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欲蓋彌彰掩齒痕

“宴山君,這……怎麽辦啊?”孟真看着暈倒在地的殷無疾,不知要怎麽安置,宴山君直接粗暴的把人打暈了。

“一會兒讓玄音找人來帶走。”宴重明直接施了一個傳音咒。

孟真放下心來,又想起中秋那日進入陰陽井發生的事,雖然不知為何宴山君也在那裏,但孟真還是決定問問:“宴山君那日在奇肱國,可曾見過一只深藍色的鹿?”

孟真一想也不對,後來明明是一群鹿,還都是女人。結果問完了他自己反而更納悶了。

宴重明一聽孟真去奇肱國的緣由,皺眉道:“為何總是找鹿?”

孟真覺得無需隐瞞,何況此前在蒼梧之海他也曾說漏了嘴。孟真解釋道:

“那次在蒼梧之海,陽圩山的幻陣裏,是一只深藍色的鹿将我引了出去。我當時在那只鹿的身上感應到碎魂劍的氣息,以為那只鹿便是碎魂劍靈,才追尋過去被帶入紫魅花叢。此次姬無行發現那只鹿的蹤跡,傳訊過來,我又循跡追至奇肱國。”

孟真說完有些苦惱,他抓抓頭發,又道:“但似乎是哪裏弄錯了,我在奇肱國發現一大群藍色的鹿,每一只都差不多,不不不,它們好像也不是鹿,是人……”

宴重明靜靜聽孟真說話,神情凝重,不知在想什麽,等孟真說完了,他從袖中拿出一個小巧的瓷瓶,探了一絲靈力進去。

一個幻影從瓶口溢出,漸漸凝聚成形。

“鹿!”孟真簡直驚呆了,看着眼前一只安靜柔順站着的鹿,深藍的顏色。

“它不是劍靈。”宴重明道。

孟真走近那只鹿,拍了一下煙雨螺,探了一絲靈力過去,他皺起眉,道:“可它身上有碎魂劍的氣息!”

宴重明臉色凝重,問道:“你确定?”

孟真這才回過神,支支吾吾道:“宴山君……我,我能感應碎魂劍的氣息,是,是……”

碎魂劍是魔尊的佩劍,三千年前被宴重明親手封印在從極之淵。孟真忽然有點害怕,面對宴重明,他也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坦然,他不知道萬一宴重明知道了他的過去,還會不會這樣平和的與他閑談。

“孟真,你無須解釋。我相信你。”宴重明看着孟真,鄭重道。

他的目光真誠而溫暖,孟真忽然又有了勇氣。他輕聲道:“我曾與碎魂劍相伴過一段時間,所以很熟悉它的氣息。這只鹿的身上的确有一絲碎魂劍的氣息,雖然很淡,但就是陽圩山的那只沒錯。”

宴重明半晌沒有說話。魔尊的碎魂劍為他親手封印,他自然是知道那劍的暴戾兇殘,嗜血成性,如若不是修為極高之人,凡是近身就會被吞噬。孟真口中說的“相伴”,事實上絕不是相伴那麽簡單。從極之淵那三千年的記憶應該就在他的煙雨螺中吧,宴重明想知道,可他更害怕知道。

孟真見宴重明一直沉默不語,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什麽,于是出聲道:“宴山君,如果這只鹿不是劍靈,可能也與劍靈有關。”

宴重明這才斂了思緒,擡手彈了一絲靈力到那只鹿上。孟真驚訝的看着眼前一幕,那只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成一個藍衣姑娘,只是那姑娘看起來是個虛影,神情木讷,似乎也沒有意識。

“她是曲游春的妹妹,曲惜秋。多年前遭逢意外身亡,魂魄四散,這只鹿只是她其中的一魄。确切說,是其中的一魄附在這只鹿的身上。”宴重明道。

“那,那奇肱國那麽多鹿!都還可以化人!”孟真立刻奇道,那些鹿不會都被附身了吧。

“奇肱國凡是未婚的女子皆可以自由變換形态。”宴重明笑着解釋。

不過孟真怎麽都感覺他那笑有些別有意味,孟真一下想到當時在春宵樓他被人追着罵“下流胚子,偷看洗澡”的情形,頓時一陣窘迫。

宴重明不再揶揄他,揮手将曲惜秋的虛影收入瓶中。

“曲游春多年尋她未果,我此次也是無意中遇見。如你所說,她身上有碎魂劍的氣息,必然與劍靈脫不了幹系,也許剩下的魂魄就在劍靈那裏。”

孟真也覺得宴重明分析的很有道理,他也是此刻才弄清楚這鹿的來歷。既然不是劍靈,那麽真正的劍靈在哪兒?又是何種形态?好不容易找到的線索還是錯的,孟真覺得腦子簡直一片空茫。

“別擔心,總會找到的。我和你一起。”宴重明看出孟真擔憂,溫聲安慰。

孟真本覺得劍靈是因他之故才逃了出來,他是一定要找回去的,這還關系到他的因果。轉而又想到鏡靈宮向來以除魔衛道為己任,也就釋然了。有宴重明跟他一起找,肯定容易得多。

兩人在引夢湖邊閑談半晌,湖對岸,玄音親自來了。

玄音收到宴重明的傳音咒,彼時他正忙于給一屋子卷宗歸類,看到不是特別着急的事情,他就趕緊整理完親自來了。

玄音過來的時候倒是一眼看見了倒在地上的殷無疾,但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卻是:“宴山君,你這脖子是怎麽了?”

“……”

宴重明倒是不遮掩,大大方方任他看,但也不出聲解釋。

玄音一看那就是被人咬出來的齒印,再加上旁邊還有明顯的紅痕。

氣氛一時詭異的安靜,玄音的目光在站着的兩人之間來回穿梭,充滿探究。

孟真實在忍無可忍,居然指着地上昏迷的殷無疾,口不擇言道:“都是這個色胚!竟敢非禮宴山君!真是狗膽包天!這不,趕緊讓你來給他帶走!”

宴重明:“…………”

“原來如此。”看孟真一派言辭慷慨,義憤填膺的模樣,玄音強制自己相信了,伸手撈起地上的殷無疾,自言自語道:“這麽個色胚,我給他安排點什麽事兒做才好……”

孟真自從說完那些話,就幾乎石化了。他僵站着一動不動,根本不敢去看宴重明的神色,連玄音臨走前又說了什麽,他都沒聽進去。

直到耳邊一聲輕笑,孟真才擡頭看宴重明。

此時宴重明眼中笑意璀璨,明亮如星。他湊到孟真耳邊,揶揄道:“色胚!跟我去天界。”

孟真連忙捂住臉,逃也似的往回走,邊走邊道:“我不去……太丢人了……”

宴重明跟過來,拉下孟真捂臉的手,笑道:“你看,這樣不就看不見了。”

孟真這才發現宴重明不知什麽時候在脖子上纏了一條巾帕,黛青的顏色,質地柔軟,被他随意一纏,竟十分好看。恰好也遮住了那些齒痕。

“這是那根青羽毛?”孟真越看越覺得這顏色眼熟,驚奇道。

宴重明笑眯眯點頭。

跟宴重明去天界之前,孟真忽然想起一事,他又回到湖邊,站在那棵柳樹下,聚了一些靈力在指尖,輕叩樹幹,喚道:“留留,留留……”

本以為還要等些時候,誰知他剛喚了兩聲,眼前一陣青光流轉,湖邊的盈盈綠柳轉眼化作一個綠衣青年。

那青年低眉斂目,對孟真施了一禮,謙卑道:“主人。”

孟真被忽然化形的鎮魂柳弄得有些無措,連忙道:“留留,我說過的,你不用叫我主人……”

那綠衣青年仍是謙遜的模樣,問道:“那叫什麽?”

眼前的青年約莫二十歲左右,眉目清俊英朗,神情沉靜內斂。雖着一身綠衣,卻一點也不若柳樹柔弱,反而挺拔偉岸,身形颀長,個子快趕上宴重明了。

孟真一時也想不到要叫什麽好,而眼前的留留也一直安靜的看着孟真。

一旁的宴重明皺了皺眉,走到孟真前面,隔開了留留的視線,淡聲道:“叫他師父。”

留留也不看宴重明,仿佛沒注意還有別人,仍是靜靜站在那裏,等孟真說話。

孟真垂在袖子裏的手忽然被宴重明抓住,用力捏了一下。他連忙道:“留留,要不你和小離一樣,也叫我師父吧。”

“是,師父。”留留聽話的改了口。

孟真一時汗顏,就這樣又多了個這麽大的徒弟!他可什麽都沒教授留留,就當了人家師父。

“你既已化形,怎麽還以如此形态待在這裏?”孟真實在好奇,看這樣子,留留化形已經有些時候了。

“我自有意識就在這裏,已經習慣了。這片湖很美,讓人覺得安靜。”留留依舊是那副內斂姿态,沉靜回答。

孟真有些明白,草木雖然化形,仍是喜好清淨,大約是天性。

“留留,我今日找你,其實是想問問小離在哪兒?”當初孟真為了穩住沉離的魂魄,專門以沉離的心血為引種的鎮魂柳,如今留留既已化形,他們血契相連,很容易便能感知另一人的所在。

果然留留閉目斂息,周身青光環繞,不過片刻,他睜開眼睛,對孟真道:“他此時在天界。”

孟真聽到這話頓時放心了。他先前不見沉離,以為他去了婆婆的莊子,看來是孟戈那丫頭,又撺掇沉離去天界玩了。

留留回答完了孟真的疑問,又變回那棵柳樹伫立在湖邊。

離開鬼神淵,兩人前往天界,孟真一路上都在憋笑,他到現在都還不能喊着“留留”的名字,然後直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

“留留”這個名字是沉離取的,取的時候約莫是覺得這樣一棵扶風弱柳,化形的時候肯定是個可愛的小姑娘。

孟真是早就知道鎮魂柳不會是個姑娘,可看沉離那期待的心情,也就沒有點破。但孟真也沒有想到鎮魂柳化形之後是這般模樣,那樣高大偉岸的男子,叫着“留留”這樣的名字,也太滑稽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可愛們七夕快樂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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