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盛不疑

顧箬笠聽說這個消息,格外吃驚:“林鄉君來鴻蒙書院做什麽?”

她不是一向身體不好,還在養病?

葉上秋還以為,顧箬笠是看林菘不順眼,畢竟,這美人之間互別風頭的“妙事”,向來傳揚的極快。

“那來就來呗!正好,進了書院,若若,咱們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顧箬笠啼笑皆非:“我和她有什麽仇?倒是她身邊一位得力的侍女,救了我的小命。”

葉上秋啧啧一聲:“可怎麽你們不和的傳聞,都傳進咱們書院裏來了?”

董霜明傻乎乎一笑:“我也聽說了,她到處說你醜。”

顧箬笠搖頭:“沒啊,人家沒說我醜。”

“對對,林菘只是提起,當年你……咳咳,婚約那件事嘛?可誰不知道,那樁婚約,是你頂不願意提起的?她在大庭廣衆,公然提起,完全就沒把你當一回事嘛。”

“我還聽說,林鄉君一進京,就對你十分厭煩,你不是幾次備上謝禮,親自登門,還用自己的名義,請了雲中游雲神醫下山為她診病?她這都不願意見你,還不是厭煩?”

顧箬笠咂舌不已:“我和林菘,尚且一面不曾得見,我二人中間竟然就有了這麽許多的愛恨情仇?”

董霜明附和:“傳聞如此。”

葉上秋賤兮兮道:“空穴來風,未必無因。林鄉君不喜你,這是鐵板釘釘了。”

董霜明最是護着顧箬笠,“若若,你放心,她不來就算了,她要來了,我一定給你出頭。”

顧箬笠露出真誠的假笑:“你怎麽給我出頭?打女人嗎?”

董霜明摸了摸腦袋:“那我先看看醜不醜。好看的俺不打。”

葉上秋哈哈大笑。

想起林菘,不知為何,顧箬笠心頭湧起一股極為玄妙的錯覺。

自她進京之後,二人從未正式碰見,似乎總是緣悭一面。可“她”又似乎總是陰魂不散,自己身邊總是能隐隐約約抓住些林菘留下來的尾巴。

翌日,顧箬笠和小明小秋剛到飯堂,就發現廳外的石碑上,多了一條新刻的規定。

“男女學子,不可随意同席。”

顧箬笠吃了一驚:“我朝民風開化,且大庭廣衆之下,有何可避嫌之處?”

葉上秋仔細品了品:“這規定,就是針對你,或者說我們的。”

“我們鴻蒙書院,男女學子同堂,但學堂之內,男女之間以屏風分隔。飯堂呢,雖未明文規定,但女學子多在內堂用膳,男學子自在外堂取用,約定俗成。因此,雖然男女同堂,但泾渭分明、素有規矩。”

“偏偏你一來,整天跟我們兩厮混在一處,把這規矩都給破了。”

葉上秋随手指向路邊一個學子:“而且,這也不算壞事,我早該注意點。你沒發現嗎?每天都有那幾個不怕死的,在用膳的時候偷偷瞧你。卓易這混小子,都瞅你好幾眼了!我去教訓教訓他!”

窈窕淑女,見之心喜,是人之常情。再加上顧箬笠入學之後,雖然學問憊懶,但還算安分乖性。

因此有些心思浮躁的少年郎,看她容貌清婉動人,從外表看,根本不像傳言中那樣跋扈,便肆無忌憚的打量,眼神十分無禮。

葉上秋暗搓搓的打量了一下四周,沒見到孟璟的影子,将手指捏的咔擦響,過去将那為首的輕浮少年卓易脖子一勾,拐到了暗處。

半晌,葉上秋冷笑着回來了。

“說是癞·蛤·蟆都擡舉他了。不要臉的狗東西,敢這麽看你,小爺我揍不死他!”

葉上秋剛說完,突然用手一抹頭發,故作潇灑,整個人瞬間油膩起來。

顧箬笠一回頭,就見一身着寶藍披風的少女從內院廊檐出來,身姿聘婷,纖薄的脊背格外挺直。

葉上秋咕咚了一下口水:“若若,那就是山長之女,秦漪秀。”

他神情如夢似幻:“秦姑娘真不愧是京城四姝之首。”

秦漪秀并未進飯堂,只在門外略微一旋身,對身邊人道:

“林鄉君,這就是飯堂了。”

顧箬笠本站在屏風後,只能看見秦漪秀。一聽她喚“林鄉君”,整個身子悄悄一探,伸出腦袋去看。

待看清那少女嬌弱可人的模樣,顧箬笠不由睜大眼睛,禿嚕出一句:

“林鄉君果然不愧是京城四姝。”

葉上秋、顧箬笠夢幻般道:“真好看呀!”

林菘本是漫不經心的跟着秦漪秀,突然聽見屏風後,隐約有些響動。

顧箬笠便從後邊,歪着身子,探出了頭。

屏風上是松鶴流雲,不沾煙火,邊上偏是她那一張極其妍麗的面容。

林菘下意識的後退半步,轉開了目光。

顧箬笠露出真誠并且友好的矜持笑容:“林鄉君,別來無恙。”

林菘目不斜視,直接走了。

這少女可真是冷漠極了。

葉上秋咋咋呼呼:“這林鄉君,挺目中無人啊!我替你整治整治這個小美人?”

顧箬笠拍開葉上秋的手,咂摸了一下:“她好冷淡。”

話剛說完,就見已經走開的林菘,對着身邊的秦漪秀輕風細雨般的笑了笑,輕柔且好看。

葉上秋啧啧道:“我就說,她就是不喜歡你。”

顧箬笠憂愁的嘆了口氣。

飯堂偶遇過後,顧箬笠一連好幾日都沒和林菘說上話,但她心裏記着林菘的救命之恩,再加上林菘實在美麗,課堂上,先生夫子在上面講的眉飛色舞,顧箬笠卻總忍不住偷看林菘。

林菘雖察覺到她的目光,但并不回頭,連一個眼神也懶得給她。

顧箬笠常出新花樣,偶爾飯堂用膳,故意坐在林菘對面,輕咳說話。又或者在學堂之時,故意擦肩而過,“不小心”撞掉了林菘的書卷。再或者在她桌上放一個剝好的橙子,一兩顆新鮮的桂圓。

種種舉動,試圖引起小美人林菘的主意。

但林菘對她格外冷漠,根本理也不理。

如此幾日過後,顧箬笠自覺沒什麽意思,又心想,林菘既然在京城之中,總有機會還報“她”的恩情,便不再總做些小孩子氣的事來逗林菘了。

林菘知道她安分了,又頗有些悵然若失,心道這人實在是沒什麽耐心。

怎麽總是半途而廢?

林菘落筆,将書卷交給先生,淡淡坐定。

顧箬笠在她身後不遠,他背後雖然沒有眼睛,但她那些小動作,全都一清二楚。

她一扭頭,抽了盛寶寧的書卷,堂而皇之放在自己案上。又一轉身蘸了點筆墨,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盛寶寧委委屈屈的,只好又作一次。先生過來了,見她墨盒都是幹的,也只是輕咳一聲,胡子不悅的抖了抖,什麽也沒說便走了。

顧箬笠“成功”完成書卷,又趴回桌上,用筆尖剩下的墨跡塗塗畫畫。

林菘目不斜視,不看她也不理她,心裏卻忍不住想:

或許,又是在畫小蟲子、小烏龜、鹹鴨蛋。

這麽個人,沒心沒肺,天大的事她也不放在眼裏,整日只知道瞎混胡鬧。

而且,還沒有一點耐性!(都不繼續來煩她了。)

林菘有點生氣。

這日顧箬笠和盛寶珠一同去飯堂,盛寶寧先回了女舍,倒意外看見了自家兄長。

盛寶寧喜出望外:“大兄,你回京了!是來接寧兒的嗎?”

盛不疑拍拍二妹的頭:“二妹長大了,這次回來才聽說,你已經定親了。”

不等盛寶寧回答,盛不疑又道:“到書院熏染幾日也好,定定性子,今後,該要獨當一面了。聽說,是若若表妹帶你一同來的?”

盛寶寧抿着嘴:“兄長,我想……”回家。

盛不疑再次打斷,又道:“若若雖說有主見,與尋常女孩不同,但畢竟年幼,偶爾行事也沒什麽章程。你在她身邊……”

大約是想到自己妹子的腦子,盛不疑頓了頓:“哎,也不指望你提點她了,你比她還糊塗。唯有衣食住行,你要多多照顧她。”

盛寶寧再忍不住了:“大哥!你知不知道,每日的衣裳都是我洗的!茶水也是我燒的,被褥都是我整理的,連發髻都是我給她梳的!她簡直把我當小……”丫鬟使喚。

盛不疑露出淺笑:“如此甚好。寧兒真是個好姐姐。”

盛寶寧:???大哥你沒問題吧?

盛家大兄拿出一個小包裹:“我這次南下,給你們都帶了禮物。這是若若表妹的,你只管交給她。”

盛寶寧白眼都翻不動了:“我的呢?”

盛不疑道:“自然在家。”

盛寶寧道:“我曉得你偏心,沒想到你偏心成這樣!到底我和若若誰才是你親妹子!你到底為什麽對她這麽好?”

她雖然生氣,可不敢惹大哥,又嘀咕了幾句,沒好氣的拎着東西回去,胡亂扔在了顧箬笠面前:

“喏!我親哥,給你的!”

顧箬笠立時起身:“大表哥來了?人走了嗎?”

不等盛寶寧回答,她便急匆匆追了出去,總算在山門前的勤學碑下,追到了盛不疑。

“大表哥!”

盛不疑有些意外,随手将跑的氣喘籲籲的小丫頭扶正,深刻如刀鑿的眉眼也柔和下來:“怎麽追出來了?外邊風大。”

顧箬笠昂頭問:“表哥既然來了,怎麽不叫我出來說話?”

盛不疑隔着衣袖拉着顧箬笠,站到石碑後面,身子一側,擋去冬日冷風:“本是剛回京都,聽說你們都到書院求學,因此順路來瞧瞧。若要敘話,過幾日回府再好好說。今日風寒,快些回去吧。”

顧箬笠又問:“大表哥,這次南下,可有什麽趣事?”

盛不疑眼神轉暗,搖了搖頭。

顧箬笠并未露出半點失望,又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話,随後還再三叮囑盛不疑,等過幾日書院休沐,一定要下帖子,叫她去玩。

“大表哥,一定要拿你的名帖,不然,大姑母可不歡迎我了。”

盛不疑笑道:“怎麽會?何況,她也不敢怠慢你。你到了府中,只管随意快活些,沒人敢輕易怠慢你,我必定會安排好的。”

顧箬笠臨別前,倒還極其正經的作了個女兒家的禮,福了福身,這才回去了。

等顧箬笠的身影看不見了,盛不疑才轉身離去。

石碑一側,林菘拎着筆盒,面無表情。

顧箬笠好像很喜歡盛家這位大表兄。

林菘很氣。

作者有話要說:  菘兒:一點也不想理她!一點也不想和她說話!!她拿來的果子也超不甜的!!!(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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