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受罰
火苗已經快熄滅了,突然冒出冷風,将火光吹的一猛子亮。
光亮裏,随園先生和李老各自一身飄逸,帶着一股說不出的詭秘,從林子裏頭冒了出來。
顧箬笠:…… ……書院的先生,愛好是裝鬼吓人嗎?
李老冷着臉,圍着“木雞們”轉了一圈:“打啊!怎麽不打了?剛才不是蹦跶的挺厲害嗎?現在老實了?打人的是誰?”
秦襄抿了抿嘴,晃了晃自己手裏的木棍,低頭羞愧道:“回李老,是,是學生。”
李老氣笑了:“是我老眼昏花了嗎?沒看見你們幹的蠢事?”
李老一腳踹在孟雲秀腿上:“我沒看見你是嗎?還拉人頂罪,你怎麽不幹脆殺了我們兩滅口呢?”
顧箬笠沒忍住,噗呲笑出了聲。
随園先生一身白裳,涼絲絲道:“拉着十幾號人和季鳳川打架也就算了,今天更出息了,打起女學子來了?”
孟雲秀被李老踢了一腳,疼的龇牙咧嘴:“是我被打了啊!”
随園先生笑眯眯的:“你被打是因為你打不過!你是什麽省油的燈?要不是打不過,挨打的就是別人了。”
孟雲秀咂摸了一下:“先生這話太偏心了!合着我打人就是不安分,我被打就是活該咯?”
李老和随園先生方才回書院,記下他們幾個,就先走了。
顧箬笠一瘸一拐的,剛要抓林菘的手,他就避開徑自走了,害得顧箬笠站立不穩,險些摔在地上。
盛寶寧上前扶着她,埋怨的很:“不是說了過幾日就走嗎?你做什麽惹是生非?惹誰不好?非要去惹孟雲秀?”
顧箬笠道:“他吃了我的兔子!狗膽包天了。”
盛寶寧頓了頓:“其實……”
顧箬笠瞥她一眼,盛寶寧又不吱聲了。
回到房中,顧箬笠便鑽進床帳裏,聲音隐隐約約傳來:“這麽晚了,林鄉君怎麽去林子裏了?”
林菘又成了一尊聾佛。
顧箬笠掀開簾子,外裳已經除去,只着一件柔滑的裏衣,少女身段纖細而又動人。她細白的手指将褲腳一拉,露出白生生的一截細腿。
腿上一道紅痕觸目驚心。
林菘微微閉目,轉過身去。
顧箬笠擦過藥,胡亂将床榻收拾了一下,就聽見寶寧怯怯的在外邊叫她。
顧箬笠胡亂裹了披風就往外跑,床帳被她帶開,露出裏面衣裳錦被,纏做一堆、堆成一團。
林菘不忍直視的皺起了眉。
須臾,顧箬笠便回來了,懷中還抱着她那只早就預定好菜譜的兔子。
林菘看那烤兔子的體型,早就知道顧箬笠是弄錯了。
可顧箬笠半點也沒有弄錯了的害臊,美滋滋的把兔子捧過來:“菘兒,你看!”
林菘嘴角一扯,似笑非笑的嘲諷:“哪來的?”
顧箬笠欣喜非常:“它跑到寶寧那裏去了,寶寧剛把它送回來。”
林菘按了按眉角:“所以,你為了自己的兔子,和別人大打出手,最後發現,那不是你的兔子?”
顧箬笠看懂了,林菘滿臉都是“嫌棄”,大概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可顧箬笠不這麽想,把軟乎乎的兔子拎到他眼前:“這不值得高興嗎?我的兔子還活着啊!”
顧箬笠道:“中間是出了一點小差池,不過,不算太要緊,只要它還活着,回到我身邊。”
她摸了摸兔子,眼神異常的溫柔,語氣格外的眷念。
林菘心頭又有一種古怪的感覺,絲絲縷縷,扯不清,讓他有些煩躁和不安。
這個丫頭,只言片語,就能讓他的心境格外的不順服。
因為他太了解她了。
她是他眼看着,一日一日長大的小姑娘。
翌日一早,小胥便将布告貼在了欄上,廣而告之。千金郡主顧箬笠和承恩公府二公子孟雲秀私下鬥毆,禁閉一天。
顧箬笠萬萬沒想到,還有這一茬。孟璟親自來押人的時候,她都驚呆了。
“我?我和姓孟的私下鬥毆?”顧箬笠“據理力争”,“昨日随園先生和李老也看見了,我一個弱女子,我是被打的那方。”
孟璟一笑即收:“走吧。”
顧箬笠可憐巴巴:“孟哥哥!饒我一條狗命!”
孟璟微微嘆氣:“昨日我便格外提醒你,謹言慎行,誰料到,你會被李老和随園先生抓個正着。”
顧箬笠嘀咕道:“你哪天不讓我老實點?”
聽得多了,也就當耳旁風了。
孟雲秀生無可戀:“大哥,你不是我親大哥嗎?你饒了我吧!”
孟璟面無表情,将戒尺一頓。
孟雲秀磨磨蹭蹭的起身,一指秦襄:“昨晚他也有份,為什麽不罰他?”
秦襄正低頭看書,似乎早就預料到,孟雲秀會有此舉,慢慢起身,對孟璟道:“先生,昨夜我也有份,理當受罰。”
孟璟皺眉看了他兩一眼,孟雲秀整個人都挂在秦襄身上了,叫嚷着讓他去陪自己。秦襄眼皮微垂,看不出什麽神情,卻格外的堅持。
顧箬笠木着臉,跟着孟璟穿過廊檐,往暗室走。
當年山長真是英明,要去暗室,必須穿過所有學堂,繞上整整一大圈,把這些不守規矩的臭孩子,無情示衆。
孟雲秀還要臉,一路縮在秦襄身後。顧箬笠走了幾步,突然停下,乍然一回頭,和廊檐下面探出來的腦袋們對上了眼。
顧箬笠冷笑:“瞧什麽呢?”
腦袋們蹭蹭的縮了回去。
顧箬笠這才閑庭漫步一般,進了暗室。
孟璟無奈的嘆氣,推了孟雲秀一把:“進去吧。”
暗室裏邊也沒什麽可怕的,只是地方狹窄昏暗,分成六小間,每個隔間裏面只有一張凳子,學子在裏面受罰,大有面壁思過的意味。
畢竟一個人獨自呆在暗處,難免會深思游離,開始細想許多事情。說不定,一不小心就開始靜思己過了。
顧箬笠翹起腿坐在凳子上,對着隔間的孟雲秀冷冷一笑。
孟雲秀瞪她一眼,讓秦襄給他捏捏肩膀:“你別得意,你打了我,自己也沒好到哪裏去。等你餓上一天,就老實了。”
顧箬笠淡淡道:“放心。出去了,我還打你。”
孟雲秀就搞不明白了:“我聽說了啊,你那兔子找到了,我昨天白白挨你一頓揍。我都沒找你,你今天怎麽又找我麻煩?難道小爺我看着好欺負?”
顧箬笠白他一眼,不理他了。
暗室裏一整日只有一頓飯,就是一個白饅頭,一碗水。
飯是孟璟送來的,留下就走了。
孟雲秀早就餓的七葷八素,白饅頭也沒滋沒味的啃了。
秦襄只吃了兩口,把剩下的都給了孟雲秀。
孟雲秀肚子咕咕直叫,剛要伸手接過,見秦襄唇色微白,煩躁的推開:“我不吃!你煩不煩?你吃你自己的。”
秦襄勉強笑道:“我也不怎麽餓……”
孟雲秀火了:“吃!”
秦襄這才把饅頭吃了。
顧箬笠本來也不挑什麽,山珍海味能享,粗茶淡飯也能填肚子,剛咬開一口,才發現自己的饅頭裏還夾着兩塊軟爛多汁的牛肉,美滋滋的吃了。
一直到傍晚時分,顧箬笠三人才被放出了暗室。
書院裏已經寂靜無聲。
顧箬笠穿過竹林,便見孟璟挑燈候在一旁,見她過來,默默在前帶路,又拿出一個油紙包給她。
“吃吧。”
顧箬笠狠狠咬了一大口油餅:“孟雲秀怎麽說也是你親弟弟,可沒見你也給他一口吃的。”
孟璟答非所問:“郡主畢竟是陛下最寵愛的晚輩,書院有管教職責,但也不敢讓郡主受太大委屈。”
孟璟頓住,将燈交給顧箬笠:“郡主,李老和随園先生回來了,他們二位對學子向來一視同仁,嚴厲非常。不論你來書院做什麽,想呆幾日,都安分些,免得受苦。”
顧箬笠擺擺手,提着燈籠走了。
房內點着一星燭火,悄無聲息,林菘似在帳內看書。
顧箬笠進了房中,帶着一股淡淡的油香。林菘透過帷帳看見她拿着什麽在啃,暗暗将一個油紙包塞回了枕頭底下,神情逐漸不耐。
顧箬笠喂兔子吃了一點果子和蘿蔔,吃完油餅,擦了擦手,突然肚子又咕咕叫了一聲。
顧箬笠沒吃飽,揉了揉肚子,悠悠的嘆了口氣,翻上床睡了。
不過片刻,顧箬笠的呼吸便平穩下來,想來已經睡熟了。
林菘披衣下床,喝了口冷茶,腳步卻不自覺的停在了顧箬笠的床帳前。
顧箬笠胡亂翻了個身,腦袋紮進了衣服堆裏,睡夢中手腳亂動,總算把掉在腦袋上的衣服給推開了。
隔着床帳都能看見,那床上真是一片狼藉、慘不忍睹。
林菘眉心直跳,全身都散發出“嫌棄至死”的冷氣,多一眼都看不下去,黑臉回了自己床上,背對着顧箬笠的床鋪,方才睡了。
顧箬笠和孟雲秀的梁子,便這麽結下了。第二天險些又打了起來,這回不是為了兔子,而是因為默不作聲的秦襄。
顧箬笠昨晚餓着肚子睡下,今天就難得起了一個大早,早早去飯堂吃了五六個包子。回到學堂時,裏面沒幾個人。
孟雲秀幾個圍在後邊牆角,又拉着秦襄,不知說些什麽。
秦襄臉色蒼白,為難道:“二公子,我真的背不動了。”
孟雲秀嚷嚷:“胡說八道,你就是不想背我了,去年你還在地上給我當馬騎呢!”
秦襄嘴唇蠕動,勉強解釋:“二公子今年長高了許多,比以往重太多了。”
孟雲秀比劃了一下,這才發覺不知什麽時候,自己比秦襄高出了半個頭來:“是啊!我真的比你高了!以前你不是比我高嗎?現在怎麽又瘦又矮?那也不成,你試試,背我一下。”
顧箬笠本來也懶得管,但秦襄今天不知道怎麽了,臉色蒼白,過于虛弱。她有點看不下去,起身就拍了孟雲秀一個大腦瓜崩:“你滾一邊去,別總欺負人。”
“我欺負人?你知道他是誰嗎?他是秦襄!”孟雲秀被秦襄抱住,煩躁的把人一甩。秦襄沒留神撞到桌幾上,整個人都疼的蜷在一旁。
“秦襄是我的人!我的人我要怎樣就怎樣,不用旁人來管……”孟雲秀還想和顧箬笠動手,聽見秦襄哼了一聲,上前粗魯的把人拉起來,“你看見了?現在我就帶我的人去看大夫,不用你管!”
這事很快傳到了随園先生耳中,基于他兩實在慣犯,難服管教,随園先生把他們攆到了後園栽菜。
林菘被寶寧寶珠“強行”拉到菜園時,顧箬笠正揪着油菜秧秧,使勁往洞裏怼,還一個勁數落孟雲秀挖的坑太醜。
而孟雲秀被一個老嬷嬷“盯”着,敢怒而不敢言,老老實實挖着坑。
作者有話要說: 小璟:我沒偏心!是怕陛下怪罪,鏟平我們書院,沒錯,就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