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的意思是,黎總,總有一天,你得要學會像個成年人一樣,去‘分析’、‘處理’和‘解決’問題。”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蒙着眼睛自欺欺人,以消磨感情為代價無限制地妥協。弄得別人、自己都崩潰。”

“都已經不愛他了,卻非要自虐、死活不放手,有意思嗎?”

意料之中,黎總氣得差點拔了輸液管:“你胡說什麽?你憑什麽說我——”

“你早就不愛葉氤了。關于這一點,其實上次吃壽喜鍋的時候我就該提點你的。”

“我、我……你!”

不然你倒是說啊?“我愛他”,別虛。紀锴想笑,有點同情地看着黎未都。

“你最終是沒辦法欺騙自己的。同樣,你的眼神,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和表情,也沒法欺騙別人。”

“……”

“黎總,不怕你笑話,其實在昨天以前,我每次想到朱淩的時候都還是會不自覺地想要微笑。盡管他有時候挺蠢、會做些讓人哭笑不得的事情,盡管偶爾也有難過的回憶,但當你愛着一個人的時候,那種柔軟的感覺是騙不了人的。”

“你對葉氤,剩下的恐怕只有不甘心,以及一些執念、或者說是壓抑的怨念罷了。”

“卻又舍不得傷害他,最後只能一次次次傷害自己。這樣的感情真的很糟糕,久了說不定真的哪天要去殺人。”

黎未都聽到這簡直都要瘋了:“你說誰要殺人?紀锴你是不是有毛病?出去!你給我馬上走!”

“就你那天那眼神,黎總,不是我說,殺人犯看到你都要吓哭。你有沒有想過?确實你是一直在對葉氤無底線妥協沒錯,但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寬容和原諒,都是以折磨、消耗自己作為代價的。你一直忍,終有一天要物極必反。”

“再縱然自己在這個無底洞裏越陷越深,到時候的痛苦只會是現在的千倍萬倍。更糟糕的是,你身體裏的細胞,會徹底銘記這種感覺。”

“你會變得再也不相信愛情、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一輩子也沒辦法幸福,最後只能孤獨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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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這麽說不是在咒你,我想表達的意思其實非常簡單——好好跟他分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這個世界上像我這樣的好男人還是很多的,你現在需要的只是拓寬眼界,去看看那片廣闊的森林而已。”

黎未都沉默着,眼神直勾勾。

直盯得紀锴毛骨悚然,才突然冷着臉嗤笑了一聲:“像你這樣衣品的‘好男人’?那我還不如孤老終生算了。”

紀锴愣了愣,理了理黎總的邏輯:“哦!我的意思當然不是說讓你找我!”

“哎喲,黎總你想什麽呢?老子就算離婚了,又哪能輪到你?我是說,‘別的’好男人還是很多的。還有我衣品招你惹你了?老子帥爆好不好!剛才還有漂亮小護士問我要電話呢!人緣比你好多了!”

“你今天人模狗樣,還不是因為衣服是我挑的?”

“黎總說笑了,我衣櫃裏件件精品,哪個不比這個上身效果好得多?”

……

跟黎未都在病房鬥了半天嘴,輸贏參半。

紀锴出來時反正是血槽已空、步履虛浮,到門口居然又被阿姨揪着,談了大半夜的心。

簡直是憔悴枯槁。

第二天早上天氣放晴。紀锴打道回府前,又過來醫院看了一眼黎總。

“其實吧,我是真的、真的不建議你再去見葉氤一面了,根本沒毛線必要,節外生枝的。但……勉強也能理解你吧。”

昨晚,阿姨拉着他,灌輸了不少黎未都的細枝末節。

“你知道嗎?未都那孩子啊,骨子裏其實很古板的,特別注重所謂的‘儀式感’……過端午包粽子、初一包湯圓、冬至包餃子。就算是沒有人跟他一起過,這些事情他還是都一定要做一遍的。”

“他總說,日子是要‘過’的。那如果不這麽做,又怎麽叫‘過’呢?”

綜上所述,就算是分手,該走的“儀式”也必須當面走,沒轍。

“黎總。”

但,真的好擔心這貨見了小妖精又跪下啊!好怕昨晚的苦口婆心都喂了狗哇!剛才在門口阿姨還求他來着:“紀锴啊,你可一定、一定要好好勸勸未都啊!”

怎麽勸?紀锴想了想,把前襟口袋裏折着的那張紙掏出來,撕了一半遞給黎未都。

“雖然都些是朱淩的壞話,但你先拿着,意志不堅定的時候拿出來看看。”

“……”

“我知道你喜歡小妖精很多年,剛分手的時候,肯定覺得這輩子不會再愛任何人了。”

“也許過了一段時間也還是會難受,會覺得渾身疼,會在噩夢裏驚醒,會對整個人生心存懷疑。”

“但你相信我,不會永遠這樣的。”

“時間是最好的解藥,而且你要這麽想——這并不是你的錯。愛一個人通常只會有兩種結果,要麽他就是你生命中的那個人,要麽他就是你生命中的一堂課。”

“雖然你這堂課貴了點、內容也坑了點。但好歹也算有了點經驗,以後遇上比他好的人,你也就知道怎麽拿捏分寸,抓住機會。”

“然後,總有一天,一定會有一個特別好的人出現在你身邊。”

“你們之間會很甜、很暖,不會再有傷害和欺騙。他會知道心疼你,會特別特別愛你。絕對讓你重新相信生活,相信這個世界上所有可能的美好。”

“……”紀锴停了下來。

大學時的演講社算是沒白參加。幾句話,居然把人黎總給煽哭了。

那麽大個人了,怎麽還像個孩子一樣,動不動就委屈。動不動就像個受氣包,唉……

行吧,那你哭一會兒吧。

……

“話都說這份上了,要是還沒分掉,黎總,你就最好祈禱這一輩子都別再在S市的大街上碰到我吧。不然見一次打一次,我不逗你。”

黎未都也是一貫的頭腦清奇。聞言,居然紅着眼擡頭問紀锴:“那我要是分了,你沒跟朱淩分怎麽辦?”

紀锴簡直服氣:“咱倆這又不是賽跑!又不是比誰撐得久誰就能贏!更不是中學女生約好一起去找老師告狀好吧?”

黎總:“……你好像常有理。”

本來就都是老子有理!紀锴懶得跟他繼續擡杠:“行了,我得去趕車了,你好好休養、争取早點下床哈!”

“紀锴!”

“嗯?”

“你離開朱淩以後,趕緊找份工作。”

我去!老子如今在您老心裏不是黃臉婆、不是人形泰迪了,卻還是無業游民吶?!紀锴無言回過頭,只見黎總一臉真誠的憂國憂民:“實在不行,來我公司也行。我不會虧待你。”

“沒事黎總,馬上夏天就過了,搬磚工地也該開工了,別擔心我肯定有活兒幹的,餓不死。”

“……”

走了兩步,又轉回來。

拿起黎總病床枕頭旁邊放着的新手機,輸入自己號碼并往自己手機上打了一個。

“當然,萬一真喝西北風了,還得仰仗黎總您多多關照啊。”

……

……

翌日,C城影視基地。

這都一整天了,還是沒有通過驗證。

葉氤有些不爽——潛潛說了,不怕正室撲上來撕你,就怕正室比你還沉得住氣。

嘆了口氣放下手機,自顧自伸了伸裹着紗布的雪白腳踝。

也算是因禍得福吧。

昨晚拍戲時不小心扭傷了腳,沒想到朱淩那麽緊張他。又是抱他回房又是幫他冰敷,一整夜陪着他,剛才更是不怕麻煩,出門幫他去影城外好遠的地方買想要吃的壽司拼盤去了。

“叮咚——”

葉氤單腳跳着,一臉喜色開了門:“哇!買到啦!今天的限定是鳗魚?”

朱淩沒回話,臉色看起來有點凝重。

……

“腳受傷了?怎麽都沒跟我說?”

熟悉的聲音幽幽傳來,葉氤這才看到朱淩身後一團陰影裏還站着一個人!

“你、你……”

臉頰燒起來,仿佛有種被抓包的羞恥感。轉念一想,人家光明正大的又沒做什麽!

倨傲地擡起手來,不肯給黎未都扶。

難得黎未都這次居然沒有堅持,沒有用一貫的獨占欲将他整個圈起。而是自顧自點點頭,擦身而過大大方方登堂入室,往那張兩米大床上一坐。

伸開大長腿,從身旁茶幾上拿起一只天鵝形狀的杯子。

“這茶杯倒是挺有意思的,待會去前臺問問能不能送我兩個?”

葉氤被朱淩扶着在沙發坐下,又聽黎未都冷笑了一聲:“大明星,作為已婚人士,是不是還要有點避嫌的自覺才好?這樣頻繁出入別人男友的房間,被傳了緋聞可就不太妙了?”

“你、你已經管不到我和誰來往了!”葉氤臉頰滾燙,“你那‘新男友’都已經罵到我這裏來了,你還有什麽資格再出現在我面前?朱淩,我已經跟他分手了,再也沒關系了!”

黎未都默默坐着。

既沒有激動、神情也不陰暗,叫葉氤好不适應。

“我們的事暫且擱置不提,我今天來,是有話想跟朱淩說。”

朱淩突然被點名。心底一陣發毛,靠着沙發一臉的戒備。

“你,以前跟戚揚挺熟的吧?”

“……”

“怎麽可能不熟呢?這些年那麽多部速食沒營養的腦殘偶像劇,要麽他給你演男二,要麽你給他當男二,別人讨論起來,也總是把你們放在一起。”

“但是,戚揚因為上一季參加了《繁榮》直播而大火,現在已經拿到主頻道新劇男二號的角色了。”

“著名導演執導,金楓獎同名小說改編,在黃金時段播放,收視保證。等冬天一開播,馬上會躍居實打實的一線男星。聽說現在已經有一堆電影劇本在供他挑選,專輯的事情也敲定了。”

“羨慕嗎?”

“其實像這樣的機會,你也可以有。”

“……”

“只要你答應從今以後不再跟葉氤見面,咱們之間一切過節兩清。我還可以推薦你,讓你參加我們《繁榮》下一季的直播賽季。”

“下一季的陣容,梁翌、洛予辰、戚揚、林寶妮、米莉、衛軒……都是自帶超級流量的大當紅。還沒進入宣傳期就一直挂着大熱話題标簽,我說什麽意思你明白吧?”

黎未都邊說,邊眯起眼,将那玻璃杯在陽光下高高舉起。

突然卻好像手一滑,杯子“啪”地一聲掉在地毯,摔折了天鵝頸。

“相對的,我也可以毀了你。”

“叫你再也演不了戲、發不了專輯、就像這地上的杯子一樣摔成稀爛。明星本來就是這樣一個東西,熱得快涼得也快,你應該比我清楚。”

“黎未都你……”葉氤聲音尖利,“你威脅他?”

“嗯,我就是在威脅他。你看,他在猶豫呢。還不明白嗎?對這種自私透頂的人來說,跟他的大好前途相比,你,根本一文不值。”

“朱淩你別聽他的!”

葉氤一把抓着朱淩的手,含淚一副要哭的可憐模樣:“你是在吓唬你,他做不到的!他沒有那麽大的權力,他只是想騙我們分開!”

“我好歹也是《繁榮》的老板。”

黎未都站起身,走到兩人面前,影子在沙發上落下一道陰翳,“誰能上《繁榮》直播,我、說、了、算。”

“……”

“……”

“好安靜啊。”

安靜得甚至聽得到午後窗外的蟬鳴,這麽漫長、讓人犯困的沉默。

黎未都想笑。耳邊的幻聽出現了朱淩的心聲——“好想答應他”、“好想抓住難得的契機”,“可是怎麽辦呢?初戀就在身邊,根本抹不開面子啊”!

“葉氤,說真的,我就算再怎麽樣不合你心意,至少也比他值得依靠吧?”

“如果離開我,你覺得他真會乖乖跟你在一起?他真舍得他那個‘家’?會不會幾天玩膩了,轉身就嚷嚷着‘家的溫暖’?”

“在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人對你會比我更好。”

“跟我回去。”

“!”

“黎未都你放開他!!!”

“……”真的是很讨厭。

朱淩這家夥,身上總是帶着不知道從哪裏蹭來的亮閃閃的金粉,像這樣被他抓住手腕,那些粉末都蹭他身上去了,才新買的衣服又得送洗!煩!

“你,有什麽資格讓我放開他?”

“朱淩,你是能保證會為他離婚,還是能保證會對他負責?”

緩緩擡眼,黎未都目光幽幽,陰森嘲諷挑釁全開。

“看吧,連一句承諾都不敢說。”

“也太虛僞了吧?只打算把人騙到手,就放着不管了?”

“你少他媽廢話!”朱淩被激得頭腦一熱、脫口而出:“我會對小氤負責,你給我放手!”

黎未都挑了挑眉。好整以暇,似乎在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朱淩也就幹脆豁出去了:“你有本事就整倒我!來啊?我不怕你姓黎的,我警告你,再讓我看到你纏着小氤不放,當心我還送你去住院!”

……

在朱淩的印象中,黎未都這人神經極其脆弱。聽到這種話一般就直接崩了,随後必是一場肢體惡戰。

可是,為什麽?

眼前的男人反而笑了,隐隐含着些近乎得逞的陰險和愉悅。

“既然你這麽堅持,我明白了。我同意分手,也保證以後不會糾纏,葉氤也就拜托你照顧了。”

朱淩懵了,還在捉摸那抹詭異笑容的意義,就看見黎未都緩緩地、狀甚悠閑地,從口袋裏掏出了個手機。

一只正在通話中的手機。

“紀锴,你都聽見了?”

“嗯,都聽到了。”

窗外一片燦爛的秋光,黎未都已經好幾年沒有這麽身心舒暢過了,眼前朱淩天打雷劈的表情,真的是……哈哈,哈哈哈。

作為一個游戲公司總裁,這輩子也沒機會演過戲。沒想到第一次挑戰影帝竟就能瞞天過海。

電話那頭,紀锴的聲音無波無瀾地傳來。

“朱淩,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就早點回來辦手續吧。我成全你們。”

作者有話要說: 朱淩:卧槽毒,被坑了!這人有毒!這電話有毒!

不信擡頭看,蒼天饒過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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