竟是什麽呢?
“能調查的我都調查了,要說鐵證如山的證據,我現在只想得到赫胥複親口承認的錄音。”
只要往“不想父親受罪,所以對他執行了安樂死”上來說,足以把赫胥複的行為正當化。赫胥謹的醫療報告她看過,二次中風之後基本就處于昏迷狀态,康複的可能性很低。
但只要他活着一天,赫胥複就不能動赫胥莊園。
人心險惡,尹如琢是真的沒看出來,自己那個荒唐無賴的老丈人還能做出這麽狠心的事。
“無論是什麽證據,我都必須拿回來。”
赫胥複當然不可原諒,但這份證據影響的可不止他一個人。尹家和赫胥家的名聲暫且不說,只說赫胥猗猝不及防聽到這個消息後的反應,尹如琢就擔憂不已。
她不喜歡受制于人,赫胥複的把柄她寧願握在自己手裏。
“那您是打算幫許家?”清道夫問,“可是夫人那邊怎麽辦?您不打算和她商量一下嗎?”
尹如琢凝神思考,語調緩慢:“她沒有和我說這些事,應該就是不想讓我知道。許家我自有分寸,她那裏可能暴露的問題你幫忙處理一下,不要讓人看出來。”
赫胥猗的手段對新手來說确實已經非常高明,尤其考慮到她幾乎沒有涉足過商業這一點。只是到底經驗不足,人脈也有限,再怎麽謹慎還是留下了蛛絲馬跡。
許家是因為自身難保才遲遲沒有查到她。
尹如琢雖然震驚于赫胥猗的作為,但首先想的還是如何保護她。至于自己被利用了的這一點,難受是不可避免的。
只要赫胥猗願意,她願意并且能夠把這些事全部擺平,讓許家和張家受到應有的教訓。
可她也明白,赫胥猗想要的并不僅僅是讓這兩家得到教訓這個結果,還有通過自己的手複仇這一過程。
和自己生活了兩年,看起來如此平靜而美滿,可她的內心又遭受着什麽樣的煎熬呢?
尹如琢有因妻子的隐瞞而心冷,但心疼到底還是占據了上風。
如果這些俗事是兩人的阻礙,或許等它們全部過去,猗猗就會真正地接受她。
“這個你放心,我早就做好了。當然,價錢要翻倍。”
尹如琢輕笑:“我的價錢什麽時候讓你失望過?”
清道夫滿意地點點頭。
“和尹總合作總是讓人愉快,咱們也算老朋友了,還請您不要怪我僭越。我之前就受您所托調查赫胥家的事,您夫人手段了得,和您結婚之後每一步都走得深思熟慮,不着痕跡。您真的……打算什麽都不做嗎?”
尹如琢嘆了口氣。
“我只是希望猗猗能快樂。她這樣做一定有她的理由,我也不想再揭過去的傷疤。”
“我明白了。”
尹如琢一邊轉身把文件鎖進保險箱,一邊道謝:“一直以來都謝謝你了。”
“呵,我收錢辦事,承蒙惠顧,感激不盡。”
尹如琢很早起就一直是交由他來處理赫胥家的事,和赫胥猗結婚後才停止。雖說是為了幫助赫胥家,但調查人家的境況怎麽說都不是一件光明磊落的事,她早已決定要埋在心底。
只是許家的事……尹如琢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找赫胥複談一談,這件事不徹底解決将永遠受制于許家,這絕不是她願意看到的。
“如琢,今天要出門嗎?”
赫胥猗如今只等最後的結果,又不用和張景宣周旋,日子過得輕松了不少,倒是尹如琢最近似乎有些忙,連周末都要出門。
“嗯,剛開年公司有點忙。”
尹如琢表現得十分歉疚,赫胥猗也不好說什麽——再說了,她又不是防着老公出軌的妻子,又有什麽好問的呢?
她只是……稍微覺得有些無聊而已,才不是想讓尹如琢陪自己。
“晚上回來吃飯嗎?”
“當然,我會早點回來的。”
尹如琢穿上外套,例行與妻子告別,當看到對方殷切的目光時,心中閃過一絲歉疚。
她今天要去處理好赫胥複的事,但還沒決定究竟要不要把當初的事告訴赫胥猗。
雖然和赫胥猗有過約定,但如果能隐瞞下去,她真的不想讓妻子再受一次傷。
赫胥猗幫她理了理領子。
“那我等你回來。”
尹如琢下意識地握住她的手,将她摟進懷中。
“猗猗,我愛你。”
兩人過年之後感情似乎有所升溫,或許是時候到了,也或許是茯苓這個“情敵”的出現催化了兩人的感情,尹如琢對這種變化十分滿足。
可一想到赫胥猗對自己的隐瞞,一想到自己之後将對她的隐瞞,心中又有許許多多的不安。
她愛猗猗,所以願意等待,願意包容,願意等她敞開心扉。可是猗猗呢?她也願意嗎?她是真的……喜歡着自己嗎?
赫胥猗呼吸一頓,因鼻尖充滿尹如琢獨有的香味而暈眩。對于尹如琢的告白,她早就應該習慣,早就應該波瀾不驚才對。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她的心口會産生如此讓人窒息的刺痛感呢?
尹如琢濕熱的吐息落在她的耳畔,溫柔的情話墜入她的心間,溫暖有力的懷抱更是緊緊将她包裹。
她卻只覺得渾身冰冷,心中苦痛。尹如琢似乎離她非常遙遠,是那句“我愛你”也穿透不過的距離。
她知道對方一直在等待自己的回應,知道自己只要回應她一句同樣的話,甚至只要說一聲“我也是”,就能讓她綻放出笑容。
可她就是沒辦法,就是演盡了全部戲碼,卻遲遲無法說出這一句。
“我知道啦,就會甜言蜜語給我灌迷魂湯。”她只是機械地拍了拍尹如琢的背,假裝輕松地道,“好了,快走吧,別遲到了。”
只是演戲而已,為什麽就是不能滿足她呢?
尹如琢心中充滿了失望與失落,緩緩放開她的身體,雙手垂落在身側。
她帶着淡紫的瞳眸久久凝望着赫胥猗的臉,卻終于還是沒有多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