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華銀針被綁在高高的柱子上,他即使低頭也看不清那些那些人的臉,一時之間,這讓他有了一種所有人都在他腳下的錯覺,今天鎮上的所有的人都聚集在這裏,唯獨小芸不在,那些人仰着頭,像是第一次看到華銀針,圍着華銀針竊竊私語,華銀針也好像第一次見到他們一樣,明明是那樣熟悉的臉,現在卻如此的陌生。

周嬸仰頭看着華銀針,手中拿着一盒胭脂,他狠狠的像華銀針砸去,鮮紅的胭脂砸到了華銀針的身上,不疼,卻讓華銀針的白衣染上一層鮮紅,看起來就像是正淌着血。

制作精美的胭脂盒掉到了地上,咕嚕嚕的從石階上滾了下去,咔擦一聲,碎了,那個碎掉的胭脂蓋上原本畫着一張溫婉笑着的女人的臉,那張連現在變得四分五裂,扭曲的笑着。

周屠夫坐在一邊,身邊放着一盆水,他是這個鎮子上殺豬殺的最好的人,他磨着自己的那把殺豬刀,把刀磨的又光又亮,他朝刀上噴了一口唾沫,站起來提起刀對着太陽看,他拿手摸了下刀鋒,手指上立刻滲出血絲,他滿意了,把刀插在木桌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周屠夫一腳跷在椅子,另一只腳抖着,他問道“周嬸,老夫人,你是被華銀針害的最慘的兩個人了,這樣,等咱們将他燒了之後,你們可以先挑兩塊他身上的皮肉帶走,就當是補償了。”

有個書生氣的年輕人一聽周屠夫這麽說吓得路都不會走,歪歪扭扭向前跑了幾步就摔下來,衆人看到他狼狽的模樣,快活的笑起來,年輕人赫然臉色變得通紅,他仰頭看了看被綁于柱上的華銀針,又想起自己母親的頑疾也是華銀針治好的,忍不住替他說話“吃人?這…是不是太荒唐了?”

周屠夫聽他這麽說也吓了一跳,他跷在椅子上的腿也放了下來,很是害怕的連連擺手“吃人?你可別突然說這麽吓人的事情,我們怎麽突然成了吃人的怪物了?華銀針才是怪物,人吃怪物又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老婦人拿手帕捂住嘴,輕輕咳了幾聲,帕子上一片血紅,她卻像是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把染血的帕子收到衣袖裏“華大夫,我最後問你一遍,你究竟醫是不醫,現在反悔你還來得及。”

華銀針閉上眼,一言不發。

老婦人也終于失去了所有的耐心,她冷哼一聲“哼,冥頑不靈。防火!”

火把早就已經準備好了,老婦人一聲令下,一群青年人舉着火把站在祭太下,那些小孩子被大人護在身後,不讓他們看這些,小孩子卻不管這些,偷偷地從大人的身後探出一個腦袋,興致勃勃的看着那些按着火把的人朝華銀針走去,在他們的印象之中,點上火把便意味這節日的來臨,而他們要燒死誰,這些孩子是不用理會的,他們只知道這是一件有趣的事情,這件事情,讓他們枯燥而乏味的童年生活,多了一點可以說道的談資。

突然有一群人闖進了小鎮裏,他們騎着馬,各個腰間都配着刀,一個穿着桃紅色衣裙的女子被一個男人抱着,騎在最高最大的那匹馬上,那女子的容貌小鎮上衆人看的并不真切,她歪歪斜斜的靠在身後的男人的身上,面色很差,說出的話卻是響亮又擲地有聲“我倒要看看,你們誰敢動他!”

衆人聽到她的聲音,反應過來這是華仁心,他們之前的無措與緊張全都消失了,他們興高采烈的向華仁心跑過去“哎呀!仁心姑娘!是仁心姑娘來了!”

小孩子們第一個撲向華仁心,口中喊着“仁心姐姐給我們買糖葫蘆。”

那些大人們也将華仁心圈起來,一個接一個的和華仁心訴苦,說着華銀針的不是“仁心姑娘,你總算是回來了,你都不知道你走的這幾天都發生了什麽,這個華銀針做下極其惡劣之事,卻到現在都不肯悔改,我們只求他幫一點小小的忙他都不肯,你說,怎麽會有這種人。”

“這個華銀針,真是不識好歹,他以為他是誰呢,從前總是擺出一副為了我們好的樣子,好啦,現在出了事情了,總算把他的醜惡嘴臉給逼出來了,辛虧我沒有把我的侄女嫁給他,我侄女,多好的一個小姑娘,柔柔弱弱的,要是真的嫁給他,那還真是到了八輩子的黴運了。”

“是呀仁心姑娘,你還不知道吧,福伯死啦!就在他孫子成婚當天,哎呦,現在福伯的孫媳婦鬧着要和福伯的孫子和離呢,本來好好的一個喜事,就因為他華銀針變成了喪事,老夫人那些天哭的不知道多可憐,真是作孽。”

華仁心被人扶下馬,她看起來很是虛弱,衆人靠近才發現,華仁心似乎是已經許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眼眶下有着一圈濃重的黑影,華仁心早就從小芸那裏聽明了事情的始末,她不經意的瞥了一眼被綁在柱子上的華銀針,裝作第一次聽到這件事“是嗎?福伯死了?福伯是怎麽死的?”

一說起這個,周嬸擠開所有的人,是華仁心告訴他華銀針的血有起死回生的奇效,周嬸心中把華仁心當做了自己的同謀,讨賞般的和華仁心彙報“哎呦,我們也不知道,只是聽華銀針說是喝酒喝死了的,我活了大半輩子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事情,喝酒喝死了,哪樣有這樣的事情?”

“那你明明現在又是在幹什麽?”

“我們求華銀針給我們一點點他的血,然後替我們熬成一幅可以起死回生的藥,誰知道華銀針竟不肯,哎,真是狼心狗肺,不過沒關系,仁心姑娘你來了就好了。”

“為什麽說我來了就好了?”

“仁心姑娘你忘記了?華銀針的血有奇效這還是你告訴周嬸的呢,你既然知道這樣的事情肯定也是知道怎樣煉制起死回生的藥的,你來了,福伯和小芸不就有救了嗎?”

華銀針恍然大悟一般的哦了一聲,她眨眨眼,連哄帶騙的和周嬸說道“哦,原來是這樣,你們快把銀針和錦生放下來吧,你們綁的那麽高,我要怎麽取他的血熬藥?”

周嬸一聽,高興壞了,他忙去招呼人去把華銀針放下來,走到一半,他突然會回頭,狐疑的打量着華仁心“仁心姑娘,你真的會?你不會是騙我的吧?”

華仁心不慌不忙,連臉上的表情都沒變,他朝周嬸搖搖頭,勸誘道“我怎麽會騙你們呢,華銀針的醫術是我教的,他會的我怎麽可能不會。再說了周嬸,是誰告訴你銀針的血有奇效的,你難道忘了嗎?你怎麽會想到懷疑到我身上?”

周嬸覺得華仁心所說并沒有什麽問題,放下心繼續指揮人将華銀針和錦生放下來“恩…好像是這個理。”

華仁心在祭臺前拉着華銀針和錦生的手,朝他們使了個眼色,慢慢帶着他們脫離村民的包圍圈“銀針…不要怕,取血這種事情不會特別疼的…”

華銀針只覺得一陣風刮過,眼前已經站了十幾個黑衣黑甲的護衛,華仁心松開抓着華銀針和錦生的手,松了一口氣“安全了。”

村民們騷動起來,他們似乎不相信華仁心會背叛他們,周屠夫從桌子裏抽出那把被磨好刀要沖過去,刷的一聲,那十幾個護衛已經将随手的佩刀抽了出來,周屠夫只是個殺豬的,從沒見過這樣打陣仗,手一抖,刀就掉到了地上,沒了武器,他更是膽怯,只能吼叫道“仁心姑娘,你這是做什麽?”

華仁心拍拍手,打了個哈欠“沒什麽,只是我現在要帶銀針離開了,諸位,起死回生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人死了就是死了,與其相信這些虛無缥缈的事情,不如好好的想想自己之後的日子應該怎麽過。”

周嬸凄厲的哀嚎起來“華仁心!你敢騙我們?”

華仁心翻了個白眼,對她們很是不屑“我若是不這樣騙你們,恐怕你們也不會将銀針放下來,情非得已,還請各位見諒,銀針,走了。”

衆人走出村外,在距離村莊十幾裏的一個茶亭停了下來,小芸一看到華銀針就撲到他的懷裏,摟着華銀針的腰直哭,華銀針憐愛的拍了拍小雲的背“小芸,好孩子,這次辛苦你了。”

華仁心點點頭“你這次的确要好好謝謝這個小丫頭,要不是他來通風報信,我也不知道會出這樣的事情。”

錦生還有些驚疑未定,他站着茶水在桌上寫下“他們就這麽輕易的放我們走了?”

華仁心嗤笑一聲“不然呢?他們還能如何?他們就算人再多,也不過是一幫平民百姓罷了,再如何也比不過皇宮大內的侍衛的。”

現下得了空閑,華銀針總算能好好地觀察這些侍衛了,這些侍衛看起來不像尋常人家的護衛,他們穿着統一的服飾,連佩刀都一模一樣,身上還挂着官府的腰牌“仁心,這些人是?”

華仁心倒了杯茶給自己提提神,她淡淡的撇了一眼錦生,然後問華銀針“你還不知道?”

華銀針搞不懂了“我應該知道什麽?”

華仁心狐疑的推了推錦生“錦生,你沒有和銀針說嗎?”

華銀針完全不明白華仁心在說什麽,他不知道華仁心什麽時候和錦生有了這麽多的秘密,他追問道“說什麽?”

錦生低下頭,不說話了。

華仁心笑了,她慢悠悠的嘬着茶水“銀針,我是因為有這塊牌子所以才能去江州,找到這些人,讓他們來救你。”

華銀針心頭一跳“江州…”

十一,你知不知道江州在哪裏?

我從江州一路騎馬趕來京城,路上見了許多的人……

等我們這次見過大哥之後,我帶你去江州,江州比京城好玩兒多了……

華仁心從懷裏拿出一塊小小的金屬和一封信放到華銀針的面前“是,我回到山谷裏的時候,發現背包中莫名的多了這麽一塊牌子還有一封信,信上說若是你遇到危急時刻,讓我拿着這塊牌子去江州找人來救你。”

華銀針伸手要去拿那封信,卻又不敢,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信…”

“你還不明白嗎?夏靖戎就是陸青戈,陸青戈就是夏靖戎。”

華銀針将信展開,入目是他無比熟悉的字跡,落款是陸青戈卻又改着夏靖戎的私印,那塊牌子華銀針也認得,是王府裏被夏靖戎收在他房中的腰牌,信上墨跡有些花了,看得出來是匆忙寫下還未等墨跡幹涸便被折了起來,信上寫着:

“十一若遇險急之事,可持信物,前往江州五裏巷內,自有人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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