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于淳

“我親自去。”司徒喜語帶堅定,李成歡聽了卻拼命搖頭。

“不要,喜哥哥陪着歡歡,不要去危險的地方。”

司徒喜寵溺地摸了摸李成歡的鼻子,“聽話,哥哥一定要去,司禮監那些孩子還太稚嫩,應付不了這樣的場面。”

什麽樣的場面?大概是以一敵十,沙場上的生死有命血肉橫飛。遠遠望去,紅的鮮麗,紅的生機勃勃。近了一看,卻敵我不辨,滿是猩紅的殘肢斷臂,混做一團,令人作嘔。

“可是歡歡已經沒有淳哥哥了,不能再......”

于淳,那是一個少年老成的孩子,比他小,卻一直是照顧人的那一個,司徒喜一入司禮監并沒有朋友,沒有人敢和這個被老祖宗發落了一百個板子的“逆流”做朋友,他卻偏偏來招惹他。

先是去哪兒都牽着他的手,哪怕被一次次得甩開,也從不氣壘,直到司徒喜被他的執着打敗,任他牽着,然後得寸進尺,非要做司徒喜的哥哥,對所有人宣稱,司徒喜是他的人。

偏偏于淳又是老祖宗的關門弟子,老祖宗當自己兒子一樣疼,沒人敢說個不字,司徒喜在司禮監的日子也漸漸好起來。

和所有小珰一樣,于淳喜歡抓貓逗狗,喜歡金器玉石,喜歡喝酒賭錢,喜歡打扮得花枝招展得像個孔雀。他身上多了司徒喜沒有卻隐隐羨慕的世俗氣煙火氣。從不因為自己是殘缺之身自怨自艾,雖然不想承認,可是司徒喜敬佩也喜愛着這個便宜“哥哥”。

明明最貪生怕死的人,被罰十個板子都要吱哇亂叫大聲求饒的人,卻是他,在天恒十五年的那個秋天,在西北邊塞,在那支利箭射向司徒喜的那一刻,死死擋在他的身前,他真的實現了他的諾言,他真的護住了他。明明說好了的,“喜兒,你只管去沖鋒陷陣,我給你打下手管後勤,你就讓我幫着管管帳,每天有銀子可以數,我就快活了。”

言猶在耳,人卻在懷裏奄奄一息,司徒喜拳頭捏緊,指甲狠狠嵌入掌心的血肉,卻不覺得痛。

“你來幹什麽......”司徒喜嗚咽,話不成話,撕心裂肺。明明他只要死了,就可以去見九泉下的爹娘了。

“沒禮貌,叫哥哥。”于淳已經氣若游絲,卻慣性玩笑,“真是讨厭啊,本來還說,像我這麽漂亮的人,要死也該死在花團錦簇的春天。”

“于淳,閉嘴。”語氣兇狠,表情卻像個受傷的孩子。

“喜兒,你做不了惡人。”于淳笑得燦爛,“你的心,太軟了。”

“喜兒,其實歡歡他不是個孩子了,他沒有那麽脆弱,他......”于淳突然眼神迷離,不再說了,“算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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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你爹娘都在下面等你,他們可能要多等你幾十年了,反正我沒爹沒娘,他們要是不嫌棄,我去幫你...幫你盡孝。”

“于淳......”司徒喜不知道自己已經哭得不成樣子,眼淚混着臉上的血污,讓他看起來像個地獄來的惡鬼。

“這輩子,我沒有一刻如此刻般,活得像個人,我有爹有娘,還有你。告訴老祖宗,淳兒不孝。喜兒,你好好活...活出個人樣來。讓那些看咱們笑話的人看看,我們也是...人啊。”于淳瞳孔渙散到最大,吊着一口氣說完了所有想說的話,笑着閉上了那雙世上最靈動的眼睛。

司徒喜哭得全身戰栗:“兄長,我已經沒有親人了......”我還怎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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