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秦師姐

顧箬笠一路走,林菘偏要一路跟。顧箬笠甩了幾次,林菘都當沒聽見,跟了一路。

顧箬笠站在屋外,手縮在袖籠裏:“林鄉君,花婆婆給你糍粑了嗎?”

林菘輕哼一聲。

顧箬笠憊懶的伸長了手臂:“既然沒給,林鄉君跟着來做什麽?”

林菘負手回身,看着山坡下的松林:“天很快就黑了。”

顧箬笠推門而入,發現婆婆不在堂屋,連忙叫了一聲:“花婆婆。”

裏屋傳出古怪的悶哼聲,夾雜着花婆婆的回應:“快進來。”

顧箬笠急忙推門,卻被林菘一把抓住了手腕:“當心……”

顧箬笠心中焦急,推開他便進了裏屋。

林菘皺眉,也跟着進去了。

“花婆婆,這是怎麽了?”

花婆婆看見顧箬笠,頓時面露喜色:“您可來了……”

顧箬笠打斷她:“婆婆,我和林鄉君一同來的。”

花婆婆一頓,但顧箬笠已經上前,握住了玉寶的手。

玉寶渾身冷汗,牙關緊閉躺在床上。

顧箬笠蹲下身來,柔聲道:“婆婆,您快去請大夫吧。我們在這兒照看。”

花婆婆看了一眼林菘,猶豫片刻,就先出去了。

花婆婆一走,林菘四下看看,從簍子裏翻出一捆繩子,打算将黑臉少年捆起來。

顧箬笠沉下臉,一把抓住了林菘的手:“林鄉君,你這是做甚麽?”

林菘垂下眼眸,看着她抓着自己的手,淡淡道:“我看他的樣子,是發了癔症。你怎麽知道,他不會傷害你?”

顧箬笠微微吐出口氣:“他只是個孩子,不會傷害我。他是花婆婆的孫子,我不能這樣對他。你若是害怕,便先回去,我在此處等花婆婆。”

林菘掀開顧箬笠的手,俯下身子,與她目光對視:“顧箬笠,你若在此出事,哪怕是一丁點的小差池,你那疼你入骨的皇帝舅舅,都不會放過他們。”

被林菘這寒意入骨的雙眸一瞧,顧箬笠渾身一涼,略帶慌亂的避開林菘的目光,正要開口,就聽見昏迷之中的少年叫了一聲“姐姐”。

顧箬笠連忙推開林菘,抓住玉寶的手:“嗯?別怕,別怕。”

林菘起身,站在一邊守着,手中卻一直握着匕首。

顧箬笠什麽也沒說,只是蹲坐在床邊,替他掖了掖被角,默默的守着。黑臉少年卻似乎受到了極大的鼓舞,呼吸慢慢平穩,就這麽睡了過去。

顧箬笠這才起身,她蹲了這麽久,腿腳早就麻了,冷不丁摔下來,額頭磕在了床沿上。

顧箬笠腿也疼、頭也疼,淚花直冒,閉着眼睛去抓林菘的手:“小表妹,你也不知道扶我一下?快,我要疼死了。”

林菘冷眼看了半天,到底沒忍住,把手遞給她,涼涼道:“郡主不是嫌我多管閑事?”

顧箬笠一把抓住他的手,冰冷的手指烙在他手心:“我哪敢嫌你?你陪我前來,我很高興。小表妹,你不知道,表姐心裏,實是極依賴你的。”

林菘冷笑:“用人時甜言蜜語,用完就閑言冷語。我算是見識過郡主的為人。幸而我不曾上你的當,不然,你怕是連我的骨頭都要啃的幹淨。”

顧箬笠腿麻的厲害,低低說了一句:“萬蟻啃腿了……不成了……想死,來人把我腿剁了吧!”

林菘聽她胡言亂語,唇角上揚,一只手挽着她的腰,往自己身邊帶了帶。

顧箬笠打蛇随棍上,整個身子都吊在了他身上。

花婆婆這時才遲遲歸來,見顧箬笠這模樣,唬了一跳:“郡主,您這是怎麽了?”

顧箬笠擺擺手:“不妨事,腿腳麻了。玉寶沒事了,已經睡了。”

花婆婆頓時松了一口氣:“我那竈爐裏,給你溫着玲珑塔和臘汁三寶飯,吃幾口吧。”

林菘摟着顧箬笠,冷冷問:“花婆婆請的大夫呢?”

花婆婆頓了一下,勉強笑道:“到了岑先生住所,才發現先生不在。幸而郡主和鄉君照看,不然真是急死我了。”

林菘還要細問,顧箬笠突然伸長了手,細嫩的手指滑過他脖頸,挂在了他肩膀上。

“孩子沒事就好。婆婆給我們留了好吃的,走,一塊兒吃。”

林菘身子繃直,差點沒把顧箬笠扔在地上。

飯足湯包,二人才從花婆婆處下來。

林菘提着燈籠,筆直走在前邊。顧箬笠歪歪扭扭的跟在後面,抱着肚子,時不時還打個飽嗝。

她本來就沒什麽正形,一腳踩在枯葉上,聽見響聲也吓的叫“小表妹,等我!”

林菘唇角一挑:“你說要一個人留在上面的時候,不是挺橫嗎?區區一段夜路,又怕什麽?”

顧箬笠嘴裏便開出花來,将“菘兒、小菘、菘菘兒”當歌唱。

林菘後悔不已,便不該招惹她。

林菘放慢腳步,将燈籠傾斜,光全照在了後面。

顧箬笠偏不做人事,一腳踩空,直愣愣的往前滑,連沖了好幾步,最後撞到林菘背上才停了下來。

林菘忍無可忍,提着她的腰:“站穩!走!”

顧箬笠乖巧極了:“哦。”

顧箬笠晚上出去了,先生交代的大字自然沒有寫完。她回去之後,四仰八叉上床就睡,全然不知道用功。第二天到了學堂,才想起這樁要命的事。

一路上,顧箬笠都有氣無力的拉着林菘的袖子:“菘兒,這回我是真的要死了。”

林菘一路無言,此時也露出點笑意:“随園先生昨日說了,你再偷懶不練字,今日就要十倍補上。”

顧箬笠伸出手指細算:“昨日給我布置的是二十個大字,每字十個。足足有二百個字,若是今日先生再來抓我,那就要寫兩千字。”

顧箬笠一頭紮在林菘背上,雙手把他衣裳揪着:“好菘兒,不如你去跟先生說,我……我病了!高熱不退,如何?”

“那先生應該會找人把你扛回家吧。”林菘轉過臉來,望着趴在他肩膀上的人,伸出一根手指頭把她腦袋推開。“你樂意回顧府嗎?”

顧箬笠嘆口氣:“那我還是去練字吧。若是一日練得這兩千大字,想來我也有成為書法大家的一日。”

林菘:“絕無此種可能。”

顧箬笠鬼鬼祟祟溜回學堂,伸手往桌肚一摸,才發現裏面放着一疊大字,字跡和她的有八分像,但比她寫的好看多了。

恰好随園先生過來,顧箬笠悶頭将字交了,竟然也沒被認出來。

事後,顧箬笠鬼鬼祟祟的看了一圈,又去問了寶珠,到最後也不知道,是誰替自己寫完了罰抄的大字。

顧箬笠也不管了,只當是人心不古,世風日上,處處都有做好事不留名的“好心人”。

到午膳時,她拉着寶寧寶珠一同去飯堂,寶寧見了她就鬥嘴,寶珠偏偏護着,三人正吵鬧着,在廊檐拐角處見到了山長之女秦漪秀。

顧箬笠對她倒是喜歡,無它,實在生的好看,尤其是氣質冰雪出衆。

秦漪秀似乎與人起了争執,但那人被廊牆擋住,看不清真貌:“你如此幫她,就是害她!”

那人一開口,聲音也耳熟:“不過一時之選,先生便要教導她,也不必操之過急。我日後,我會好好修正她,秦師姐放心。”

顧箬笠偷偷摸摸的聽着,無聲的做了個口型:“孟璟。”

“你修正她?你今日做出這等事,替她遮掩,替她代筆,與她一起犯錯,還談什麽修正?”秦漪秀說不到二句,眼眶微紅,晶瑩的淚珠掉落在瑩白如玉的臉頰上。

顧箬笠心道:明明是她咄咄逼人,怎麽瞧着,她仿佛傷心透了?

秦漪秀道:“孟璟,孟和光,你自幼端正,從不行差踏錯,可稱這世間最為正直之人。若是我犯錯,你會如此替我遮掩嗎?”

“你不會。你會告訴我,知錯當改,會陪着我做完我該做的事,但絕不會替我……”秦漪秀似乎說不下去了,“你代替她做這些,說來說去,全是因為你……心疼她罷了。”

連見她懶洋洋的寫幾個大字,都覺得心疼。

可他們這些人,誰不是從小就在手腕上挂着石袋練字,十餘年如一日,練出來的?

偏生她叫人心疼?

男人若動了心,心裏那個人就是珍寶,旁的人,再好、再高潔,都是臭水溝裏的爛淤泥。

秦漪秀還要再說,孟璟突然皺眉:“住口!”

他轉過臉來,拉開竹簾,冷冷對上了顧箬笠的眼睛:“郡主不該在此處偷聽。”

顧箬笠原先只是路過,哪知道他們會談如此私密之事。此時還被人抓個正着,自知理虧,尴尬非常的輪流給兩位“夫子”見了禮,一溜煙的跑了。

孟璟如此之舉,讓秦漪秀更覺得荒唐至極,瞪大了明亮雙眸:

“你在做什麽?你怕我說的太多了,怕她知道?怕她猜到你的心思嗎?”

“孟璟,你對她,就如此的小心翼翼?”

男子的這種小心、謹慎、疏遠、破例,意味着什麽?

秦漪秀傷心透頂,心知孟璟種種反常,不過因為情根深種。

可那名聲狼藉的千金郡主顧箬笠,她配嗎!

顧箬笠幾個幹了蠢事,在飯堂見到氣勢洶洶殺進來的秦漪秀,都有些心虛。

“秦夫子。”

顧箬笠當先見禮。

秦漪秀望她一眼,見她梳着雙丫髻,耳邊還有亂發,脂粉未搽,卻是掩不住天生麗質。

她左手還拿着一個雞腿……嘴上沾着一圈油。

秦漪秀深深的嘆了口氣。

真是個妖豔的小狐貍精也就算了。可哪有這種啃雞腿,啃的滿嘴流油,還為了一個肉丸子,差點和男學子打起來的狐貍精?

恰巧這時候,董霜明偷偷摸摸的從屏風後面,推過來一個小碗,裏面放了五六個肉丸子:“若若快吃!這都是我給你搶來的。”

秦漪秀再次嘆了口氣。

顧箬笠察言觀色,覺得秦大姑娘似乎有什麽心思。她聞弦歌而知雅意,将肉丸子獻上,還換了一個跟美人更親近些的稱呼:“秦師姐,你吃嗎?”

作者有話要說:  絕無此種可能。你不要做傻事!(郭尚書·jpg

菘兒:漂亮的女孩子就是會騙人,幸好我不曾上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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