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Chapter 38
一個女人在懷裏哭得梨花帶雨,說親人不要我了,愛人不要我了,什麽都沒有了。身為一個男人,一個摸得清自己心的男人,孟溪林理所應當該說一句你還有我。
宣紫,你還有我。
可他不敢,仍有顧慮,所以只好在緊抱着她的同時努力按捺住心底的那份沖動。
這對于一貫敢作敢為的男人,實在算是個不小的挑戰。
他仍記得幾年之前,宣紫被她愛開派對的朗格太太折磨得神經衰弱,在他耳邊狂轟濫炸幾月之後,他終于在某一日決心曠工,推了幾臺手術後自多倫多飛去溫尼伯。
他們開車去買派對用的東西,開着音響,她手舞足蹈地唱些歌詞肉麻的情歌。再像一對老夫妻那樣裝飾偌大的庭院,在一封封漂亮的卡紙上用花體寫訂婚派對,只收現金。
孟溪林那只習慣拿着手術刀的手此刻握着鋼筆,流暢熟練地寫出一個個漂亮的字母,宣紫上半身全伏在桌面,啧啧稱奇地看他。
梅麗開了窗子,和煦的風正噗噗灌入進來。宣紫穿着一條長至腳踝的碎花裙子,款式簡單素雅,只在胸口的部位縫出幾個褶,壓在她鼓鼓囊囊的柔軟上,教人無法不去想入非非。
宣紫大約感受到這份熾熱的注目,手按在他的後腦勺上,強制他專心:“快寫。”
孟溪林清咳了兩聲,說:“寫不動了,你來。”
宣紫這才看他,擰着眉頭,皺着鼻尖,埋怨:“你什麽時候會半途而廢了,不行不行,我不會寫,還是你來。”
她撒嬌的樣子看得他心裏一動,擺開她擱在他腦後的手,趁勢緊緊纏住她的手腕,他稍一用力一拽,她踉踉跄跄落在他身邊,宣紫尖叫:“你幹嘛!”
孟溪林已經半邊身子伏在她身上,手自她腰上繞過去,将鋼筆塞在她的手上,他包裹着她的手。
他說:“我教你寫。”
常年行醫教人嗅覺退化,每天不是消毒水藥水味,便是藥水消毒水味。
可此刻感覺進化,他分明能聞見這空氣裏若有似無的她的氣息。像是一朵怒放傲立的白蓮,一圈圈一層層,幽然的氣味彌散開來,整個天地全留下她的蛛絲馬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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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溪林心不在焉,她弧線優美的側臉就在離他不過五厘米的地方,腦子裏塞滿了東西,翻來覆去一個問題,糾纏住他。
什麽時候去吻她?
她忽然伏低身子哈哈笑起來,說:“哎,我寫得真漂亮。”
那股邪念便如升騰而起的肥皂泡,啪的破了,她将他推開了,說:“我自己來試一試。”
他嘆口氣,蠢女人。
是日還是教他找到了機會。
一場狂歡過後,宣紫如漏了氣的氣球,蔫搭搭地拖着自己去洗澡。又頂着一頭濕發坐在小客廳裏,叮囑梅麗給她送點夜宵出來。
端着一碗布丁要溜的時候,孟溪林捧着一塊浴巾捉住她,“弄幹了再上去。”
宣紫懶得動,直挺挺地站着任他在自己頭上肆意而為。純棉的毛巾質地柔軟,輕緩的擦過她的臉,如沐春風般教人融化。
宣紫自那毛巾下頭看他,說:“你不說你是醫生,我還以為你是護工呢。”
“誇我還是罵我?”
“誇你會照顧人。”
“罵我。”他将毛巾往下一拉,遮住那雙過于明亮的杏眼,只露出一張淺粉色的唇。
她的唇亦是漂亮,嘴角的弧線上挑,不笑也是笑。唇紋淺淡,厚薄剛好,摸上去,想必非常柔軟。
心一動,連呼吸都滞住,他咽了口口水,眉宇間似蹙非蹙,低頭——她忽然将毛巾扯了,說:“你要憋死……我。”
恰好迎上他深沉的雙眸,那裏頭,蓄着跳動的光,他喜歡她,他想要她,只一眼就要她明白。
孟溪林一手鎖着她的後腦就吻下來,她起先驚訝,反應極大地要将他推開。他是伺機而動的豹子,獵物在口咬死不丢,手下用了一分力,鎖死她的後腦,又湊過去。
她身體抖如懸懸欲墜的秋葉,他另一只手按上她的後背,撫慰一只受驚的小獸那般緩解她的不安。
她口中香甜,嘴唇如他想的那樣柔軟,反複吸吮品嘗在口中,就像被勾出食欲般又開始不滿。他去打開她緊閉的牙關,手扼住她的兩頰,在她失神的一剎那含上她的舌尖……
親吻的後果便是,宣紫足足有大半年不願意搭理他。
他回來,她視而不見,他離開,她樂得自在。
冷言,冷語,冷戰,直到孟溪林被此激怒,揪住她的尾巴一定要她把話說清楚。
他一字一頓說得分外用力:“是不是因為你怕了,因為你發覺這個讓你曾經恨得牙癢癢的未婚夫其實也沒那麽讨厭,你對我是有感覺的。你為什麽不能正視自己的心,你心裏是有我的!”
宣紫立刻暴跳如雷,将手邊大大小小的東西砸得幹幹淨淨,聲嘶力竭地否認——卻只是讓自己看起來更像是被說中了心事。
孟溪林抓着她的肩,兩眼通紅,“事情過去這麽久,你什麽時候才能忘了過去,放開懷抱?”
她瞪着眼睛,吼道:“我為什麽要忘了過去,為什麽要放開懷抱,我和安宴有自己的世界,他會理解我的苦衷,他會等我回去,你明不明白啊,孟溪林!”
***
不明白,不理解,即便是今時今日,仍舊現在她和安宴世界的這個宣紫,哪怕世界毀滅,人生重塑,簡單得如同一個新生兒——
孟溪林依舊還是看不懂她。
又或者她實在好懂,因為裏裏外外,上上下下只是寫了四個字,我愛安宴。
或許,真的要再投一次胎,讓此生重新來過,她才會在驀然回首的那一瞬發現,其實他一直等在那片陰影裏。
只是這些,他不想懂。
宣紫在醫院裏接連住了兩個月,方才将身上的傷陸陸續續地養好了。宣媽媽勸她回家幾次,暗示宣筠一直出差,她還是笑着婉拒。
其實心結并不在她爸爸那。
孟溪林鞍前馬後服侍了她許久,臨出院這天還是他忙着收拾東西。
宣紫歪在床邊看他,問:“上次那房子你買了?”
孟溪林瞥她一眼:“什麽意思?”
“我沒什麽意思。”她嘿嘿的笑:“反正你房子空得不行,暫時多一個人應該沒什麽問題。”
孟溪林兩眼一轉,将往包裏塞得一堆女人塗臉用的瓶瓶罐罐全扔進垃圾桶裏。
宣紫叫起來:“你幹嘛,那都是花大價錢買的!”
孟溪林說:“看着髒。”
他這醫生的潔癖病一犯,旁人完全沒法過活。宣紫不滿地說:“你怎麽不把我也扔了。”
孟溪林說:“這倒好辦,你過去之後,我會來次大掃除。”
宣紫用中文罵他人渣,孟溪林一臉悵然地看着她,她這才哈哈笑起來,特得意地在他腦門上鑿了一下。
小護士這時進來要他們多等一會兒,“醫生要來送綜合評估報告呢。”
宣紫說:“我自己去拿吧,省得要他多跑一趟。”
孟溪林突然起身來拉她的手腕,皺着眉說:“這裏你不方便抛頭露面。”
宣紫不以為然:“我連救護車都叫了,要有什麽新聞也等不到現在。況且這裏又不是普通醫院,沒那麽多長槍短炮的。”
孟溪林這才松了手,到底不放心,扔了東西跟在她後頭。誰知道出了病房門,走過一條長長的走廊,宣紫就遇見了熟人。
夏儀比前段日子看起來好了很多,肚子依舊平坦,但人胖了,更美了,只是這種驚豔從她的骨子裏滲透到表面,虛虛地浮在她那精致妝容的臉上。
有種東西從她的身體裏,徹徹底底地消失了。
宣紫分辨不清那是什麽,也懶得考慮,夏儀看到她恐怕也很驚奇,踩着高跟過來摟她肩膀的時候,尖着嗓子說:“瞧瞧你。”
我怎麽了?
宣紫笑着問:“最近怎麽樣。”
她輕描淡寫地說:“就那樣,任性地推了幾部戲,後來發現掙的錢完全不夠賠。現在又急着接戲,好壞都要,鬧了不少笑話。”
宣紫大概能讀懂她這話裏的隐情,她拿了孩子,修養了許久,錢又逼着,要她複出來養活自己。
“你呢,你怎麽樣?”夏儀問。
宣紫憨憨地笑,該怎麽說呢,一路坎坷,好像軌跡總追尋着夏儀的,在一起時便都在一起,分開時便都有了危機,連同孩子來來去去都是一樣的故事。
她看了看孟溪林,說:“想喝點牛奶,熱的。”
七月的天,喝熱牛奶,明擺着支走他,他還是忍下來,說:“我待會兒過來。”
他人一走,夏儀就說:“你這幾個月一直在哪,安宴找你找得快瘋了,電話打到我這裏來,我都多久沒露面了,他還是有辦法找到我。”
這個名字許久未聽,猛地一灌入耳中居然陌生如此,宣紫怔了怔才說:“夏儀,我和安宴也不可能了。”
夏儀吓了一跳,但随即就鎮定下來,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故事,誰又能把誰理解清楚。
她說:“我不管,我誰都不管,自己過得就夠頭疼的了。但安宴現在狀态很不對勁,我怕他這樣下去會出事,所以請你一定要把話和他說清楚,不要讓他像我一樣,還要從別人嘴裏知道他結婚的事情。”
宣紫說好,彼此道別,等她走得不見影蹤,才發現自己沒有問她一句為什麽要來醫院。
她站在單面可見的窗子裏曬太陽,孟溪林的腳步聲不大不小地出現。
她笑着将手伸出去,孟溪林将溫熱的杯子擱在她手心。
“喝,喝不了我就給你灌下去。”他說,面無表情。
宣紫咬着杯沿笑起來,又聽他說:“還要不要跟我回去。”
她一挑眉,“當然了,不然能去哪?”
作者有話要說: 寫着寫着都要笑了
☆、Chapter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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