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話說,關口城商賈雲集,并且大多商戶背後都有靠山。未必這些靠山都能比得上太子妃娘家這般聲勢,但也不容輕侮。
至少榮府惹不起這些人家,更別提如今根基還不如榮府的王子騰了。
連三品都督王子騰進城之前,都能吃個險些丢了性命的下馬威,之後王子騰對商戶們在抓大放小的時候,自然也是“摸着石頭過河”。
賈琏這個七品的錄事參軍事又哪裏嚣張得起來?至少他人在關口,怎麽也算是有了門路,家裏也想趁機添個新進項,堂兄賈珍便寫信來請他好生請教王爺。
這回聽說王爺進城,家裏啊不過略等了會兒還真的見着了王爺。
卻說賈琏初看信時只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家裏再不添些進項,只怕真要坐吃山空。畢竟他是個正經官兒,像嬸母媳婦兒那樣拿體己放貸吃利錢……實在是忒掉價了。
可等他坐到王爺身邊,這些話忽然就說不出口了:你說,執掌整個北軍,日理萬機的王爺會不會為側妃娘家的新買賣盡心?
這就好比自家出了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兒,還非得跑到王爺跟前求評判……賈琏猛地回過味兒來,這是寧府大哥想要試一試自己,其實也就是妹妹在王爺心裏頭的位置嗎?
話說,自從來到關口,受擠兌的次數多了些,賈琏也多了個“毛病”:但凡說話都要再想一想。此番面對王爺,只有更加謹慎小心。
不得不說,這真是個極好的習慣。
若是讓元春知道,準會欣喜不已,同時她也會樂意多幫襯這位娘家堂兄——元春早就将前世娘家敗落,歸結成兩個原因,死得太早,想得太少。
若是前世祖父賈代善和哥哥賈珠都長壽一些,榮府不至于一敗塗地;若是娘家親人凡事都能三思而後行,總不至于到了抄家奪爵的地步。
賈琏這回便是三思而後行了,這一琢磨,可不又讓他看出了幾分不妥:甭管成不成,珍大哥哥那邊都得了主意,可他在王爺面前又成什麽了?
賈琏這般眉頭松了皺,皺了送的……趙之桢餘光掃過,只覺十分有趣:元春這個堂兄的心思也忒好猜了,不就是想趁機在關口城撈上一筆,又怕犯了什麽忌諱,或者家裏意思也不一致?
想起元春正在王府裏為他打理着私房産業,沒準兒正忙得不可開交,趙之桢嘴角一挑:我也幫你省些心事吧。
當然,身為皇子,他也不至于苦口婆心,掰開揉碎地給賈琏分析一番,只是言簡意赅道,“在其位,謀其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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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口是個是非之地,你個七品小官,別光看別人賺錢眼熱,小心自己把前程都搭進去。
這句話縱然沒有其他解釋,賈琏也能聽得真切:他哪裏有王子騰那樣“一心二用”的本錢,同時奉承着大皇子,不敢得罪七皇子,同時都沒耽誤撈銀子拉人手?
思及此處,賈琏頓時又是一陣煩悶,卻不妨礙他起身恭敬道,“在下受教,多謝王爺栽培。”
太子那邊半點動靜沒有,他這個官兒還是王爺給的,先讓王爺滿意再說吧。
他心事已定,整個人便輕松了不少,再和趙之桢說起到任後看到的風土人情,也從容了許多。
太陽落山之前,趙之桢便出了城,城中“靜候佳音”的官員士紳也不知是該慶幸,還是失望。
而寧府中的賈珍等了足足一個月,都沒等來堂弟賈琏的回信兒。他心裏也大致能猜着,總讓堂弟出頭又沒給好處,人家遲早也得不樂意。不過這買賣他又實在不舍得放手,便只能另外找人幫襯。
話說,繼宜嫔父親,也就是原吏部尚書倒臺,且族人多被處置之後,太子妃娘家也受了罰而不得不收斂,再往後便輪到那些與南邊那位有些牽連的官員了。
有道是法不責衆,這些人不僅不是首惡,甚至距離從犯都忒遠了些,因此大多數人也只是調職和降職罷了。賈珍便是其中之一:當年他父親賈敬便是因為忠順王,才落得個心灰意冷,辭官出家。這回他早早靠住了太子,忠順王再想從中作梗,也暫且沒那個膽氣。
這也是因為他比他爹更果斷,及時給太子透露太子妃哥哥要給七皇子保媒一事,得了太子的賞:于是他從兵部庫部主事平級調至鴻胪寺。總之從一個不太管事的差事換到了一個依舊不怎麽管事的地方。
賈珍看似平靜,其實心裏憋了團火。
他到任後便查閱起以往卷宗,很快就看上了西部諸國盛産的各色寶石,正好堂弟賈琏在關口做官,勉強算是縣官又現管,便寫信請堂弟打聽一番,看看這生意是不是做得。
堂弟沒回信。賈珍自然要另找別人:堂妹元春那邊得打發媳婦,再加自己的信方能說個清楚;榮府二房二太太的娘家妹妹嫁到了金陵薛家,販賣寶石獲利驚人,又不愁銷路,二太太那邊必然樂意牽線搭橋。
薛家如今……正愁沒門路呢。
卻說元春這邊接手了王爺的私房——總共是六個大莊子,六個鋪面,她手頭雖有賬冊,但“盡信書不如無書”,只看賬面哪裏能看得全面?
她暗中便囑咐李大父子帶人抽空到各處去逛逛,再仔細打聽下虛實和口碑。元春自己出不得門,這家人可不就是她在外的“眼睛和耳朵”。
這會兒,她正聽着李大家的回禀,抱琴從外間進門,行了個禮便規規矩矩站到元春手邊了——抱琴這是剛從外邊回來,帶來了娘家的口信兒。
今年略有些旱,李大家的說了幾個莊子裏莊稼長勢,元春又問過幾位經驗豐富的莊頭,心裏略一合計,便讓在場管事到賬上支銀子,一個莊子先打兩眼井瞧瞧。
議事畢,管事們齊齊告退,元春吃了半盞茶,才問向抱琴,“家裏都好?”
抱琴回道:“回側妃的話,家裏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兩位~奶~奶都好,也問側妃好。”
元春點頭道:“我大嫂身子養得怎麽樣?”
李纨月子做完了,但聽家裏常往來的太醫說身子略有虧虛,元春便多關心了一回——哥哥一人南下趕考,她暫且幫不上忙,就好好關照嫂子和侄子侄女吧。
抱琴道:“平日裏請安走動并不妨事。”
“這就好。”元春也放了心,“家裏面可有什麽新鮮事兒?”
抱琴正色道:“老太太正問着話,寧府珍大~奶~奶來了,看見奴婢,便說得空過來探望側妃。”
屋裏沒有外人,元春也不避諱,“她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呢。”
話說,王妃死了不足一年,王府中饋如今也是元春代管,她得了裏子,便不會非得出面搶風頭,而且王爺不在府裏,元春只會更收斂安生。
雖然她平時的言行舉止就讓其餘幾位王府裏的側妃嘀咕過:這哪裏像是寵妃?可各府王妃卻不這麽看,她們一致認定元春是個明白人,畢竟她這副樣子真是想挑理想拿捏都找不到地方!
不過尤氏卻覺得自家這位姑奶奶有點窩囊,比她這個填房宗婦還窩囊:娘家特地提起扶正,居然都不肯回應。
尤氏倒是好心,也有心勸一勸元春,“側妃您兒子有了,如今又腦袋上有沒有王妃壓着,可得給自己還有孩子好好謀算一回。”
可尤氏這股子時不時顯出來的微微同情,再加上這番話,弄得元春有些窩火:我說話不止是府裏管事,連王爺都肯聽一聽,如今更是連王爺的私房都管起來了,這還叫窩囊,那你告訴我怎麽才算不窩囊?
不過她再不快,也知道這實情若一吐露……家裏怕是有人要立即蹬鼻子上臉了。
話說回來,前世她跟幾位嫂子都不熟悉,進宮之後封妃更是再沒什麽往來的機會,倒是對嫂子們印象都還不壞……如今看來,果然是遠香近臭了。
心裏再怎麽不滿,元春還是輕聲笑道,“王爺在北面挂帥迎敵,少給他添些煩惱才是正經。”
尤氏聞言倒是暗中嘆了一聲:這是……靠着賢良淑德得寵,想再不賢良淑德也不行吧?反正她該說的都說了,便提起自家老爺賈珍托付給她的正經事,簡單介紹了幾句,又道,“我們老爺倒是想了這麽筆買賣,若是做得成,也能讓側妃多得些體己。”
元春從抱琴手中接過尤氏遞過來的書信,随手放在了案上,“西面的寶石?倒是個好買賣。”
好歹跟着趙之桢練了兩年多的眼光手腕,她差不多能猜着,珍大哥哥這回看到了太子妃娘家不得不讓條路出來,于是便想着“順流而上”了。反正當初太子妃娘家也是用銀子當敲門磚,寧府又未必不行。
只不過,前世王爺的第三任王妃娘家便是靠着這筆買賣賺得盆滿缽滿,十多年後,也因為這筆買賣而一落千丈。
元春前世過得不好,可這位王妃的日子也沒比她順心多少,哪怕她數年後做了皇後。同是天涯淪落人,元春可實在對前世的皇後同情不起來:她也太愛弄權了!恨不得事事處處都要抓在手裏才肯放心。
也不知道這一世是不是還要跟她打交道?
送走嫂子尤氏,元春這才打開珍大哥哥的書信,果然賈珍在字裏行間也流露出寧府也有本事做太子的錢袋子……之一。
顯然在賈珍看來,太子妃娘家實在敗在了“太愛吃獨食”上面。
為了說動元春,他還特地告訴妹妹,自己預備和誰搭夥。看清那人名字,元春的臉色頓時十分精彩——前世王爺的第三位皇後之兄,河東節度使韓浩之子怎麽已經跟珍大哥哥攪在了一處?難道他們還是“志同道合”的狐朋狗友不成?
其實這兩位“愛好”真的大相徑庭,二人能混在一處,一是大家都在太子麾下,二來大家都看太子妃哥哥異常不順眼。
卻說這天晚上,聖上又歇在了承乾宮。
與貴妃并肩而卧的時候,聖上忽然翻過身,胳膊輕輕搭在貴妃身上,“記得老七媳婦兒沒了半年多了?”
貴妃道:“這都夏末初秋了,轉眼都要滿一年了!”
聖上道:“這回定要給他物色個好的。”
貴妃笑道:“這不正等您吩咐呢。”
聖上想了想,輕聲問道,“你看河東節度使韓浩的小女兒怎麽樣?”
作者有話要說:終于在十二點之前更新了哈哈哈!
正在調整作息,以後盡量不在淩晨更,關鍵是熬夜愛感冒,第二天精力也不好,囧。
另外欠賬我都記着呢,說啥也得慢慢補回來,最起碼日更要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