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轉折點（三）
做人真煩，下輩子要做一棵樹。
——惜吟淺唱之三十八
裴之桓唱歌很棒，大學的時候還參加過校園歌手大賽，在學校裏也算是風雲人物一枚。他最喜歡的歌手是陳奕迅，最喜歡的歌是紅玫瑰。
紅玫瑰此歌，說的是男人懷中擁着一個女人，心中期待另一個。對懷中女人有所愧疚，對另個女人無限想念。嘗試用替代的方式轉移感情，不料卻是徒勞。原來得不到的才是心中最渴望的。
以前裴之桓摟着孟惜□□玫瑰的時候，孟惜總吐槽他，是不是在想別的什麽女人。他就笑，說是啊是啊，那個女人姓孟名惜，長得可美了，讓他白天想晚上想，懷裏摟着人還想。孟惜罵他不要臉，他就不要臉地狂親她。
孟惜很愛聽他唱歌。大概是因為自己五音不全的緣故，總覺得唱歌好聽的人都特別厲害特別有魅力。在他走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她都不敢再聽這首歌，那裏面有太多太多的回憶，每一句都會讓她陷入曾經的時光裏。
而現在，那個獨自走掉的人，正看着她，一句一句，唱着那些他們的曾經。
她轉身想逃。
褚雲逸正攥着她的手，疑惑地看向她，輕聲問：“怎麽了？”他的聲音淹沒在歌聲裏。
孟惜驚疑不定的看着他，張了張嘴，什麽也說不出來。她急促地喘着氣，努力使自己鎮定。一曲畢，終于逐漸冷靜下來。
裴之桓走到兩人面前，笑容莫名。
彭思宇狐疑地在他們三人之間看了一圈，然後換上嘻嘻哈哈的笑臉給他們介紹起來：“阿褚、小惜，這是我們公司總經理，裴總。裴總，這我哥們和他媳婦兒。”
裴之桓表情僵硬了一瞬，而後噙着笑，向孟惜伸出手，道一聲：“好久不見。”沒有稱呼。以前可以寶貝兒媳婦兒老婆随意換着叫的人，現在被人介紹說，這是人家的媳婦兒。他該怎麽稱呼她呢？
孟惜愣在那裏，看着他的手發呆。
裴之桓也不急，他的孟惜向來有些遲鈍的。
半晌，前面伸出只手來握住他，強勁有力，手掌甚至比他還大一些。裴之桓微微側頭，看見孟惜身旁那個男人正看着他，眉頭微皺。“你好。褚雲逸。”他的聲音清朗卻并不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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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之桓盯着他，忽而挑了眉，手上用了些力，彎唇道：“你好，我是裴之桓，孟惜還沒分手的男朋友。”
旁邊看戲的彭思宇站不穩了。媽呀，他是不是惹事兒啦。
褚雲逸朝孟惜那看了一眼。這一眼明明很随意，卻把孟惜吓壞了，她連忙說：“分手了。”
褚雲逸呵呵笑開，看回裴之桓，眉眼頗有些得意：“我是官方承認的男朋友。”
裴之桓輕笑一聲：“官方是誰？”
“官方是我！”孟惜急了，這人怎麽這麽讨厭！
“哦？我都不知道你改名了。”裴之桓笑笑地看她急，越看越覺得有意思。
孟惜扯了褚雲逸的手，往門外拉：“我們走。”
褚雲逸卻不動，把她拉回來攬到懷裏：“來都來了，坐會兒吧。”
雲逸對着她還是笑得那麽溫和，他之前都大方地帶着她見他前妻，她現在怎麽可以太小氣。孟惜扯扯嘴角窩進他懷裏：“那好吧。”
彭思宇趕緊打圓場，招呼他們坐。
包間裏面還有很多人，都是彭思宇的狐朋狗友，很會玩，唱歌的唱歌，玩骰子的玩骰子，喝酒的喝酒，氣氛弄得挺熱鬧的。
褚雲逸和孟惜尋了空處坐下來，沒想到裴之桓一點不客氣地在他們旁邊坐下，自來熟地和褚雲逸聊起來。
“官方先生是做什麽的？”
孟惜瞪他一眼，搶在褚雲逸前說：“關你屁事。”
裴之桓莞爾：“小孩一樣，好歹在你現任面前給我這前任點面子啊。”
孟惜不想再理他，把身子往後縮了縮，挽住褚雲逸的胳膊靠着他。
褚雲逸倒不介意和自己的“前輩”好好聊聊，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他謙道：“小公務員而已，比不上裴總年輕有為。”
“一句‘年輕有為’，卻讓我失去了最珍視的感情。”裴之桓往孟惜那邊瞥了一眼，只看到她毛茸茸的腦袋埋在褚雲逸的臂上，眼睛不禁眯了起來，看褚雲逸更不順眼了，“現在想想，也許像褚先生這樣安于一隅也未嘗不好。”
褚雲逸被孟惜抓着的那只手不禁握了拳：“确實，抛下‘最珍視的感情’成就男兒志在四方，裴總的勇氣我深表佩服。”
“我想要成就的是用最好的自己配最珍視的人。”裴之桓的眼神淩厲起來，“現在談結果還言之過早。”
褚雲逸那向來溫和的雙眼也不禁露出了挑釁的神色：“拭目以待。”
孟惜将所有的話都聽進去了，心裏很不好受，無言地罵了裴之桓一通，然後拉了拉褚雲逸的胳膊。
褚雲逸回過頭去看她，她就将手抽出來捧着他的臉，在裴之桓的注視下輕輕吻上他。很溫柔的，是安慰，也是在為自己謀求信任。
褚雲逸似是輕輕嘆了一聲氣，将她的腦袋壓下，摟緊了。他們的感情，并不需要這樣來證明。而某些人，也不是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就能破鏡重圓了。某人當初不珍惜的，他現在捧在手心裏當寶貝，不會這樣輕易就給人奪了去。
“你要不要去唱首歌？”褚雲逸問她。
孟惜搖搖頭。
彭思宇看着褚雲逸輕笑一聲，嘲諷意味明顯：“她從來不在別人面前唱歌。”
彭思宇對自己不小心把哥們的情敵招來這事兒很是不安，他的視線正穿越群魔亂舞緊密觀察那邊角落三個人的動向，憑着男人的第六感在一片嘈雜中感受氣氛的變化。眼看那邊弩拔劍張，連忙舉着話筒喊了一聲：“各位各位，我們來游戲吧！”
這麽一喊，底下的男男女女紛紛嗨了起來，喊着想玩的游戲。
“真心話大冒險！”
“七□□！”
“撕紙條！”
大夥熱鬧的讨論聲中，有人的手機鈴聲響起。褚雲逸說了聲不好意思，走出包間去接電話。
孟惜見和裴之桓中間少了屏障，立馬往旁邊移了兩個位置，離裴之桓遠遠的。看裴之桓朝她笑的那樣，寒毛都要豎起來了。
包間外面，褚雲逸看了眼來電顯示，手一抖，差點摔了手機。大過年的，怎麽一個個都要這時候來湊熱鬧。
“阿逸，我要走了。”是夏岚的聲音，但沒了往常的那番明亮，低低的有些萎靡。
“你在哪？”
“火車站，你來送送我吧。”
褚雲逸本來不想理她的，又聽見她說：“這應該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褚雲逸回到包間裏，大家還在熱烈讨論玩什麽游戲，他附在孟惜耳邊說：“夏岚要走了，你要不要和我去送送她。”
孟惜想了想，搖搖頭說：“你去吧，她應該也想單獨和你做個告別。”
褚雲逸看看旁邊的裴之桓，不太放心：“你自己在這裏沒問題嗎？”
孟惜笑：“能有什麽問題啊，這麽多人在這兒呢，放心吧。”
褚雲逸點點頭，捏了兩下孟惜的手，說：“我馬上就回來。”
“嗯。”
褚雲逸起身走到彭思宇那兒，移開他手中的話筒，小聲囑咐他：“我出去一會兒，你幫我看着點兒。”他朝孟惜和裴之桓那邊示意。
彭思宇也沒在意，連聲說：“好的好的。”
這時候游戲也選好了，大家一致同意玩“我沒做過的事”。參加的人輪流說一件自己沒有做過的事，在座有做過這件事的人就得站出來罰酒。
彭思宇拿着話筒起頭：“我先來個溫柔點的，我沒有泡過洋妞。”
人群裏立馬站了幾位男士出來，其中還有一個看起來戴着眼鏡笑起來很腼腆的男生。相熟的人立馬叫起來：“我說怎麽給你介紹女孩子都看不上呢，都快以為你是gay了，原來你喜歡進口的啊，行啊小子。”
大家嘻嘻哈哈笑一陣，站出來的幾位爽快地各自喝下一滿杯酒。
接着一個人說：“我沒有在近一個月有性生活。”這回大多數人都站了出來，包括孟惜。她磨蹭了幾秒鐘，挪到衆人當中去。
裴之桓看她一眼，沒什麽表情。
孟惜一口氣将酒灌下去，嘴唇上沾了酒汁，亮晶晶的。
彭思宇想着，這丫頭還挺實誠。他往邊上一指：“下一個下一個。”
下一個人清清喉嚨，說道：“我沒有和在座的任何一位上過床。”
言畢，彭思宇清楚地看着裴之桓勾着唇站起來，暗叫大事不好。再往旁邊一看，完了，不是不好，是很嚴重，孟惜跑了！完蛋了，阿褚回來非弄死他不可，下半輩子的性福堪憂啊。他輕輕拍一下自己的臉：“叫你玩游戲。”又拍一下：“玩死自己算了。”
裴之桓跟着追了出去。
彭思宇跺跺腳，也追出去，卻被裴之桓攔住：“你回去吧，我去看看。”
彭思宇快哭了：“裴總，我哥們可叫我看着他媳婦兒哪，你看你跟小惜也分手了，就別難為我了吧。”
“你放心，我不會對她做什麽。”裴之桓拍拍彭思宇的肩膀，“以前什麽都沒說就分開了，總得做個告別吧。讓我們單獨聊聊，一會兒保證完完整整給你送回來，不會讓你不好交代的。”
告別個毛線啊！以前沒明白裴總他一上海人為什麽跑這來混，現在可算知道了，不就是為了孟惜那丫頭麽，還告別，誰信！雖然這麽想着，但他也沒什麽權利不給他們說話的機會，還是放裴之桓去了。
彭思宇靠在牆上點了支煙，一邊抽着一邊罵罵咧咧。他這是做什麽孽啊，看人裴總來這不久，大過年的也沒什麽親人朋友陪着，好心找他過來玩，結果弄成這樣。艹！孟惜那個禍水！
孟惜跑到外面找了個角落就地坐下來，抱着膝蓋發呆。吹了一會兒風，人清醒多了。
裴之桓是真的來到了她的城市，如他們曾經約定過的那樣。只是物是人非，他走都走了，又何必再回來呢。
她真的不懂，為什麽人要那麽複雜，就不能兩個人安安靜靜地一起生活，沒有任何的幹擾嗎？真的煩死了，她第一次這樣讨厭作為人的存在，下輩子做一棵樹就好了。
她就那麽靜靜地坐在那裏，過濾了周遭所有的嘈雜，直到身邊有人挨着她坐下來。
“你走吧，我想靜靜。”
裴之桓沒動：“我現在叫靜靜。”
孟惜不再理他，專注地看着夜色。他的氣息随着風撲鼻而來，不再熟悉，也不再令她着迷。他的冷幽默，她已經不想要欣賞了。
“你是不是把我拉黑了？”裴之桓看着她被風吹亂的發絲，想伸手替她捋捋，卻始終擡不起手來。
孟惜不吭聲。
“手機拿來。”
孟惜繼續沉默。
裴之桓嘆氣，就那麽在旁邊看着她。她的耳垂幹幹淨淨的，沒有任何裝飾。
“那個耳釘呢？”他的右耳垂上，一顆鉑金耳釘在夜色中閃着點點光芒。
“丢掉了。”孟惜随口答道。
裴之桓盯着她的左耳垂，那裏明明還有一個很明顯的孔，那是他的印記。“耳釘可以丢你這耳孔可丢不掉。”
孟惜冷哼一聲：“早晚會閉掉。”
裴之桓受不了她的冷言冷語，有些氣急敗壞：“那層膜你也能長回來？”
孟惜也火了，噌地站起，居高臨下瞪着他：“你他媽惡心不惡心？”
“對，我惡心！我惡心也不要再放走你！”裴之桓站起來，抓着她的肩膀，“小惜，別騙自己了，就算你怨我也別否認我們的過去。那些都是支撐我堅持下來最珍貴的回憶。”
“裴之桓！不要忘記是你自己走的！你當我是什麽啊？你要走就走，想回來就回來，還希望我開心地笑着歡迎你嗎？世上沒有那麽便宜的事情，我不是何以琛，我等不了七年那麽久，兩年都不行，我愛上別人了知道嗎？我已經忘記你了裴之桓，你走吧好不好，不要再來煩我了。”
孟惜轉身，一個人沿着街邊漫無目的地走着。
裴之桓看着她的背影，沒有追上去。
“對不起。”他喃喃道。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