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袁氏拉起阿俏的手,笑着問道:“孩子,你可願意告訴我,你的身上可有什麽胎記或者傷疤?身上可有什麽能證明身份的東西,比如從小就戴着的玉佩之類的物件?”

阿俏搖了搖頭:“夫人,阿俏身上沒有胎記,傷疤也沒有,不過,阿俏有這個。”

她從袖袋中很寶貝的拿出了一個荷包,遞到了袁氏面前。那個荷包用的料子非常好,只是略微有些陳舊了,封口打結的地方還有一道大大的口子,像是被人扯破的,然後又被人用生疏的手藝歪歪斜斜的縫補起來了。

“這個是阿俏醒過來的時候,就一直貼身戴着的,應該是對我來說,很重要的東西。”

袁氏伸手将荷包接了過去,端詳了片刻,然後小心翼翼的将荷包由內向外翻了過來。荷包裏層的邊角處,繡着一個梅花,花蕊中藏着一個小小的“梅”字。

這荷包分明就是當年程氏在聖心庵時送給晴姐兒的那個,這個标記是張家大夫人程氏從閨中時就有的習慣,但凡她繡的東西,都會有這樣一個标記,只有特別親近的人,才知曉此事。

崔嬷嬷不知道和這個荷包有關的內情,她有些失望的追問了一句:“姑娘,您的身上真的沒有傷疤嗎?從前也沒有嗎?”

“以前有沒有過,阿俏不記得了,反正現在肯定是沒有的,胎記傷疤都沒有。至于玉佩之類的,現在雖然沒有,以前應該是有過的,我總是覺得,我是有一塊玉佩的,那應該是一只小兔子玉佩,有一只腳有裂痕受傷了的小兔子,只是自阿俏從病中醒來,卻從未見到過這樣一塊玉佩。也許是夢裏見到過,然後不小心當了真?”

崔嬷嬷聽到這裏,驚詫的站了起來。那塊玉佩磕出裂痕的時候,只有她和夫人陪在四小姐身邊,這件事,除了當年四小姐身邊貼身服侍過的,別人怕是無法知曉的,而那些人早就不在人世了。

袁氏激動的問道:“孩子,那你可還能憶起,那只小兔子是哪只腳受傷了?”

阿俏脫口而出:“是左腳”,同時還下意識的做了一個将玉佩舉起送向嘴邊的動作。

袁氏一只手死死的握着那只荷包,另一只手顫抖着撫上了小姑娘的臉頰,聲音哽咽:“晴姐兒,那只小兔子會受傷,是因為你在花園玩耍的時候,不小心将玉佩磕在了石桌上,有裂痕的地方正好在兔子腳上。你娘要帶你一起上山聽經,你很喜歡那塊玉佩,非要帶着走,伯娘就想着,等你從山上回來,再将玉佩送去陳老師傅那裏讓他修補。誰知道……。”

誰知道,她的小姑娘就那樣帶着她的小兔子玉佩一起消失了。這一別,就是十一年。

阿俏乖巧的任由淚流不止的袁氏抱着,有點傻乎乎的樣子。

葉堅眼睛紅紅的側過了頭去,崔嬷嬷也陪着掉起了眼淚,餘七夫婦則呆呆的坐在對面,神色複雜,滿眼的悲傷和不舍。

過了一會兒,餘娘子默默的起身進了內室,拿了一個小包袱出來,放到了袁氏的面前:“還請夫人看一看這個。這個包袱裏面,是兩年前姑娘與家人失散時穿的一身衣裳,料子很不尋常。我從前在大戶人家的針線房做過工,卻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好的料子。若是姑娘從前生活在這樣的人家,那身上應該有的傷疤能消除掉,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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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氏看似随意的打開包袱翻看了兩下,就示意崔嬷嬷将包袱收了起來,笑着對餘娘子說道:“多謝你想的這樣周到,還替晴姐兒留着這些。如今晴姐兒已經找到了,其他的事都是小事兒,不急,咱們以後再說。”

阿俏仍然被袁氏摟在懷裏,聞言忍不住問了一句:“夫人,那個荷包是您的嗎?您怎麽就能确定我是晴姐兒了呢?您不用再确認些別的了嗎?”

有錢人家認女兒這麽草率的嗎?

阿俏既覺得自己剛才根本沒能證明什麽,又覺得她們沒有找錯,心裏矛盾的很。

崔嬷嬷笑道:“夫人既然認準了,那肯定就錯不了。您可是我們大夫人親眼看着出生的,小時候又與我家夫人最是親近,比親母女還親呢。夫人是不會認錯的。”

袁氏看出了阿俏的糾結和遲疑,附在她耳邊悄聲說了幾句話。阿俏先是大吃一驚,然後紅着臉搖了搖頭。

袁氏笑着拍了拍小姑娘:“從前你是沒有留意過,今日不如随我去親眼驗證一下。你自己都不知道的胎記,如果真的有,就說明我沒有認錯人,對不對?”

過了好一會兒,阿俏才強忍着羞澀,跟在袁氏身後進了內室。再出來時,她的臉紅的越發厲害了,臉上卻沒有了遲疑,只有歡喜。

袁氏出了內室就緊走幾步,到了有些難過的餘七夫婦面前,對着他們鄭重的行了一個大禮。葉堅也趕緊起身過去,彎腰行了一個大禮。

餘七夫婦連忙起身,一邊擺手一邊後退:“使不得,這可使不得。”

袁氏道:“二位對我葉家有恩,這大禮自然受得。阿俏的确就是我們的晴姐兒,我們已經找了十一年了,如今總算找到她了。其實,真正能證明身份的證據,就在她的身上,只是連她自己都不知曉罷了。多謝你們這些日子對晴姐兒的悉心照顧,這份恩情,葉家不會忘的。只是,我這裏還有一個不情之請,想請二位成全。”

餘七夫婦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了預感。

果然,袁氏接着就道:“府上還有晴姐兒的祖父祖母父親母親叔伯嬸嬸在,大家夥盼着這一天,也盼了十一年了。我想今日就帶晴姐兒回府,還請二位諒解我的唐突與急切。”

阿俏聽了這話,趕緊跑過去拉起了餘娘子的手,笑着對袁氏道:“大伯母,我要帶着阿叔阿嬸一起走的,他們也是阿俏的親人,阿俏想讓他們留在我的身邊,可以嗎?”

小姑娘俏生生的站在那裏,目光堅定又信任的望着袁氏,等着她的答複。

袁氏撫額長嘆了一聲:“哎喲,這可真是,我實在是太激動了,竟然連話也說不清楚了,您二位自然是要與我們一起進京的。我的意思是,咱們一會兒就出發,這裏的家什物件就先留着,還有這院子的事,等回頭我再派人來處理,可好?”

當家主事這麽多年,袁氏還是第一次犯這樣的錯誤。實在是夢中奢望了無數次的事情,竟然成真了,讓她激動的什麽也顧不上了。

餘七夫婦對視了一眼,都有些遲疑。

餘娘子想了想,直言道:“夫人,雖然我們舍不得阿俏,但她既然是您府上的孩子,自然是要和您回去的。只是不知道,您府裏是什麽情形?我們随您一起回去合适嗎?若是有不便之處,我們就不過去叨擾了。以後我們會一直住在這裏的,等阿俏有空的時候,若是能來看看我們,我和相公就知足了。”

阿俏聽了這話,鼻子一酸,眼淚劈裏啪啦就掉了下來,抱着餘娘子不肯松手。

葉堅趕緊上前兩步,伸手扶住袁氏,小聲勸道:“娘,您別急,如今四妹妹已經找到了,咱們時間多的是,晚回去一會兒也沒什麽的。我看不如大家先坐下來,把該說的事說一說,免得四妹妹和餘叔餘嬸連要去哪裏都不知道,心中惶恐。你看,四妹妹都被吓到了。”

袁氏趕緊點頭:“對對,不急,不急,晴姐兒別哭,是大伯母太激動了,沒有考慮周全。咱們先坐下來說說話,好不好?放心,你阿叔阿嬸肯定是要随咱們一同回府的。”

袁氏喝了一口茶,這才将阿俏的身份慢慢道來,說完就停了下來,等着對面的一家人消化這個消息。

“您是說,我們阿俏是當朝相爺的親孫女?那個戲文裏百官之首的相爺?”

葉堅含笑點頭:“餘叔,您說的一點沒錯,四妹妹是我三叔三嬸的小女兒,也是我們這一輩最小的女孩,我是他的大堂哥。”

餘七夫婦都不說話了,一起扭頭去看阿俏的反應。對于這個新身份,阿俏接受的很迅速,表現的很淡定。

小姑娘款款起身,對着袁氏施了一禮,甜甜的喚了一句“大伯母”,又對着葉堅行禮,喚了一句“大哥哥”,等二人應了,小姑娘開口問道:“大伯母,大哥哥,我以後就是有靠山的人了,對不對?那國舅爺和相爺哪個更厲害呢?那個宇文公子知道了我的身份,就不敢上門抓人了吧?”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阿俏長出了一口氣,又追問道:“阿俏以後也不用時刻戴着面紗了吧?不用總是躲在家裏不敢出門了?出去看熱鬧的時候,也不用怕遇到壞人和登徒子了?”

袁氏心中酸澀的厲害,連忙許諾道:“咱們大靖民風開放,女孩子也照樣可以騎馬逛街,可以出門游玩,甚至還能做生意賺些私房錢,不用戴着面紗遮遮掩掩的。日後咱們晴姐兒什麽都不用怕了,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有什麽想法就和大伯母說,咱們家裏更沒那麽多的規矩。”

作者有話要說:沒有小可愛的留言,草莓孤單寂寞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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