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淑妃育有三子,只有小兒子十二皇子是由她撫養長大的,可這小兒子也算聰明懂事,但才華本事都不能跟兩個親哥哥相比,在聖上心裏……與其餘幾位小皇子沒什麽差別。

指婚時十二皇子也得了個四品的岳父,挺不上不下。淑妃這回算是明白聖上不太看重小十二,于是她在娘家的勸說下,終于倒向了如今勢頭正盛的大兒子。

當然老七這邊也不能疏忽,尤其是有好處可圖的時候:趙晗、趙暄,外加一個柳桓,三樁好婚事,就算自家用不上,還不能拿出來做人情嗎?

也虧得趙之桢那個便宜小舅舅喝了酒便管不住嘴,在場的“酒友”沒費力氣便套出了吳家的小心思,當晚送出了消息,經過李家和貴妃之手,轉了一小圈兒之後趙之桢也從貴妃的內侍口中知曉了此事。

趙之桢從宮中出來到回府,這一路上都已經氣飽了。

一頭紮進元春的院子,他便冷聲抱怨道:“吳家真是胃口不小!”

“近水樓臺先得月嘛。”大爺趙晗也在,元春自然不好一上來就太過随意,“您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趙之桢真正想跟元春怒吼的是:我究竟比大哥差在哪兒!?既然看不上我,嫌我背後沒那麽多“老東西”撐腰,也不用一直拿我做墊腳石!

可惜兒子趙晗雖然一直垂頭裝死,趙之桢卻也不能真的旁若無“兒”。他忍了又忍,看向元春道,“你們又有什麽事兒一起說。”

元春笑道:“王爺英明!您怎麽猜着沒好事的?”

若是好事,你們會提前見面商量下怎麽跟我說起?趙之桢猛地坐到兒子身邊,“有話就說。”

趙晗眨了眨眼,“還不是舅公也盯上了柳桓柳校尉。側妃和兒子都擔心,舅公情急之下會想用對付我的招數招待柳校尉。”

“生米熟飯”這一招雖然又俗又濫……可它一直有效,于是經久不衰。

兒子已經起了話頭,趙之桢沉默了一會兒,又問,“你妹妹那邊怎麽樣了?”

“兒子才見上一面,”趙晗忽然正色道,“似是良配。”

別說元春了,連趙之桢也來了興趣:吳家把這位石家公子引薦給趙暄,未必安了好心,但能讓趙晗有此評價,想來品行居然挺過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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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晗迎着父親的目光,輕聲解釋道,“為人看似溫厚,先讓吳家表妹诳了,與妹妹……撞見了,難得二人竟這樣合得來。”頓了頓又補充道,“兒子聽說此人愛琴,他也正是因為一把名琴而入彀。”

其實看趙暄這些日子安生又恬靜的樣子,趙晗已經傾向于把妹妹嫁給這石家小子。就算他并不怎麽疼愛這個妹妹,但也希望妹妹能過得如意滋潤。

感覺他這番話多少觸動了父王的心弦,趙晗又丢了塊激起萬重浪的“石頭”,“妹妹已是‘有恃無恐’了。”

後面那四個字聲音很輕,但透着股子十分篤定的意味。

屋裏坐着的都是明白人,趙之桢果然怒意上湧,“她敢!”

元春也來了句點火澆油的,“大姑娘真的敢。”又按住王爺的手,“您且聽大爺把話說完。”

別說元春肚裏還有個小的,縱然沒懷孕,趙之桢都舍不得甩開元春不是?他悶聲不語,元春依舊笑眯眯地目視趙晗,意思十分清楚:您接着說。

卻說趙晗見到那位石家公子,自然和他聊了一會兒。這般仔細觀察了一番,趙晗對此人印象越發不壞。

眼見哥哥神色平和,妹妹趙暄便讓石家公子暫且回避,自己則拉住哥哥說了實話。

當時趙暄開口便道:“哥哥想不認都難了。”

趙晗神色一變,猶不死心地追問了一句,“你說清楚。”

趙暄道:“就是您想的那樣。”

趙晗白淨的一張俊臉頓時就紅了,純是氣的,“你是父王的女兒!也是我妹妹!縱然……你照樣能嫁個好人家!咱們不仗勢欺人就該他們燒高香了,哪有老趙家的姑娘為這種事兒委屈的?!”

只要沒抓那什麽在床,他會怕背後搗鬼的那撥人?

趙暄一下子愣了,等了一會兒,又笑了起來,“頭回見哥哥這樣。”她搖了搖頭,又自顧自道,“果然跟江郎說得一樣,父王和哥哥看着兇,其實心裏未必沒我這個人。”

石家公子單名正是一個江字。

“不過我呢,活了十幾年,卻只覺着父王哥哥疼我應該,沒想過怎麽替父王與哥哥分憂。我就算幫不了你們的忙,只要不拖後腿也成啊。”

妹妹簡直像換了個人!

趙晗這輩子就沒跟這個妹妹怎麽親近過——妹妹沒斷奶時他也抱過,當然這個不算……不過是多得個~情~郎,這就改好了?!趙晗簡直難以置信。

趙暄又誠懇道:“哥哥,我是樂意的。江郎也是情願的,”旋即話鋒一轉,咬牙切齒道,“那些藏了壞心思的人注定不得好死!我與江郎也不是他們耍弄得了的,倒是哥哥你……別中了美人計才好。”

當着父王和庶母,趙晗心平氣和地說完這段經過,最後還添了一句,“父王,兒子覺得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哪知道趙之桢怒意不減,“這丫頭越發妄為,她說什麽你竟也信了?”

父王這态度讓趙晗吃了一驚:妹妹心甘情願,對方在他看來亦是上選,這樁婚事對王府又無妨礙,剛剛父王還有所動搖,也沒道理不應允不是?

趙晗不曾為人父,哪裏想到他父王這會兒是酸怒交加?!

趙之桢不管是嚴厲訓斥還是好言勸說,都沒能把女兒“拉回正道”;元春想了好多辦法,也不過讓女兒安生了一些……這不知道哪裏竄出來的臭小子個把月的功夫就把讓他頭疼了數年的女兒弄得又懂事又肯妥協,他心裏不服!

話說趙晗猜不透父親的心思,但元春卻摸了個差不離。

王爺都氣得攥了拳頭,元春覺得再不說話也不成了。她懷着孩子的時候,比平時更沒心沒肺,也更口無遮攔一點,“女大不中留,您沒聽過嗎?”

趙之桢直想猛捶扶手,卻讓元春牢牢拉住。

元春還笑道:“你也別怨大姑娘耳根子軟。我問您一句,王妃和我比起來,您更樂意跟誰‘耳根子軟’?”

趙晗聞言都瞪大了眼:這話竟然都能說得出來?!他對庶母的膽量又有了全新的認識。

趙之桢擡眼瞪了下元春,還悶哼了一聲,卻也沒了別的舉動——這顯然就是默認了呗。

元春繼續勸道:“兩情相悅有什麽不好?咱們這樣的人家又不賣女兒。再說誰讓您是大姑娘的慈父呢,在女兒這兒吃點虧又算什麽。”

皇家也許是天下最要講規矩的地方,但也同時是最愛踐踏規矩的地方。

元春這番話也的确讓趙之桢無法反駁……其實他心底裏未嘗沒有解脫之感,當然,元春若是肯多哄哄他就更好了。

因為元春這一胎頗為不順,他這些日子晚上過來,也都是元春在一旁歇着,他在燈下看書,二人話說得也少了些。

誰知元春正眼巴巴地等着他點頭,忽然眉頭猛地一皺,旋即伸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襟和衣袖,“哎呀……”

準是又不舒坦了!

趙之桢連忙把元春扶到了榻上,趙晗也起身去招呼人、找大夫。

元春依舊拉着王爺,另一手則輕輕按在小腹處,還不忘低聲阻攔,“我沒事兒,只是難受一下,不用請大夫。還有,”她吸了口氣,“把大姑娘叫來,咱們晚上一塊兒用飯。”

趕緊把大姑娘的婚事敲定了再說,省得夜長夢多!

看在元春身體不适仍要成全女兒的婚事,趙之桢也無奈松口了,但他還是堅持親自見見石家小子再說:若真是大奸似忠,他說什麽也得棒打鴛鴦。

将心比心,做父親做到這個份兒上,元春也是暗喜在心:對大姑娘都能盡責,對其他兒女就更不用提。

令她意外的是,大姑娘趙暄到來後特地向她道了謝。

趙暄一如既往地“實誠”,當着父親的面也我行我素,“王妃也未必存了歪心思,她只是不想攙和。我在外面散心閑逛,韓家的人也湊上來過,我告狀之後王妃直接派人擋了回去。”

趙之桢聞言面無表情,“她有心了。”

趙暄又道:“她好歹不生事。”說着,又看向元春,“你雖是受父王所托,不得不教導我,但也是盡心盡意。我也聽說,你和哥哥都勸說父王,想讓我如願……我也不知道怎麽報答,今後少給你們添麻煩就是。”

這一番話說出來,鬧得元春和趙晗都有些哭笑不得:道理沒錯,可也忒不合時宜——王爺可還在場呢。

連着讓女兒品評了下王妃和側妃,趙之桢卻連眼皮都沒擡,“這也是石家小子教你的?”

趙暄答道:“是啊。他家比咱們家熱鬧多了,我就明白什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後半句挺好,前半句聽着莫名有點不舒坦。

趙之桢的胳膊已經挨了元春好幾指頭了,他也只好擺了擺手,“既然知道錯了,就好生在家修身養性。”

趙暄屈膝道:“是。”

就在趙之桢讓兒子安排見一見石江的時候,年末的最後一次朝會上,河東幾位武官的任免聖上特意問了他的意思。

這本是個十足的信號。

不管是他這第三位岳父的官職将有變動,還是父皇打算讓他多留心河東一帶……總之正月裏都有得反複琢磨了。

可他剛回府,兒子趙晗竟然帶着石江一起過來拜見。

趙之桢起碼信任兒子:二人要禀報的……恐怕不是小事。頭回見面,趙之桢對石江外表的印象就三個字:小白臉。

見禮後,這邊趙晗都沒來得及正經解釋,內侍便匆匆來報:大皇子到了。

這……也忒“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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