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表妹管的寬
晨間鐘聲響起,顧箬笠從床上坐起來,拉起衣裳就往身上套,手忙腳亂間,衣衫不整的鑽出了床帳。
林菘一夜不得好睡,臉色難看的緊。他本來已經收拾完畢,正坐在床前整理床褥,一看她這模樣,皺眉轉過了臉。
顧箬笠胡亂把衣裳拉好,聽聽鐘聲都快結束了,又一骨碌鑽進了床帳裏,東摸西爬,不知道在找什麽東西。
林菘面無表情的看着裏邊的人影,頓了一會兒,擡腳就往外走。
顧箬笠連滾帶爬的鑽出來,一把抓住了林菘的手,又輕又軟的喊了一聲:“菘兒!”
“不要走!”
林菘舉起手,想要把她弄開;可顧箬笠這厮不要臉了,牛皮糖一樣甩都甩不開。
她把牛角梳子往林菘手裏塞:“求你了!菘兒,我的點心全都給你!”
林菘冷臉扒拉了幾下,顧箬笠紋絲不動,滿頭秀發都蓋在臉上,女鬼一樣。
“菘兒,我這個樣子出去見人,會死的!”
林菘冷笑:“松開!你早就沒臉了,不在乎這點小事。”
他拔腿要走,顧箬笠一時不慎,松開了手,複又擡起手,義無反顧抱住了林菘的腿。
“表妹!菘兒!表姐往後都疼你!只今日一次,求你啦!”
林菘咬牙切齒:“你一個女孩子,怎麽如此不知羞恥?”随随便便就摟摟抱抱,簡直……簡直不要臉。
林菘耳朵都急紅了。
顧箬笠滿頭霧水,昂起臉來:“我怎麽不知羞恥?你可以說我四體不勤、好吃懶做,可我不會梳頭,和羞不羞有什麽關系?”
林菘耳朵發熱,想要撥開她,可推也推不開,手往哪兒放都不是:“你,你先,先把我松開。”
顧箬笠把梳子遞給他,笑着讨好:“菘兒,只此一次,信我!我聰慧過人,明日定能學會梳頭。”
林菘被她抱着腿,忍氣吞聲,露出了“我到底做了什麽孽”的表情。
顧箬笠頭遞給他:“要梳好看點哦!我們寶寧梳的發式可好看了。所以說嘛,誰讓你非要告我的黑狀……”
林菘捏着梳子,手指用力,長長的呼了口氣。
所以說,明明是來尋人,三五日便走了,到底做什麽要和她過不去?
算了,也就今日,明日不管她怎麽樣,自己都斷然不會幫她!
林菘也只會梳一種發式,這是當然的,他一個大男人,學那麽多發髻做什麽?
顧箬笠望着和林菘一模一樣的雙丫髻,很是嫌棄:“這邊頭發都沒挽好,毛毛的,算了算了,要遲了。來,林鄉君,幫我把花簪上。”
林菘将梳子用力往桌上一拍,冷冷的推門出去了。
顧箬笠對着鏡子又理了理,這才出門去。
今日,顧箬笠倒安分了,磕磕碰碰的把墨備好了,上課時也乖乖的聽先生講。今日教授算學,顧箬笠甚感興趣,還提了幾點問題,被講授算學的先生好生誇獎。
盛寶寧聽她條理清晰,算經、算術信口拈來,不禁偏着頭使勁看着她,心裏是又羨慕又嫉妒。
用膳時,顧箬笠存心坐到林菘對面。林菘自顧用膳,理也不理。
顧箬笠也不理“她”,反正這會兒又不需要梳頭了。
片刻,盛寶寧磨磨蹭蹭的過來,遞給顧箬笠一封信。
“給你。”
顧箬笠一看信箋上的字跡,便知道是盛不疑的信。
盛寶寧給過信,還不走,含含糊糊的問:“我大兄找你幹嘛?”
顧箬笠一目十行掃完了,把信給她:“你自己看。”
盛寶寧連忙拿過來,欣喜道:“大兄請我們去山上莊子玩!太好了!”
她又別別扭扭起來:“既然讓我們姐妹都去,怎麽光把信給你?大兄就是偏心,幹脆以後你到我家,做他的親妹妹好了。”
顧箬笠笑道:“好啊。你問問大表哥樂意不?”
盛寶寧抱怨:“他自然喜不自勝。”
盛寶寧走後,林菘放下木箸,看向顧箬笠,欲言又止。
顧箬笠單手托腮:“小表妹看我做什麽?”
“你要和外男去荒郊野外?”
顧箬笠猛然一聽,都愣住了:“那不是外男,是我家大表兄。什麽荒郊野外,那是京城裏第二好的莊子,禦賜的恒波垂柳。”
林菘與她理論:“你姓顧,他姓盛,還不是外男?孤男寡女,在外胡鬧?”
聽聽,這說的,算人話嗎?
顧箬笠:“什麽孤男寡女?寶寧寶珠不是人?”
林菘淡淡道:“若有人起了歪心,她們兩個豈能不幫忙掩飾?”
顧箬笠原本只覺得這個小表妹過于頑固不化,聽到這裏,品出點別的意思來了:
“小表妹,是在擔心我?”
林菘耳朵一紅,短促的哼了一聲。
顧箬笠笑了笑,神色莫名:“盛不疑啊……呵,他可沒那個膽子。”
林菘微微一愣。
三人又是一輛馬車離開書院,連家都沒回,就到了密雲山上。
盛不疑這莊子是去年春獵時,拔得頭籌,在別國使臣面前為國争光,陛下賞賜的。先前一直閑置,顧箬笠也沒來過。盛家姐妹雖然來過一次,但盛家對女兒管教嚴厲,她們兩個都少有這樣的機會,可以在外面瘋玩,因此格外興奮。
盛不疑親自等在莊子外邊,攙扶她們幾個下來。
“書院之中如何?寧兒可還習慣?”
顧箬笠雖不曾正經讀書,但自小就在鴻蒙書院進進出出。至于寶珠,本就在裏面讀過兩年,只不過今年要備嫁,才去的少了。
只有盛寶寧,見書色變,覺得十分苦惱。
“大兄是問我,還是問郡主表妹?”
盛不疑便笑着看向顧箬笠:“雖說從前去過,到底沒有一人離家,可曾想家?”
顧箬笠品了品這個“家”字,眉眼淩厲的一挑:“有什麽可想的?”那麽個破家。
盛寶寧道:“那是。你家裏都沒一個人喜歡你。”
她心直口快,又被盛不疑訓斥了。
盛寶寧氣嘟嘟的跑了:“你們一會兒炙肉,不要叫我,我在自己房裏吃點。免得還要看我大兄對別人家的妹子大好特好。”
寶珠也頗有眼色的避開了。
顧箬笠翻身上馬,輕輕呼出口氣。
盛不疑牽着馬,笑道:“若若,本想接你去家中住兩日,只不過,家中那點事,我大約也知道了。我母親咽不下這口氣,近日來手段頗多,我恐怕你不自在,因此才請你到山上。”
顧箬笠摸摸馬兒:“不管什麽緣由,能出來玩,當然是好。”
晚間,盛不疑親自片了肉,給寶珠和顧箬笠兩個女孩子涮銅鍋吃。本是要放在炭火上烤制,顧箬笠見寶珠這幾日喉間微啞,恐怕有些風寒之兆,于是才換成了清淡又熱乎的銅鍋。
盛寶寧果然不出來,胡亂鬧脾氣,還是顧箬笠差人去請了兩回,她才別別扭扭的過來了。
然後,吃的比誰都多。
盛不疑嫌棄不已:“你再這麽吃,那婚服還能穿的下嗎?”
盛寶寧對親哥哥吐舌頭:“不要你管,你管你的若若妹妹去。略——!”
盛寶寧貪杯,一口幹了杯中殘酒,猛地起身,氣呼呼的指着顧箬笠:
“顧箬笠,我告訴你,我下午說的,全都是真的!你家裏,沒有一個人喜歡你,哼!我哥哥,我哥哥是我親哥哥,他也不喜歡你,他最喜歡的還是我。他就是可憐你!”
盛不疑連聲斥責:“寧兒,住嘴!”
“難道不是嗎?你們都說我蠢,說我糊塗,可我看的清楚。打小我不受娘親喜愛,大哥哥明明是最疼我的。自從長公主殿下沒了,你沒了娘,你沒了親娘,我哥哥才開始對你好!他就變的不像我哥哥了,什麽都以你為先。他還不是可憐你?你以為我哥哥真是喜歡你嗎?”
盛不疑臉色幾變,瞳色漸黑。
寶珠上前薅住寶寧的頭發,捂住寶寧的嘴,搖搖晃晃:“喝多了這傻子,成天就知道犯蠢。大堂兄,今日也晚了,不如先散了吧,明日大堂兄再帶我們去山上抓兔子。”
盛不疑臉色恢複如常,對寶珠一笑:“也好。你是妹妹,倒比寧兒懂事。”
盛不疑讓人将寶寧寶珠送回去,自己拿了披風,攙着顧箬笠回房。
顧箬笠只飲了點薄酒,用涼涼的手背捂了捂臉,又問:“表兄這兩年怎麽總是南下?若是留在京中,豈不是大有作為?”
盛不疑微微頓住:“其實……我南下是為了找人,算了,你一個小孩子,和你說什麽?乖乖睡覺吧。”
雁聲雁羽早就在莊子裏候着了,倒蜂蜜,遞上暖爐:“郡主,可要少喝點酒。”
顧箬笠把蜜水一飲而盡,揉揉眉心:“家中如何了?”
雁聲臉上真是掩不住的幸災樂禍:“郡主離家之後,我們院中上下以看護長公主府為名,全都離開顧府,全去了長公主府。”
這是顧箬笠出門前交代的,如此一來,任她們幾個一臺戲,便是将戲臺子唱塌了,也與顧箬笠無關。
從前顧箬笠懶得在意自己在京中的名聲,可這不代表她不知道自己那跋扈妄為的名聲,是誰故意傳揚出去的。
如今她要還招,自然要把自己料理的清清白白。
雁聲道:“郡主剛出門,不到一日,老太太院中就出事了。”
“嗯?大姑母這麽沉不住氣?”
“可不是。老太太養了十年的八哥,突然不肯進食,當天晚上,據說連着喊了幾聲‘錯、錯、錯’,就斃了。”
顧箬笠摸了摸胳膊:“大姑母可真下得去手。”
“老太太寶貝那只八哥,總覺得它能活十幾年,是一只長壽神鳥,哪知道突然沒了,當晚就病了。随後,每一日都出些岔子,不是死了樹,就是有麻雀、貓兒的屍體,莫名其妙出現。”
“雖然是小把戲,但我們家這位老太太,最是信這些,可禁不住吓唬。”
雁聲連連點頭:“可不是。随後老太太就病了,又沒個主意。那日,大姑奶奶故意上門,送了老太太一對前朝皇室流出來的雙耳瓶,哄得老太太跟她一同上山燒香。半道上好巧不巧,偏偏遇見了一位神醫。”
顧箬笠忍不住噗呲笑出了聲:“可真是花樣百出。咱們家這幾位,合該去戰場上出謀獻策才是。屈曲後宅,可真是可惜可惜。那神醫說什麽了?咱們老太太中了什麽神奇的慢·性·毒·藥不成?”
雁聲睜大了眼睛:“郡主真是神機妙算。”
作者有話要說: 菘兒:又要去見外男!(氣呼呼·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