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樂極
“娘,我真的是事事陪着小心,就怕惹惱了六公主,可是,六公主脾氣刁蠻,她就是看我不順眼,雞蛋裏挑骨頭,就是要尋我的不是。我,我一時氣不過,就還了一句嘴,她就說我……說侯府的小姐都沒教養……”
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母親的臉色,白璎芸低聲回着話,想及白日裏在宮裏發生的事,頓時有些後怕起來。
本以為,只是女孩兒間的小口角,可直到六公主身邊的管事嬷嬷冷着臉出來教訓自己,白璎芸才發現,自己太過冒失了。
再回過頭去,便見六公主軟語勸阻着管事嬷嬷別動氣,白璎芸心底暗呼了一口氣,以為六公主大度的放過了自己。
可課程結束,六公主唇角含笑的吩咐雲柔殿的管事嬷嬷送自己回靖安侯府,白璎芸才知道,自己終于還是低估了她的手段。
回府的馬車上,看着那位管事嬷嬷泥菩薩一般沒有喜怒的臉色,白璎芸的心裏,卻越來越發虛。
那位管事嬷嬷輕車熟路的尋到了世子夫人薛氏,臉色柔和,眉眼帶笑,可說出的話,卻讓白璎芸不自禁的打了個哆嗦。
“靖安侯世子夫人,貴府的小姐性情極好,可卻與六公主不大相合,公主的意思,白小姐也是被長輩放在手心裏疼寵着的,既然吃不了那些苦,不若就還回來在府裏好生歇着,免得因為公主,而讓白小姐受了累。”
說完,管事嬷嬷俯身行了禮便轉身出去了,一旁,薛氏連連使了眼色,讓丫鬟裝了個厚厚的荷包,親自拿着追上去塞進了管事嬷嬷手裏。
直到臨出侯府大門時,那管事嬷嬷臉色才好轉過來。
帶着一絲輕微的不贊同,那管事嬷嬷回頭看着薛氏低聲勸道:“老奴多句嘴,還望世子夫人莫要怨怪。那位白小姐,在一同進宮伴讀的六位小姐裏,性子最是驕縱,六公主在時,白小姐還能收斂些,一旦背開公主,那幾位小姐都不敢招惹白小姐,你說,長此以往,靖安侯府的賢名,可不都敗壞在白小姐身上了?”
說罷,那位管事嬷嬷俯身行了一禮,轉身登上馬車徑直回宮去了。
看着馬車駛出巷道口,薛氏才轉身回屋,可臉色已經變得陰沉了幾分。
薛氏只有一個女兒,便是白璎萍,兩個庶女,一個已經出嫁,一個還小,所以,此番進宮陪伴六公主的好事便落在了白璎芸頭上。
可這才沒幾日,白璎芸便被宮裏遣送回府,這傳揚出去,指不定其他人家怎麽笑話靖安侯府呢,一想到此,薛氏便有些悔青了腸子,早知道,寧可送白璎珞進宮,初選時被貴人們淘汰掉,也比如今鬧出這樣的事給靖安侯府丢臉抹黑要好的多。
疾步朝慶安堂走去,薛氏一邊在心裏想着說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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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沒有冒犯六公主?”
狐疑的打量着白璎芸的表情,二夫人有些不信的問道。
不等白璎芸回話,門外,傳來了小丫鬟的傳話聲:“二夫人,慶安堂的秋月姐姐來了,老太太請您和五小姐過去呢。”
心內一沉,二夫人擡眼瞪了白璎芸一眼,起身帶着白璎芸朝慶安堂去了。
一進屋,便見薛氏和四夫人一左一右的坐在白老太太身側,而白老太太沉着臉。
二夫人先一步的跪倒在地請罪道:“老太太,都是妾身教女無方,才惹出了此番的禍事,回頭我定然好生跟芸兒說,今日的事,絕對不會再發生。”
見白老太太沉吟不語,二夫人轉身沖薛氏低聲說道:“大嫂,芸兒的性子,您是曉得的,她平日裏口無遮攔,其實一點兒惡意都沒有,并無意沖撞六公主啊。大嫂,回頭,還請您進宮在皇後娘娘和六公主面前謝罪,芸兒以後再也不敢如此莽撞行事了。芸兒……”
說罷,二夫人回頭看了一眼低垂着頭瑟縮的站在身後的白璎芸。
得了母親的眼色,白璎芸也不敢再為自己辯解什麽,溫順的跪倒,給白老太太和薛氏磕了頭,連聲說都是自己的錯,以後再到六公主面前,必定三思而後語,絕對不給靖安侯府丢臉。
“罷了……”
輕聲應着,白老太太擺了擺手,再開口,話卻是沖薛氏說的,“明兒一早你就進宮去皇後娘娘面前謝罪,終究,是我靖安侯府教女無方,皇後娘娘若是要怪罪,也是應該的。回頭,你就說芸丫頭被勒令在府裏面壁思過十五日,為六公主伴讀一事,還請皇後娘娘從別家府上另擇賢淑端莊性情溫順的小姐便是。”
“老太太……”
“祖母……”
似是沒想到白老太太會這般行事,二夫人和白璎芸都驚詫的喚出了口。
一旁,薛氏已經點頭應下,“老太太,我記住了,明兒一早,我就進宮去謝罪。”
自始至終,薛氏都未擡頭看二夫人和白璎芸一眼,二夫人心裏雖惱恨,可到底是白璎芸先做錯了事,此刻也尋不出什麽辯解的借口。
低眉順眼的聽白老太太訓完了話,二夫人帶着白璎芸垂頭喪氣的回到了秋然軒。
“娘……”
一進屋,白璎芸就委屈的喚了起來,話還未出口,就被二夫人一臉沒好氣的打斷了,“閉嘴……”
氣惱的瞪着白璎芸,二夫人怒聲斥道:“當日老太太屬意的是誰,你別說你瞧不出來。你父親和我據理力争,才為你争取到了這個機會,你倒好,管不住自己的嘴,招來禍事了吧?皇後娘娘若是不怪罪還好,若是發落下來,我看你以後還有什麽臉面。”
大口大口的喘着起,二夫人顯然被氣的不輕。
再擡眼,見白璎芸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樣,二夫人頓時又心軟了,無奈的長嘆了幾口氣,“你別以為老太太說的面壁思過十五日是應付宮裏的話,今兒起,你就回雲水閣去面壁反省,沒什麽事,不許你出院子一步。”
“娘……”
失聲喚着,見二夫人一臉的決絕,白璎芸氣惱的跺了跺腳,轉身出了秋然軒,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二日一早,薛氏到慶安堂請完安,回屋更了衣,便乘着馬車進宮去了。
寧華宮裏,皇後娘娘一臉柔和笑意的沖跪倒在面前的薛氏招了招手,“靖安侯世子夫人快請起吧,都是孩子們之間的小別扭罷了,還累得你興師動衆的來請罪,沒什麽打緊的。”
待到薛氏起身坐下,又接連說了好一番致歉的話,皇後才順着她的話說道:“那位白五小姐,當日瞧着是個好性子的,本宮才選了她給思然做伴讀,沒想到,才幾日的功夫,就鬧得另幾位小姐都滿腹怨言,思然那性子,又最是個眼裏揉不得沙子的,所以,白五小姐才被送回家去了。如今,你們好生管教就是,至于請罪一話,就別再提了。”
“是,皇後娘娘教訓的是,臣妾定當好生管教她。”
垂首應着,薛氏一臉的恭謹。
一旁,皇後思忖着問道:“靖安侯府上,可還有适齡的小姐,可以送進宮來給思然作伴的?”
“這……有,倒是有的,不過,倒是不大适合給六公主伴讀。臣妾代靖安侯府謝過皇後娘娘的青睐,還望娘娘從別家府裏挑選一位小姐。”
薛氏猶豫着說道。
“怎麽了?有何隐情?”
那日挑選時,內務府的內侍多了一句嘴,皇後知曉靖安侯府還有位六小姐,和白璎芸一般大的年齡,此番見薛氏這般模樣,皇後好奇的問了起來。
“府裏的六小姐,如今十二歲,和五小姐一般大的年齡。只不過,她父母早亡,所以,京城裏的人都說她有些不詳,所以,此番也不敢送進宮來給貴人們招了晦氣。”
薛氏低聲答道。
提起父母早亡,皇後的心裏一動。
“她母親,可是前吏部尚書柳大人府裏的小姐?”
皇後沉默了一會兒,擡眼問道。
“皇後娘娘好記性,正是。”
薛氏點頭應道,“三爺當年得了差事,帶着三弟妹前往南方赴任,那一去,便沒回來。老太爺和老太太連夜派人接回了三弟妹,那時三弟妹已經有了身子。十月懷胎誕下了六丫頭,沒多久,她娘便去了。”
說着,薛氏還低頭拾起帕子擦了幾把淚。
“白三爺為國盡忠,三夫人情義可嘉,說起來,府上這位六小姐,倒還真是個可憐的孩子呢。”
沉聲應着,皇後娘娘似是想起了什麽不好的傳言,面上當即便帶出了一絲不忿,“孩子何其無辜,怎麽就成了克父克母的不祥人了?皇家還偏生就不信這樣的邪,傳本宮的旨意,宣靖安侯府的六小姐,進宮為六公主伴讀。”
神情一怔,轉瞬便被欣喜所取代,薛氏起身跪倒叩謝了皇後娘娘,方跟着掌事女官出了寧華宮。
“主子,那位六小姐,若真是個不詳人,可怎麽是好?您……”
看薛氏出了門,皇後身邊的一個宮女輕聲說道。
唇邊綻開了一抹回憶的笑容,皇後回過頭看着那宮女問道:“瑤華,那年選太子妃,本宮帶你進宮,你可還記得,禦花園涼亭邊,那位施以援手的柳小姐?”
側着頭思忖了一會兒,瑤華的臉上,露出了一抹驚詫,“主子,您的意思,靖安侯府的那位六小姐,是從前那位柳小姐的女兒?”
點了點頭,皇後有些唏噓的說道:“她是那麽好的一個人,即便不是她教導着長大的,可本宮覺得,既是她的女兒,總有幾分像她才是,既然像她,那就差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