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婚?上

常言道,世人生平當有四喜:久旱逢甘露,它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此刻,蘇澈正在經歷他人生第三大喜事——洞房花燭。不過,現下他的心情頗有些微妙……

眼前那蒙着喜帕、着一身喜服、正襟危坐之人,便是蘇澈此生明媒正娶的妻子,左相錢牧的嫡女。

作為皇室子弟,蘇澈素來便很有思想覺悟。他知曉自己的婚姻必定是一場政治聯姻,他所娶的妻子也未必會是自己心愛之人。不過這些都不要緊,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便是聖人也不能一生順遂、事事如願。況且,倘若執拗于兒女情長,便未免英雄氣短,風花雪月與花前月下并不适合他。他的理想,是成為腳下這片土地的唯一主人,開疆擴土,開創盛世,創宏圖霸業,留青史美名。而若想成為一代明君,他須得成為下一任皇帝。故而當先皇還在世,而他只是一名庶出皇子之時,他便暗暗與手握重權的錢相結了盟,并且約定待得他榮登大寶龍袍加身之日,便是以江山為聘迎娶錢相之女為後時。他素來行事謹慎,幾無後悔之事,他曾悄悄命人打聽過,錢相的嫡長女端莊典雅、才貌雙全,且與自己年紀相仿,頗适合立為皇後、母儀天下。

而後,蘇澈果真做了皇帝。

再而後,蘇澈果真娶了相府千金。

一切事似乎都萬般圓滿,所有人似乎都皆大歡喜,只是……

自打幾個時辰前第一眼看見這個瘦瘦小小的熟悉身影,他就有了一種相當不好的預感——

錢牧這老狐貍确定沒有送錯女兒?

說好的貌若天仙的錢若蓮呢?

行過合卺禮,素來以“寵辱不驚、喜怒不形于色”而聞名的蘇澈罕見地将一屋子的人通通轟了出去,而後皺着眉頭瞪着小滴,臉色晦暗不明。

面前這個又瘦又小憨憨傻傻的小不點兒算怎麽回事?

燭臺上的紅燭“哔啵”一聲爆了個燈花。

一雙大眼睛眨了又眨,黑白分明,清亮明澈,眸中倒映着的燭火影影綽綽。着一身龍鳳同和袍作盛裝打扮的小滴與蘇澈抱了抱拳,忽而咧嘴一笑,笑容甜美且燦爛:“清許兄,多年未見,這一向可還好?”她的聲音清朗明亮,又隐隐帶着一股子嬌憨氣,“還沒換常服呢?做什麽叫他們全都退下?”

蘇澈伸手在小滴的臉上胡亂抹了幾下,厚厚的白粉與胭脂抹去後,隐隐能瞧出一個稚嫩清秀的小臉。

——果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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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澈心下窩火,瞪着小滴切齒道:“錢、小、弟!”

小滴一邊彎身躲着蘇澈沒輕沒重的大手,一邊擺了擺手,道:“不是錢小弟,是錢小滴啦。”而後直起身,認真地與他比劃着,“是滴滴答滴答的‘滴’。”解釋完,又嘟囔道,“幹嘛啦?多好看的妝……”她可惜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化了幾個時辰吶,還沒細細欣賞就被他抹亂了,真是的。

蘇澈只覺得自己額頭上的血管跳了兩跳。好看你妹啊!臉白的像糊了一臉面粉,嘴紅的像吃人的妖怪,最可怕的是臉頰上還有兩朵村土村土的高原紅!這樣還叫好看?男人和女人的審美果真大不相同!

而且,管他什麽錢小弟、錢小滴,這貨分明就是年幼時與他親密無間、拜了把子,等竹馬竹馬長大後又因女人與他分道揚镳老死不相往來的前兄弟啊!盡管與這小子已經五年未見,但他無論變成什麽模樣——別說只是化成這幅鬼樣子,哪怕是化成灰燼——自己都能認得出來!畢竟在過去的幾年時間裏,他或明或暗地搶了自己整整七個女人!每當風傳自己看上哪家的姑娘,他便一定迅速整裝披挂上馬橫刀奪愛。七!個!不是一個兩個,而是七個!這分明是要湊齊七個美人兒召喚傳國玉玺的節奏啊!

那麽,誰能來好心告訴他,這貨怎麽就一下子變成女人,并且成了他的新娘呢?

蘇澈不死心地抱着一線希望,将小滴上三路下三路重新打量着,希冀能找出些破綻來。“換上女裝也不是女人。好玩嗎?”他負手挑眉,強自鎮定道,“冒充長姐嫁入宮中?你爹娘可知情?”

“唔?”小滴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陛下在說啥?”

“朕說,你長姐錢若蓮呢?怎會是你坐在此處?”蘇澈加重了語氣,“你小子可知,冒妄為婚乃欺君之罪?朕不管你是故意戲弄于朕,還是單單只為嬉鬧玩樂,就算你爹是功臣,朕也一樣治了你的罪!”

“陛下說啥呢?”小滴回過味兒來,不由得撇了撇嘴,一雙大眼睛略顯埋怨地将蘇澈望着,“與陛下行了六禮、定下婚約之盟、折騰了幾個時辰完成了昏禮的人,是錢稚芙啊!與錢若蓮何幹?”看着他一瞬間懵了的表情,她剎那間福至心靈,恍然大悟道,“陛下該不會是不知道要娶的人是誰……吧?”

小滴一語中的,蘇澈還真不知道。

最近一段時日,天下不甚太平,大晁邊疆戰事頻繁;蘇澈即位不久,朝廷仍未肅清,朝中幾派內鬥不斷。為此,蘇澈每日裏起早貪黑、日理萬機地處理朝政,早已經焦頭爛額、忙得不可開交了,再加上他對錢相嫡長女知根知底,對這場政治聯姻也并無任何期待,所以,他把一切全權交由禮部處理,自己于此事上并未多加留心。他當真以為自己的皇後是久負盛名的帝京貴女錢若蓮,哪知迎進宮的女人卻是養在深閨名不見經傳的錢稚芙。

蘇澈輕哼了一聲,道:“那錢稚芙呢?此刻身在何處?”

小滴的不滿越發明顯:“錢稚芙便是臣妾啊!陛下,您不記得臣妾的名字了嗎?”對着一臉茫然不知的蘇澈,她氣鼓鼓地嘟囔了一聲,“真是的,虧得臣妾六歲時還跟陛下您拜了把子吶!”

蘇澈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方才你不是說自己叫錢小滴嗎?”

小滴鼓着一張包子臉,使勁點頭:“對啊對啊,錢稚芙和錢小滴都是臣妾咯!”見蘇澈頗有些不解,又補充道,“‘小滴’是臣妾的乳名啊,這年頭還不許人家有個乳名嘛?您說是吧,”她心思一動,狡黠地擠了擠眼,拖長了音一字一頓道,“阿——屎——陛——下——”

蘇澈:“……”

瞬間石化的蘇澈,嘴角抽了抽,嘴角又抽了抽。

——這、這該死的小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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