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覺得靈魂都在快樂

沈徽鋒銳的目光盯視章禦醫:“開的什麽藥方?背給我聽。”

章禦醫愣了一下神,知沈徽不是能得罪得起的,只好背了一遍藥方。沈徽垂了目:“你走吧。”

沈徽緩步回勤政殿,覺得心隐隐做痛。昨晚雲緋因為他得罪了皇上,夜間就被皇上——如此對待,——是他連累了雲緋。

沈徽坐在桌前,看着那些奏章,想着雲緋的傷,覺得自己的心在哆嗦。還是皇上呢,這麽——混賬——父親罵皇上混賬還真是罵對了,就是混賬!沈徽手掩住眼眶。那麽一個善良清靜的人,為了他,在床上遭罪……沈徽左手掐右手的手腕,幾乎掐出血來,也不知道疼。

當天晚上皇帝沒有到勤政殿來,第二天早,皇帝路過勤政殿的時候,叫上沈徽一道去上朝。沈徽看皇帝的容色,一如往常,沒有愧疚、難過、傷心、擔憂——統統沒有,眉間倒還有幾分柔情歡喜。

下朝時,皇帝對沈徽說:“将需要朕批閱的奏章晚間送甘露殿來。”

皇帝去了。

沈徽打聽皇上用完了晚膳,就托了幾本奏章去甘露殿。通報進去,裏面皇上說:“進來吧。”聲音很愉悅輕松。

沈徽進殿,見龍床邊,皇帝端了一碗藥在一勺勺的喂雲緋,皇帝眉目溫柔,雲緋亦面帶微笑。

沈徽跪下行禮,皇帝命:“起身,稍候一會兒。”繼續溫柔喂雲緋藥。雲緋說:“萬歲去忙,我自己喝就行了。”皇帝不理,仍是一勺一勺喂完,才将手中藥碗放下,柔聲說:“要不要再靠個枕頭?”

雲緋笑:“不用,萬歲去吧。”皇帝為雲緋理好被角才走到外間來,坐在龍椅上看沈徽批閱的奏章,問詢幾句,很快的處理完畢,命沈徽去了。

雲緋看着宗珣目送沈徽背影走遠,笑道:“你随他去吧。”

宗珣目光清亮,笑到雲緋面前來:“當真?”

雲緋道:“遼東我是去不成了,你派誰去?”

宗珣咬牙切齒:“我都要以為你愛上他了。”

“他又不會彈琴吹簫撫筝弄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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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珣雙手捏雲緋臉頰:“好,朕命林奕去如何?他父親任遼陽縣令,去探親,就便看看沈家人過的好不好,再捎了你的話去,善待沈家人。”

雲緋笑,握住宗珣手:“讓林奕來見我一次,我囑咐囑咐林奕,你允可嗎?”

宗珣低頭柔情看雲緋:“允可。我再封他散騎常侍,方便出行。”

雲緋将臉頰貼在宗珣的手,道:“阿珣,我說真的,你要不就收了沈徽吧。我因身體的緣故不能讓你盡興,挺——歉疚的。”

宗珣反手拌了雲緋的臉看自己:“誰今早說的,還想要我的?什麽不介意拼盡一生,盡君一宵歡——這會兒就變卦了?”

雲緋将頭埋在宗珣懷:“沒有變卦。我想多陪你些日子,身體又實在受不了。我不如——不做你的男寵了,我做你的朋友吧。”

“胡說。”宗珣惡狠狠道,橫眉立目的。心卻忽然發慌,沒着沒落的。原來再也不能那麽對雲緋,得身體的歡愉了,雲緋受不了,便心生退意。

宗珣定定心,撫摸着雲緋的頭:“你放心,我再不會那麽對你了。我也就再不會這麽對別人。只有與你在一起,我的心才會快樂,滿是喜歡,哪怕歉疚,也是喜歡。世間沒有誰是你。只要你喘息一聲,我就覺得靈魂都在快樂。”宗珣低下頭動情的吻雲緋前額,眉眼,雲緋閉目溫柔的笑,手一直環扣着宗珣的腰。

“我為你吹簫?”宗珣在雲緋耳畔說。

雲緋躲閃:“我想聽你的簫聲了,那曲雲心。”

宗珣無奈:“好吧。”取了玉蕭來,望着雲緋純美的眉目,吹出動人的簫音。那曲子是他年少時為雲緋譜的,那麽久遠的如煙歲月。他對着愛若珍寶的少年說:讓我在你面前不做朕,只作我,讓我此後與你分享心、靈魂和永遠。——雲緋也許只有在那些過往甜美的回憶中汲取養料,才能繼續陪他。

第二天下午沈徽聽聞林奕在甘露殿,并喚自己也過去時,簡直是驚異的。皇帝坐在龍椅上,雲緋溫柔侍立在旁邊,桌下,皇帝的手拉着雲緋的手。林奕站在桌案前,恭敬又不安。

沈徽跪倒。

宗珣道:“雲侍中請林常侍代他去遼東,沈卿可有什麽囑托、捎帶的?”

沈徽叩了一個頭:“謝萬歲恩典,謝雲侍中、謝林常侍。臣父親喜愛喝酒讀書,每日無酒無書就覺得人生沒有快樂;臣母親肩有風濕,怕寒,常年需備風濕驅寒膏藥,以往都是臣親手配制,臣即刻去配制,三天可成,求萬歲允可。”沈徽哽咽了。

沈徽本就生得美,又向來沉穩端莊沒真情流露過,這麽控制不住情緒聲帶哽咽的感恩樣子,分外令人動容,宗珣點頭,對林奕道:“你去幫沈中丞配藥,所需費用到內庫支領。”轉頭對雲緋道:“其餘你在宮內置辦,書庫和酒窖随你取用。再在你宮中衛士選十人,随林常侍同去。沿途費用到內庫随意預支。”林奕稱“是”,雲緋點頭,沈徽連叩三頭:“謝萬歲。”淚撲簌簌滴落地面。

沈徽落淚的樣子竟然這麽美。宗珣一呆,心神搖動。何苦為難雲緋,不接納沈徽呢。

林奕與沈徽去了。雲緋望着沈徽背影好久嘆了一聲:“唉。”

“嗯?”宗珣抱住雲緋腰:“羨慕還是嫉妒了?”

雲緋低頭看宗珣道:“我是替沈徽嘆息,若是世間沒有我,他與你可不是神仙眷侶?”

“好酸,不用去取酒,你應先去倒醋。”

雲緋輕撫宗珣額發:“你若收了沈徽就将林奕給我,也挺好。”

宗珣推開雲緋,翻閱桌案上奏章,鼻子裏哼一聲:“休想。”

雲緋回床邊躺着休息去了。

宗珣看一會兒奏章就扭頭瞧雲緋一眼,終究放了奏章,到雲緋旁邊,合上雲緋手中的書:“不高興了?”

雲緋淺笑:“酒和書你自己去選,我沒那個功夫。你說過章禦醫按摩術好,你叫他來給我按摩。”

宗珣知道不該讓雲緋為沈徽效勞。雲緋自己願意做和他讓雲緋做,其間的差別大了,雲緋這是惱了。因笑道:“我來給你按摩。”雲緋真的伏在床上由着宗珣按摩。宗珣側頭到雲緋面前,見雲緋在微微笑。

到第三天宗珣也沒見雲緋去挑書取酒,只得命宦官随意取了,裝車備好。林奕來辭行,雲緋淺笑着從裏間出來,抱了一個包裹,對林奕道:“遼東冷,這是皇上賞我的紫貂,我如今不喜歡這顏色了,好在它保暖擋風,送你吧,一路小心照顧自己,別凍着了。”

林奕不知怎樣好,眼望皇帝,不敢接。

宗珣笑:“雲老師給你的,就拿着啊,別辜負了雲老師一份心。”

林奕謝皇上、謝雲大人,接過包裹,告辭離去。雲緋溫溫和和的一直送出甘露殿,送到宮門口。

林奕終究狠下心來停步,終結這美好敲碎心靈的片刻:“老師,您回去吧。多休息,保重自己。別和皇上怄氣。”林奕的眼圈莫名紅了。

雲緋默然望着宮門外道路,出了這宮門,有萬千生活——木然點了點頭。

林奕眼中含了淚:“老師,我作了一些琴曲,您可想看看?”

雲緋眼中現出歡喜:“快給我,怎麽才說?”眸子中的光亮如孩子似。

林奕從懷中取出一沓琴譜雙手奉與雲緋。雲緋彎唇而笑:“謝謝你。”

“老師告辭。”林奕再說不下去,掩面出宮。

雲緋望林奕走遠,才抱着琴譜慢慢回來,沒有去甘露殿而是回會心閣,坐到琴前。

身體仍然不适,也不予理會,翻看琴譜,然後撥動琴弦。

只有音樂,會不離不棄,相伴永恒。

卻原來,不做男寵,連朋友都沒的做了。雲緋翻翻覆覆想着。他在他的心中,只是這樣嗎?

不知為什麽,淚水無知覺的滴落琴上,終究撫在琴上大哭,從沒有這麽傷心過。

宗珣走進來,坐在雲緋身畔,手伸出來,停住,終究還是攬住雲緋的腰,将雲緋抱在懷裏。

“你放心。”宗珣說。

雲緋臉貼在宗珣的胸前,感受着宗珣的溫暖,用宗珣的衣衫止自己的淚。喃喃道:“你知道嗎?我在飲鸩止渴。”

“你想什麽呢?我此生,只愛你一個。不會變。”宗珣說。

雲緋不語,只是用耳朵聽宗珣的心跳。宗珣低頭慢慢的吻雲緋的眉額。雲緋閉目,靜靜的享有着這一刻的溫存。

“我立個誓給你。”宗珣摘了腰間的匕首,□□,在自己左腕割下去。

痛得他一激靈。雲緋驚疑從他懷中起身,忽然發現宗珣左腕在流血,叫:“你瘋了!”慌忙按壓捆綁止血。

宗珣忍痛看雲緋忙亂,笑:“你信我了?”

雲緋生氣道:“你再這麽發瘋,我陪你!”

“別,我還想聽你琴聲呢。”

雲緋起身,将染了血的衣服幫宗珣脫了,然後幫他換上新衣。再命宦官備水和藥來。

“這要是太後知道了,有我受的。”雲緋說。

宗珣看着袖口:“諾,都遮住了,誰知道?”

雲緋望着宗珣,終究無奈笑了,眼中猶自有着淚痕。晚間雲緋溫柔的索取宗珣,沉浸的,那是雲緋好久以來沒有過的了。他閉着目細心的沉醉的吻宗珣,愛戀的撫摸宗珣。宗珣驚異了,震顫中心裏某個地方碎了。他傷了雲緋的心,雲緋回報以溫柔。溫柔的告別。告別昔日的情感?

他故意在雲緋面前流露出對沈徽的愛慕,刺激雲緋的嫉妒心和心底的情,又怎樣呢。

宗珣抓住雲緋的手,含在唇邊,不知怎麽辦才好。他慌亂的将筋疲力盡的雲緋抱在懷裏,緊緊抱住,怕他跑了,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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