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酸酸甜甜兔子糖

二人緩步從國色天香樓出來的時候,門口已經回來的侍童略感詫異,像是沒料到外面那麽大動靜居然還有人在此賞花,還道了聲:“貴客慢走。”

外面依然行人如織,雖然昙花樓失竊,但也是只驚動百花樓,搜查仍在繼續,但由于往來行人衆多,凡夫俗子關心的只是花了錢卻沒有見到傳說中的幽夜紫昙,因此搜查也如大海撈針。

一路無言,誰都沒開口說話,但顯然鬧騰這一下,都準備回随心閣了。不知是不是錯覺,走過紅袖閣的時候,孟真發現那樓上的美人兒似乎都熱情起來,袖子甩的招搖,眼波頻頻,軟語嬌聲一片。

剛才從這走的時候明明不是這樣的吧??

他擡眼去看宴重明,誰知宴重明也在看他,那眼神涼涼的,不知是何意。

“二位公子,請留步。”就在此時一個嬌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孟真左右看看,确定這二位公子喊的是他與宴重明。

一個紅衣姑娘手執一枝楊柳和一束青蓮,緩步上前,眉眼含笑,站在二人面前,她的容顏明麗秀美,有一種飛揚的靈動。

但她看着宴重明的眼睛卻是隐隐含羞,斟酌半晌,像是下定決心般對着宴重明道:“小女子名叫留留,不知可否請公子告知姓名?”

“啥?你叫留留?!”還不等宴重明有所回應,孟真立刻問了一句,他簡直要汗顏,這麽一個小姑娘居然也叫留留,可憐他家的鎮魂柳啊。

“留留正是小女子閨名,相逢即是有緣,不知二位公子可否來紅袖閣一敘?”那紅衣姑娘沒等到宴重明說話,轉而看向孟真。

“無緣。不去!”

孟真正在想等回去要不要再給鎮魂柳取個霸氣點的名字,便聽見宴重明冷聲拒絕的聲音,随後他的胳膊被大力拖住往前走。

“等等。”那叫留留的姑娘仍是跟了過來,望着宴重明的眼睛微微泛紅,她将手裏的楊柳和青蓮遞到宴重明面前,輕聲道:“這些花是我剛摘的,想贈與公子,還請公子收下留留一片心意。”說完,眼含期待的等着宴重明收下。

宴重明冷漠的看着她,并不言語,也不接那些花。看的孟真一陣心焦,看看,看看,堂堂宴山君怎能為難人家一個小姑娘呢,沒見人家姑娘都快哭了。孟真用手肘碰了碰宴重明的胳膊,只是收下花而已,又沒怎麽樣。誰知宴重明瞥他一眼,仍是不見動作。

“我幫你收下了。”在那姑娘哭出來之前,孟真趕緊伸手去接那楊柳和青蓮。

“來路不明的花草還是小心為好。”伸出的手被拉回。

“嘤……”的一聲,那紅衣姑娘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滿目委屈的看一眼宴重明,頭也不回的跑走了。

“……”

“你忘了剛剛的紫魅嗎?”宴重明提醒孟真。

“沒有忘。不是,那楊柳和青蓮也就是普通的花吧,人家小姑娘并無惡意……”

“你想說什麽?”宴重明忽然盯着孟真的眼睛,問道。

“我,我想說那姑娘其實,喜歡你……”

不不不,孟真其實也不是想說這個,這顯然是一廂情願,無疾而終的偶遇,或許偶遇也算不上,也太過虛無缥缈了。

忽然聽到一聲明朗的輕笑,孟真看去,只見宴重明不知怎麽忽然心情很好竟然笑起來,這是孟真第一次看見他笑,眉目舒展,唇角彎起,他的眼睛裏仿佛有星辰閃耀,漂亮的驚人。

“當我沒說。”孟真悶聲說一句,扭頭就走,他剛剛差點被那笑容晃花了眼。

“這個給你。”宴重明跟上來,手裏拿了一個袋子遞給孟真。孟真接過來發現裏面裝的東西很沉,打開一看,竟然是金葉子,滿滿一袋。

“這!這麽多……他們說你一早出去賺錢了,原來是真的……” 孟真盯着那些金葉子猶有些緩不過神。“你做的什麽賺這麽多,不會是偷的吧?”店小二顯然是不可能的。

“那裏。”宴重明往前方随手一指,孟真跟着看過去,原來那前方燈火通明的閣樓正是之前路過的“千金賭坊”。

宴山君也會去那種地方,孟真簡直難以置信,尤其他運氣看起來還很好。

會不會太多了?孟真對這些也沒有概念,他每次帶沉離去人間都是順便幫別人一些忙,然後獲取些報酬。

既然如此的話,禮尚往來,他也應該給宴重明些什麽才好。略一思索,他打開腰間的儲物袋,抓了一大把之前買的糖果遞給宴重明, “宴山君,吃糖嗎?”

拿出糖後,孟真才覺得此舉幼稚極了,這跟哄小孩子有什麽區別。他一時尴尬,想說些什麽試圖解釋一下。

宴重明看着面前那堆花花綠綠的糖果,楞了一下,從孟真手裏接過來,轉而就剝開一顆放到嘴裏。

孟真:“……”

宴重明居然一連吃了好幾顆,孟真簡直不知說什麽好。

“這個,是酸的。”宴重明忽然捏住一顆糖放到孟真眼前,那是一顆兔子形狀的糖果。

“怎麽會?”孟真還記得他買的時候專門問了都很甜啊。

“你嘗嘗看。”宴重明已經把幫他把糖紙剝開,孟真只好接過那顆糖放到嘴裏,宴重明一直看着他,似乎在等他說話。

孟真吃了一會兒,皺起眉頭表示贊同:“嗯,這個确實是酸的,好酸。”

“但也不完全是酸的,還有些甜。”宴重明仍是看着他,又說了一句。

“嗯?啊,對對,酸酸甜甜的。”孟真終于吃完了那顆糖,悄悄松了一口氣。

“味道不錯。”宴重明不再看他,評價手裏的兔子糖果。

“原來你喜歡這種味道啊。”孟真把儲物袋裏兔子形狀的糖果全部都挑出來,遞給宴重明。

宴重明留下了那堆兔子糖,其他形狀的都還給了孟真。

真是看不出來,宴山君還有這麽可愛的一面。

二人回到随心閣已是夜半,其他人都已歇息。一路寂靜,孟真回到住處才發現宴重明一路都跟着他。

“宴山君,你不回去嗎?”孟真有些納悶,以為宴重明還有什麽事。

“人多,太吵。”宴重明徑直走進來,環視一圈,然後在窗邊的矮塌上坐下來。

“……”

孟真忽然想到他早晨遇到随心閣那群人的時候,有個叫俞生的說整個随心閣只有他一人是獨住的。如此說來,宴重明應該是和很多人擠在一處,難怪說他“門都沒入,一早出去賺錢了。”再一想姬無行那性子,只怕給宴重明安排的不僅僅是擠一處那麽輕松。

“那,宴山君,你是睡……”

“我就睡這兒。”宴重明不待孟真問完,拍拍身旁矮塌。

“哦,好。”孟真想了一下,從床榻上扯一條被子送過去。

孟真正要去床上歇息,才想起一事,先前他本就是出門找宴重明還劍的,後來出去一趟倒是把這事忘了。他從腰間解下那把緋色的歲華劍,走到宴重明面前,道:

“宴山君,這是之前你借我的劍,一直忘了還你,多謝。”

孟真看着手裏的歲華劍,忽然發現那原本團成一個小紅球的劍穗,不知什麽時候居然又悄悄變成羽毛的形狀。孟真詫異極了,忍不住伸手去捏捏那根紅羽毛,想看看它還能不能變成小紅球。

“別摸了!”宴重明看見孟真在那根羽毛上捏來捏去,低聲制止。

孟真吓的連忙住了手。繼而想到到這把歲華劍是重明劍的一部分,是宴重明的本命仙劍,或許與他的命魂息息相連,他這麽摸來摸去,确實不妥。于是孟真小心翼翼的捧着那把劍遞給宴重明。

半天沒見宴重明接劍,孟真納悶,擡頭去看,卻發現宴重明居然臉上微紅,僵站着不動。

“宴山君,你的劍。”孟真忍不住出聲提醒。

宴重明這才伸手拿過歲華劍,指尖靈光閃動,兩把劍合二為一,又成了那把冷光清寒的重明劍。

孟真覺得宴重明似乎有些生氣,還有些別扭,只好吶吶的道:“那,那你早些歇息……”說完就轉身往床上歇息去了。

孟真一向寬心,躺床上沒多久就沉沉入眠。不知過了多久,竟混混沌沌開始做夢,夢中的幻影繁雜多如過江之鲫,有撕心裂肺的哭喊,也有怨憎相會的咒罵,有生離死別的傷痛,也有求而不得的絕望。種種情緒刻骨瘋狂,嘈雜錯亂,清晰地模糊的紛紛擾擾。縱然是在夢裏,孟真還掙紮着一絲清明,這些都不是他的記憶,必須将它們都驅逐出去。

忽然有烈火灼灼,焚盡虛幻的夢幻泡影,烈火之外,居然是大雨滂沱,水霧茫茫。遠處閣樓上依稀是三個人影,兩高一矮,皆是孩童。

一個清麗的聲音道:“他都四歲了還沒有名字,阿娘也不管他,還是我來給他取個名字吧。”

“那我們一起想吧,總不能一直小弟小弟的叫。”說話的是另一個女童。

“我叫千語,聽阿娘說是希望我将來善解人意,性子溫柔的意思。”

“我叫千雅,阿爹說是希望我做個大家閨秀,端莊賢淑。”

“小弟,你過來,我問你,你将來長大了想做什麽?”那個個子最高的女童問道。

“我,我想到外面去,聽說西海之外還有許多厲害的神仙,我想出去拜師,學厲害的仙術,這樣就沒人敢再欺負我們了。”那個最小的男童聲音清亮,字字堅定的說道。

“嗯,我們都沒出過西海,不過聽說西海之外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他們不住水裏,住在天上,雲朵就在眼前,一伸手就能摸得到。”

“那幹脆就叫‘千雲’吧?像雲朵一樣自由無拘……”

那些稚嫩的童聲漸漸模糊渺遠,仿佛一個觸手即碎的泡沫。雨霧茫茫,沖散了記憶的虛影,來去匆忙,後來又有許多場景變換,從始至終,全部都是那種沉重壓抑的無力感和最終行至窮途末路的蒼涼悲怆。

濃烈的情緒彌漫,胸口酸痛,孟真感覺有些喘不動氣,忽覺眉心灼痛,他掙紮一番終于睜開了眼睛。眼前有一個人正從他眉間收回手,他眼神空茫,怔怔盯着面前的人,一時不知此身何處。

作者有話要說:

小晏:定情信物也沒送出去,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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