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得低哼了一聲,他的神志終于找回一絲清明,用力推着他的肩膀:“阿靳,不要……”
靳雙樓的動作立即停了下來,将臉埋在他脖頸上,聲音沙啞:“一次,就這一次,讓我親親你,好不好?”
聲音裏有委屈,有祈求,像是被欺負了的小孩子,讓人不忍心拒絕。
那一絲清明如同崩緊的弦,随着靳雙樓在脖頸上的輕蹭“啪”地一聲斷裂開來。
見他沒有任何回應,但抵住他雙肩的手卻緩緩松了力道,靳雙樓輕輕咬了咬他的耳垂,正要更進一步,裴先生卻再一次劇烈地咳嗽起來。
頓時如同一盆涼水兜頭澆下,所有的欲念都冷卻下來,他一把抱起裴先生,将他放到床上:“對不起對不起,阿裴,你怎麽樣?都是我不好,我太自私了,沒有考慮你的身體。”
裴先生擦去唇邊的血跡,握着他的手,露出一個笑:“我沒事,別擔心。”
“真的沒事嗎?”靳雙樓如同做錯了事的小孩子。
“真的。”他安慰道,“白老板不是說了嗎?把淤血都吐出來是好事。”
他的頭還是暈,靳雙樓也還是三個腦袋,但是他的意識卻清醒了過來。
“都怪我,我不該惹你生氣的。”靳雙樓垂着頭。
裴先生正要說什麽,卻突然發覺他身上的外衣不見了,他低頭,發現自己的外衣也不知何時被丢在了地上,只着一件中衣,面色微紅。
靳雙樓給他蓋好被子,發現他蒼白的面頰上竟然多了一絲可疑的紅暈,竟然那樣——可愛。
他忍不住想笑,掀開被子也翻身上床,抱着裴先生,輕輕親了親他的唇角:“睡會吧。”
“嗯。”裴先生微笑,順從地閉上眼睛。
還沒等睡着,便感覺那張臉又湊了上來,輕輕的,帶着十分的溫柔與纏綿。
“你……”裴先生一開口,正好被他趁虛而入,悶哼了一聲,感覺剛剛清醒一些的大腦又開始昏沉起來。
靳雙樓眸色深沉,将體內的真元一絲絲地渡過去,感覺他冷下來的手腳重新熱起來,才停了下來。
真元的流失讓他無比疲憊,他抱着裴先生,終于睡了過去。
第 14 章
白老板站在山崖邊緣,望着腳下翻湧的雲霧與雲霧間時隐時現的蒼松翠柏,心下感慨萬分。
他已經有五百年不曾來過這兒了。
如今回來一看,卻并無什麽明顯變化,就連那幾間屋舍,也還是跟原來一樣。
尤其是,當那個一身白衣,頭戴紫金冠的男人推開門緩步走來時,那一瞬間,他竟然有種自己從未離開這裏的錯覺。
仿佛那些慘烈的過往,不過是他的一場大夢。
高高在上的仙尊面容和身姿一如從前,仙氣卓然,傾城絕世,高貴不可侵犯。
讓人覺得哪怕是靠近他一點,都是對他的亵渎。
這樣的人,不,他不能被稱作人,他是仙君啊!
這樣只有天上有,人間無的男子,愛上他又有什麽錯呢?
倘若誰不愛他,那才是不正常的吧?
想到這裏,又想起自己便不愛他,那豈不是自己也不正常嗎?
他用折扇敲了敲腦袋,将自己滿腦子的胡思亂想摒在腦後,露出一個笑容:“師兄,好久不見。”
清言依舊面無表情,只是那雙素來清明透徹的眸子裏,卻露出幾分真切的笑意:“好久不見。”
同樣是白衣,白老板衣衫剪裁平整做工精良,一看便是富家子弟的錦繡奢華,而清言,則是飄逸輕柔如雲似霧,仙氣十足。
“師兄不請我進去喝一杯嗎?”兩人相互打量片刻,白老板再次開口。
清言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原本他便天性寡淡,親近的人不多,自從他覺醒,身份被公開以來,更是沒有人敢靠近他,就連師父,也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樣,唯有這個師弟不怕他,照舊跟他玩笑。
白老板搖着折扇慢悠悠地在前面走,熟門熟路地推開門來到茶室。
這裏的景致也沒有什麽變化,除了院子裏他們師兄弟一起種下的小海棠樹苗已長的枝繁葉茂結了紅色的果子,一切都還跟從前一樣。
白老板在自己舊時的位置坐下來,扭頭望了望窗外,依舊笑眯眯的:“這個時節……我們今日是不是要泡鐵觀音?”
清言一邊熱上水,眸中顯出幾分笑意:“嗯,泡你最愛的雲嶺鐵觀音。”
“師兄的茶,真是令人懷念啊~”白老板長嘆一聲,躺倒在茶炕上。
“要是喜歡,可以時常來。”清言也取了茶在他對面坐下來。
隔着烏木的茶桌,氤氲的水汽彌散開來,白老板用扇子遮住臉,聲音從底下傳來:“只怕來了反而會給你增添麻煩啊~”
“畢竟我們是被驅逐的人啊……”
後面這一句,低的仿佛這秋日的陽光,聽不真切。
“無妨。”清言不知道聽到了沒有,只回了兩個字,便低着頭撥弄着炭火,白老板卻像是睡着了,許久沒有出聲。
直到水沸騰起來,淡淡的茶香彌漫,他才伸個懶腰坐起來:“我前幾日,見到了你的小徒弟。”
清言“嗯”了一聲,看起來并不在意。
“他很好。”白老板由衷地誇贊。
小小年紀,竟然學會了離魂,單這一項,就足夠厲害了。
“只是太過頑皮。”清言語氣依舊平平淡淡的,用水滾着茶。
“這倒是。”白老板點頭贊同,鼻尖微動,嗅着彌漫的茶香,“好香啊,師兄泡的茶就是不一樣!”
清言将小小的白瓷茶杯放在他眼前:“知道你喜歡,早就準備好了,”指了指門邊高腳花臺上的瓷罐,“那些你帶回去喝。”
白色的杯子裏,綠色的茶水看起來格外清新,單是這麽看着,仿佛心情都變好了。
“好,謝謝師兄。”白老板将茶遞到鼻端輕嗅,仿佛舍不得喝一般,口中像是不經意般問道:“師兄,你歸位以後,倘若我們還能再見,你還會泡茶給我喝嗎?”
清言将杯子放下。
“你永遠都是我師弟。”他低低道,“這是承諾。”
白老板笑起來,如同孩童般天真:“不管是真是假,如今有你這句話就夠了。”他神色認真起來:“師兄,我是來取藥的。”
清言垂眸,掩去眼中情緒,右手下意識地撫上左手袖口,輕聲問:“他還好嗎?”
“如果好,我又怎會來取藥?”白老板扯了扯嘴角,“果然還是師兄你比較厲害,能夠一直這樣不動聲色,師弟他一聽雲兒開口叫他師叔,就激動地吐血了。”
這分明是責怪了。
責怪他冷情冷性。
他放在袖口的手收緊,連衣袖都捏皺了。
可他有什麽辦法呢?
倘若他不是紫薇帝君的轉世,倘若他不是身負天下蒼生,倘若他只是一個平凡普通的人,他又怎會如此!
“他……”清言緩緩松開手,語氣依舊平靜:“怎麽樣了?”
“一時半會兒死不了。”白老板将茶喝完,放在桌上,“不過再這麽拖下去,也撐不了多久了。”
清言為他續了一杯茶,端茶壺的手很穩,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波動。
只是那一雙清透的眼,卻始終沒有再看他。
“師兄,拖了這麽多年,你也該歸位了,”白老板呷了口茶細細品味,像是随口那麽一說,“這樣下去,只會讓他的罪孽越來越深,對你對他,都不是好事。”
見他還是不說話,白老板深深地嘆口氣。
他這一對師兄弟,一個比一個悶葫蘆,自己夾在中間,真是幹着急。
還以為說的嚴重些,他就能把東西交出來,沒想到人家根本不為所動。
看來這東西,今天是拿不到了。
“這個月十五……”他故意把話說了一半就停住。
“地府來過文書了,只要他們不作惡,我們就不會出手。”清言自己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入口清澈,略帶苦澀,卻是越品越香,齒頰生甘。
百鬼夜行,每年的這一天都是如此,他們修道修仙之人早已與地府締結契約,只要不作惡,他們就不會趁機出手。
這個約定,就連那些心術不正的修道者也不敢随意打破。
“我是說……”白老板笑笑,“那天,他也會去,在送親的隊伍裏。”說完,他将茶一飲而盡,起身就走。
走到門口,他提起桌上的瓷罐,回身說了一句:“師兄好好想想,我七日後再來。”
第 15 章
白老板的後院裏,有一顆很大的幽月桂花,這種樹只生長在幽冥之中,每到春秋兩季便開出小小的黃花兒,一串串的,讓整個院子都籠罩在冷冷甜甜的香氣裏。
月色當空,靳雙樓坐在石階上,望着眼前的桂花樹,突然對自己的膽怯感到無比的後悔。
以往只是一味地顧及他的情緒,忍着讓着不去碰他,還不如強硬一點,現在說不定早就抱得美人歸了。
雖然這麽想着,但被他那雙眼睛望着,再笑一笑,便什麽都忘了,還不是他說什麽便聽什麽。
若他自始至終這樣相守以禮倒還好,可一旦嘗過了,便再也沒辦法忍下去,上瘾了似的,看到他便想起那軟綿的味道,無論做什麽都心猿意馬,就連待在他身邊都不滿足,想要抱一抱他,再親一親他,再……
他又灌了一口酒。
為自己的不争氣感到懊惱。
“怎麽自己在這裏喝悶酒?”裴先生在他身邊坐下,“生氣了?”
“沒有。”靳雙樓悶悶地回答。
他怎麽能告訴他,自己在懊惱什麽呢!
裴先生仰頭望着那棵桂花樹,唇邊帶着一絲笑,“你知道這棵樹是從哪裏來的嗎?”
“不知道。”靳雙樓搖頭,他對這個并不感興趣。
“那你想知道嗎?”裴先生笑眯眯地望着他,那雙眸子在月光下仿佛泛着水光。
雖然不感興趣,但一見了那笑容,還是忍不住點頭:“想。”
見他轉回頭去,便偷偷地打量着他,連續輸了兩次真元,他的面上也多了絲血色,看起來健康多了,這次應該能承受得住了吧?
這麽想着,将另一個酒壺遞過去:“這是桂花酒,溫過了,你可以喝。”
裴先生不疑有他,接過來喝了口,感覺甜甜的,喝下去也不似上次那般辛辣,反而柔滑醇厚,整個人都暖和起來,便又多喝了幾口。
“五百年前,師兄剛搬來這裏的時候,閻薛給了他一粒種子,告訴他,如果這棵幽月桂花結了果子,師兄就算是還清了債,可以離開這裏。”
開鋪子賣路引的白老板這個身份,只是掩護,實際上白老板是他的師兄,道名子路,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閻薛便是知情人之一。
靳雙樓蹙眉:“這種樹是不會結果子的吧?”
“你也知道啊。”裴先生笑了笑,“可是師兄不知道,你別看他平日裏聰明的很,其實啊,最傻的就是他。”
裴先生一邊喝一邊說,似乎覺得這酒味道還不錯,所以喝的有些急。
靳雙樓唇邊勾起一抹得逞的笑,見裴先生看過來,連忙收了笑重新作出憂郁的模樣,點點頭應和他:“嗯。”
心裏卻不以為然。
白老板會不知道?他一個大夫會不知這個?只怕是裝不知道吧!
當時的情景,怕是他知道也無法說的出口,這裏面的牽扯,可不是他們外人說的清的。
“這件事裏面,最無辜的就是師兄,犧牲最大的也是他,原本跟他并沒有什麽關系啊,可是他卻為了我,被留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
裴先生說着嘆了口氣。
肯提起這些陳年往事,起碼說明他已有了五六分醉意。
靳雙樓輕輕伸手攬過他:“他現在也過的很開心,你就不要再自責了。”
白老板是挺傻的,不過哪有你傻。
想了想自己,覺得自己比他還傻。
他們都是傻子。
要不怎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呢。
裴先生搖搖頭:“他不過是假裝開心罷了。”說着又喝了一口酒。
靳雙樓探頭看了看,發覺那酒壺竟然已經快空了。
這一個小小的酒壺,可是能裝一壇子酒呢。
“一,二,”他心中默念,數到“三”的時候,裴先生的頭歪到了他肩膀上。
靳雙樓唇角勾起,心想最傻的果然還是你。
“醉了嗎?”他柔聲問。
“我沒醉……”裴先生聲音含糊,“我還能喝……”說完又喝了一口。
靳雙樓連忙奪下他手裏的酒壺。
真的醉過去就不好了。
“我送你回去吧。”他嘴上這麽說着,卻調整了一下姿勢,讓他靠的更舒服些,自己将他剩下的那些酒一口氣灌下去。
“阿靳,師兄是被我連累的,可我什麽也做不了,我是不是很沒用?”裴先生嘟哝着,吐字有些含糊不清。
都什麽時候了,怎麽還只想着你師兄?靳雙樓無奈地側頭,親了親他額角。
“這個地方,真是讓人壓抑,白天和黑夜沒什麽分別,永遠也見不到陽光,真不知道活着是為什麽……”他繼續自言自語,“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連我自己都覺得厭棄。”
靳雙樓心中一震。
原來這才是他內心的真實想法嗎?
他的目光柔和下來:“阿裴,你還是想回到現世,回到人間去,對嗎?”
裴先生卻搖搖頭:“我不能回去,不能回去……”
靳雙樓嘆了口氣,拿起自己的酒壺,繼續喝起來。
不能回去,而不是不想回去。
這其中的差別,他怎能分辨不出來呢?
裴先生還在嘟嘟哝哝的說着什麽,卻是些模糊的呓語,靳雙樓望着天空中的冷月,想起他在回陽鏡下,眯起眼睛享受的樣子。
像貓。
回陽鏡。
他想了想。
回陽鏡。
想着想着,一陣微風拂來,幽月桂花輕輕搖曳,裴先生被冷風一吹,迷迷糊糊地醒過來,坐直了身子,睜着迷蒙的眼緩慢地掃視了一圈,才認清眼前的人,他笑起來:“阿靳。”
“我在。”靳雙樓答應着。
“阿靳。”他又叫了一聲。
“我在。”
“阿靳。”
“我在。”
靳雙樓笑起來,感覺自己之前的憂郁一掃而空。
“阿靳,我喜歡你。”醉了酒的裴先生,比平日裏可愛的太多。
“阿裴,我愛你。”靳雙樓抱起他。
所有人都已經睡下,回廊裏靜悄悄的,靳雙樓沐浴着月光,懷抱着心愛的人,一步一步走的緩慢。
倘若能一直這樣下去,該有多好。
他望着懷中的人,看了許久,才将他輕輕放在床上,月光從窗棂間灑落,照在他的臉上,平日裏蒼白的面容此時多了些紅暈,更加誘人。
“我要喝水……”裴先生低聲呢喃。
靳雙樓倒了水站在他跟前,看着他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樣,突然有些猶豫。
自己是不是太卑鄙了些?
裴先生撒嬌般笑了笑:“阿靳,你真好。”說完低頭就着他的手喝了起來。
柔軟的唇觸到他的手指,靳雙樓眼底的猶豫和動搖頃刻消失。
他将杯子一丢,傾身吻了過去,先緩慢地渡了絲真元過去,而後越吻越深。
“阿裴,阿裴,我愛你啊。”他在他耳邊低語。
“阿靳,我好熱……”裴先生扯開自己的衣領,露出雪白的肌膚。
靳雙樓雙眸幽暗,注視着那細膩柔白的肌膚,感覺熱氣上湧,瞬間全身被火焰席卷。
扯開他的衣襟,靳雙樓嘴唇貼着他的眼角吻下去:“阿裴,阿裴。”
裴先生的目光似乎有了一瞬間的清明,但随即又恢複了混沌。
就在這時,傳來幾聲敲門聲。
“少主,大王有急事召您回宮。”小妖獸的聲音顫巍巍地響起。
靳雙樓撐在床邊的手緊了緊,卻沒有停下來。
那個小妖獸咽了口口水,卻不得不繼續敲門:“少主,大王真的有急事,十萬火急。”
靳雙樓一拳砸在床邊,恨恨地起身。
“什麽事?”靳雙樓語氣不善,臉黑得好像鍋底一般。
小妖獸從開着的門瞄了一眼,再看看他淩亂的衣衫,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方才打斷了什麽。
他凄慘地想着自己以後的日子怕是完了,一邊卻不得不硬着頭皮壓低了聲音說了句什麽。
靳雙樓眸光閃了閃,回頭看了一眼,低聲吩咐:“去外面等着。”
“少主……”小妖獸可憐巴巴地哀求。
靳雙樓一腳踹過去:“知道了,滾。”
小妖獸連滾帶爬地往門外跑去。
靳雙樓做了幾個深呼吸,走到床邊,戀戀不舍地拉過杯子給裴先生蓋上,無奈地道:“阿裴,宮裏有急事,我要回去一趟。”
裴先生含糊地“嗯”了一聲。
“你乖乖養病,一忙完我馬上回來看你。”靳雙樓摸了摸他的臉,“不要讓我擔心。”
第 16 章
雲兒跟着小弟子來到朝陽殿,越來越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他拉住那小弟子:“文聰,不是說要評定等級嗎?怎麽帶我來這兒了?”
“回雲華師叔,掌門真人說,帶你去見他,然後他再帶你去。”文聰一板一眼地回答。
雲兒“哦”了一聲,想了想又問:“那掌門真人有沒有說是什麽事情啊?”
可千萬別是打架的那件事啊!
“掌門真人沒有說。”文聰搖頭,“師叔,到了。”
雲兒拍拍他的肩膀:“謝謝師侄啊!”
然後才轉身沿着石階往殿門走去。
一路上,他已想好了各種說辭。
掌門真人可比師父好應付多了,畢竟只要說出合理的解釋,掌門真人一般都不會怪罪,不像師父……
想起師父,他便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
師父他實在太厲害了,好像所有的一切都瞞不過他,最最可怕的是,師父根本不會聽任何解釋。
雲兒走到殿門口,有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走過來,明明是同輩,而且年齡比他大,卻還是對着他恭敬地行禮:“師叔,掌門真人在偏殿等你。”
“知道了,謝謝你。”雲兒甜甜一笑,也十分恭敬地還禮。
他的師父是紫薇帝君的轉世,在太清派中地位尊崇,所以他作為師父唯一的弟子,自然與普通弟子不同。
所有人都羨慕他,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多麽孤單。
他雖然天資聰穎,在修仙一路上進步神速,但心智也不過還是個孩童,多麽希望也能像其他同齡的小孩子一樣,跟小夥伴們一起玩啊!
雖然文松是他的死對頭,可他卻最喜歡文松。
因為只有他,敢對自己無禮,敢跟自己打架。
雖然每次都被自己揍趴下。
進了偏殿,掌門真人和一位師伯已等在那裏,雲兒連忙跪下行禮。
掌門真人點點頭,将他喚到自己跟前,碰了碰他眉心的一點金印:“這鎮魂鎖是你師父種的?”
雲兒摸了摸額頭的金印,點點頭:“掌門真人,您能解開嗎?”
掌門真人呵呵一笑:“就算我能解開,那我又為什麽要幫你呀?”
雲兒嘟了嘟嘴,拽着掌門真人的袖子搖了搖:“掌門真人,您就幫幫雲兒嘛~”
“不行不行,”掌門真人連連擺手,“你師父知道了要責罰你的。”
“可是雲兒跟人約好了,這樣一來,雲兒就要失約了!”雲兒耷拉着腦袋,“雲兒會變成不守承諾的人,會被人瞧不起的!”
掌門真人捋着胡子想了想:“那你說說,你是要去哪裏啊?”
“這個……”雲兒眼睛骨碌碌一轉,“雲兒約好了,不能說的!”
“好好好,”掌門真人哈哈一笑,“那老道問你個能說的,你是不是見過你師叔了?”
雲兒想起師父聽到師叔時的反應,小腦子飛快地轉動起來,他佯裝不解地問掌門真人:“掌門真人,雲兒真的有師叔嗎?”
掌門真人嘆息一聲:“真的有。”
“可雲兒怎麽從未見過?”雲兒裝作不懂地問。
“因為……”掌門真人的神色間略有悲戚,“他們做了錯事,所以被逐出師門了。”
他們?
雲兒立即捕捉到一個關鍵內容。
也就是說,自己的師叔,不止一位?
旁邊的師伯咳了聲,掌門真人猛然回過神來,摸了摸雲兒的腦袋:“雲兒,你師父最近還好嗎?”
“師父很好。”雲兒認真回答。
每日裏除了教導自己之外,就是神游太虛或者潛修,日複一日,也說不上好還是不好,可既然掌門真人問了,他自然要說好。
“你可知道,你師父為什麽遲遲不能歸位嗎?”掌門真人又問。
“雲兒不知。”雲兒乖巧地搖頭。
他只知道師父是來轉世渡劫,可并不知道是什麽劫,也不知道何時能渡完,但看師父也不像是有什麽劫難的樣子啊!
“因為你的師叔。”掌門真人嘆了口氣,“你師叔那裏,有你師父歸位需要的至關重要的東西。”
雲兒更加疑惑了。
“雲兒,你師父的歸位對天下蒼生來說至關重要,你願意幫一幫你師父嗎?”掌門真人抛出了最重要的問題。
雲兒點點頭。
他知道師父對這個世界有多重要。
雖然他也很舍不得師父,但是,師父不能是他一個人的。
他不能自私。
掌門真人欣慰地笑了。
他拿出一個信箋,信箋上是空白的,沒有署名,也沒有寫要交給誰。
“你把這封信交給你師叔,什麽都不要說,也不要說是誰給他的,他看到自然就明白了。”掌門真人将信交給他,“切記,不要讓你師父知道。”
雲兒點點頭,他想問為什麽要自己去,又為什麽不讓師父知道,但又覺得掌門真人吩咐的任務,自己不能無禮,随即想起了什麽,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可是掌門真人,雲兒現在被師父種了鎮魂鎖,去不了的。”
“無妨無妨,”掌門真人像是去了一個大心事一般,笑容都輕松了許多,“你師父只鎖了你十二個時辰,老道瞧着今夜亥時便差不多能解開了。”
……
有了路引,雲兒這一次直接來到了忘川河邊,他躲在一棟屋子後面有些猶豫。
掌門真人是師父的師父,而且一心要助師父歸位,應該不會害師父的吧?
只是送一封信,不要緊吧?
他将信拿出來反複地看。
信用火漆封了口,自然是不能打開的,捏一捏也很薄,大概只有一兩張紙。
他探頭看了看坐在望鄉臺上的那個男子。
他面容清秀,表情溫柔,看起來十分文弱,正低頭給圍繞着他的幾個小孩子說着什麽,那幾個小孩子時不時的發出笑聲,怎麽看也不像是壞人。
掌門真人說他做錯了事。
算起來,他們既然是自己的親師叔,那應該也是掌門真人的弟子,究竟是什麽事,能讓好脾氣的掌門真人,将他們驅逐呢?
是因為偷了能讓師父歸位的那件東西嗎?
可他怎麽看也不像是那樣的人啊!
他想了一會兒,卻怎麽也想不明白,最終還是決定按照掌門真人的囑托,将信送出去。
……
自從靳雙樓深夜被叫回去以後,便再也沒有來過。
裴先生将養了幾日,又重新回到望鄉臺,日子也恢複到從前的模樣。
講完故事,身邊的孩子一哄而散,結伴去四處玩耍,裴先生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正瞧見白老板提溜着個小鬼形跡可疑地往鋪子裏走。
“白老板。”他叫了一聲。
白老板背影一僵。
裴先生站起來,很快就知道白老板想要做什麽了。
因為他認出了他手中提着的那個小鬼。
白老板心虛地回頭沖他咧嘴笑了笑。
裴先生放下釣竿,起身往這邊走來。
有些事,既然躲不了,那便不躲了吧。
是生是死,咬牙挺過去便是。
總好過一直不上不下的拖着。
想到這裏,突然覺得自己竟然會有這種想法,大概是受到了靳雙樓的影響。
“你放開我!”雲兒龇牙咧嘴地掰着白老板的手腕,非常生氣。
雖然他年紀小,但還從未被人這樣對待過。
“你知道我是誰嗎?你竟然敢這樣對我!小心我讓我師父教訓你!”他怒氣沖沖地躲着腳。
“喲,打不過就只會叫師父,羞不羞!”白老板将他往地上一丢,“我還跟你說,我就是揍你一頓,你師父也不能把我怎麽樣,你信不信?”
“好了好了,”裴先生有些無奈,“欺負一個小孩子,你羞不羞?”
“就是!你羞不羞?”雲兒沖他做了個鬼臉,突然覺得這個師叔還是挺好的,起碼還會幫自己說話,想到這裏便跑到他身邊站着,離那個白老板遠遠的。
“我這叫教育他!教育!懂不懂?”白老板哼了哼,坐在椅子上,“不是說了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嗎?我上次是不是說過,你再來就把你留下?”
“你少吓唬我了!師叔才不會讓你把我留下呢!”雲兒吐了吐舌頭,仰頭沖裴先生讨好的笑:“對吧師叔。”
“現在就是你師叔讓你留下!”白老板斜眼瞥着他。
“才不會呢!”雲兒望着裴先生。
裴先生笑了笑:“白老板也是你師叔,是我的師兄。”
雲兒頓時跳了起來:“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白老板邪笑着朝他伸出魔爪,“認命吧小子!”
“我不相信!他這個樣子怎麽可能是我師叔!”雲兒繞着裴先生轉圈躲避着白老板,“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裴先生一手按着雲兒的腦袋,一手按着白老板的肩膀:“停!”
兩人同時停下來望着他。
“雲兒,你今日前來做什麽?”裴先生抱起雲兒。
這樣一來,把白老板就不好繼續跟他玩鬧了,只得讪讪坐下。
雲兒從懷中翻出信,看了看他們倆。
掌門真人說給師叔,可也沒說給哪個師叔啊?
他看了看正瞪着眼睛吓唬他的白老板,果斷把信遞給了裴先生。
裴先生放下他,正要拆開,雲兒搖搖他的袖子:“師叔,我能出去看看嗎?”
“可以,我找人帶你四處轉轉。”裴先生正要招呼小六,雲兒連忙松開他的袖子往外跑。
“不用啦師叔,我不會跑遠的!”說完一溜煙兒的沒了影。
裴先生搖搖頭,低頭看完那封信,一言不發地收起來放入懷中,轉身便走。
白老板連忙攔住他:“給我看看給我看看。”
裴先生望着他。
“呃……”白老板撓撓頭,“不能看嗎?”
裴先生從懷中掏出來,遞給他。
白老板打開浏覽了一遍,心中竊喜,看來自己沒白跑一趟啊。
信的落款是清言。
內容如下:歸位在即,望能請君一敘。
然後是時間和地點。
就是要做一個了斷的意思。
白老板聞了聞那信紙,總覺得有點不對勁:“你說,這是真的嗎?”
“內傳弟子親自來送的,字跡也是他的,想必是真的。”裴先生看起來倒是沒什麽激烈反應,“也是時候,該做個了斷了。”
白老板一臉震驚地看着他。
“怎麽了?”裴先生不解。
“總覺得,這不像是你能說出來的話。”白老板笑眯眯的,“看來雙樓對你的影響還是蠻大的嘛!”
裴先生笑了笑:“也許吧。”
“那你想好了要去了?”白老板将信折好還給他。
“自然。”
“我陪你去?”白老板湊上來,總覺得有些不懷好意。
“不用了師兄,”裴先生推開他的臉。
“好吧,”白老板看起來有些失望,但目光随即被街上走過的一抹倩影吸引,“你自己玩吧,我有事先走了。”
裴先生看他快步追上那名女子,不由得笑了笑。
師兄的灑脫,真是讓人羨慕呢~
第 17 章
“鹿華,你有沒有覺得,最近這裏不太對勁?”白老板蹲在望鄉井口,搖着扇子往井裏看。
扇子上繪的海棠花花開正豔,樹上打滿了紅色的璎珞,襯着綠色的枝葉,格外花哨。
“怎麽了?”裴先生也探頭望了望,發現水面平靜,什麽都沒有。
白老板打開扇子掩着唇,在他耳邊壓低聲音說道:“我已經連續三天晚上,看到那個奇怪的人了。”
“什麽人?”裴先生似乎想起了什麽。
“就是……”白老板側頭想了想,“感覺很奇怪。”
他伸手沾了點茶水,在桌上畫了一個人形的輪廓:“就是這樣的,很奇怪。”
裴先生看一眼他的畫,又看一眼在井邊排隊的魂魄們。
一模一樣。
白老板收起折扇,敲了敲腦袋:“可能我喝多了眼花了吧。”
“你在哪裏看到的?什麽時間看到的?”經他一提醒,裴先生想起來,好像最近确實有些不對勁,但具體哪裏不對勁,他又說不上來。
“大概子時左右吧,”白老板打個哈欠,“我喝多了想吹吹風,打開窗戶就看見他站在那樹底下。”
裴先生朝綠離看過去。
能打開窗一眼看到那個地方,看來他又去小鳳樓了。
“好了我回去補個覺,就不陪你了。”白老板打着哈欠回鋪子去了,裴先生卻望着那棵巨大的榕樹若有所思。
……
是夜,子時三刻,裴先生猛然睜開眼睛。
幽冥之地雖然也分白天黑夜,但白天和黑夜實在也沒什麽分別,無非是夜晚時,多一個月亮罷了。
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