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公主(3)

榮平作為皇朝舉足輕重的公主,她的一舉一動都有衆多人關注,今日她跟陸淵的幾次朝鬥,讓大家開始重新估量形勢,于是漸漸地,京城中出現了些奇怪的流言。

“榮平公主竟然不支持陸淵了,她是不是移情別戀了?”

“魯東明從一個七品小官成了一方大員,因為得了榮平公主的歡心啊。”

“榮平公主喜歡誰,誰就飛黃騰達。”

“她曾經那麽喜歡平遠侯,所以平遠侯熾手可熱。”

……

消息傳到陸淵耳裏,陸淵氣的摔了杯子。“難道本侯的地位是吃軟飯吃來的嗎?”他的妹妹陸萱在一邊看到了,暗暗咬牙,敢這樣侮辱我哥哥,榮平公主真是欠教訓!

榮平倒是心情頗好,粵邊局勢安穩,貿易通商迅速恢複,皇帝舉行宴會,宴請文武百官賞花,榮平也牽頭宴請了一幫名媛貴婦游園。

禦花園牡丹如繡,太液池波光如緞,水池邊的涼亭裏,衆人言笑宴宴,竹絲之聲,從水面對岸傳來,更加輕靈缥缈,而美人之舞,透過扶疏花影來看,也更加活潑有趣。

陸萱款提裙擺,娉娉袅袅走了過來。她穿着一領耦合色紫燕綠柳百褶裙,腰上系着翡翠絲縧白玉佩,頭上梳着明月髻,顫巍巍插着一支飛鳳挂珠尖翅釵,仿佛奇花初胎,輕而易舉奪走了在場衆人的視線。

“問榮平公主安。”

她在衆人或贊或嘆的目光下,用極為優美的步伐走到了榮平跟前,然後——釘在了那裏。

因為榮平沒有說免禮,所以她不能動。

榮平有點疑惑:我倆的關系有好到讓她特意來跟我打招呼嗎?如果我沒有記錯,我才剛跟她哥哥撕破了臉,她巴巴的湊過來——也許是腦子被狗吃了?

作為把體面看得比性命還重要的貴族名媛,行福禮是個大學問。那膝蓋的彎曲弧度要标準,脊背要挺直,腰肢兒要柔軟,頸線要優美,肩部要舒朗,整體要流暢而婉約,仿佛春風中的柳線,總之,這一套要擺的好看,還是有點費力氣的,尤其是長時間保持的時候——陸萱的臉都憋紅了。

榮平慢悠悠的放下了手裏的茶盞,這才伸手虛虛一扶,陸萱松了口氣,忙不疊的站起,便又見榮平漫不經心的指指她背後:“讓讓,擋到我看景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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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笑聲頓起,陸萱的臉立即漲的通紅。她暗暗咬牙,恨不得拂袖而去,然而想着心裏的盤算,還是忍下了羞惱。“榮平殿下,我素來身體弱些,那天在您府裏暈倒,壞了您的興致,是我不對,請您原諒我,也不要再難為我哥哥了。”

榮平詫異的看她一眼。你哥哥在朝堂狺狺狂吠,攻讦與我,他這樣撒刁放肆怎麽是我在難為他?

“原諒不原諒的話,還是少說。你覺得這樣道歉會讓自己更舒心的話,那随你。”

陸萱被榮平不鹹不淡的話噎了一下。這不對啊,按照她的預想,榮平若說不原諒,那她就幹脆跪下去,在衆人面前把事鬧大,若說原諒,那就相當于間接承認自己在刁難侯府,就得心裏膈應着……但榮平完全沒有進套。

她方擡起頭,猝然裝進榮平漆黑的瞳仁裏——仿佛在說“要帶我的節奏,你還差得遠”。

榮平不願自己主持的宴會讓人壞了氣氛,便道:“太液池裏新放養了兩條錦鯉,每到午後就會出來悠游自樂,據說看到的人都會有福氣,我們去看看?”

這話一出,立即引來衆人響應,正所謂享福人福深還禱福,圖吉利的事兒,大家都愛幹,榮平無可無不可,卻也願意與衆同樂。太液池碧水澄澈,波光潋滟,蓮葉接天,金鱗踴躍,一衆賓客指指點點,仿佛各個都是行家。

榮平聽得有趣,正走神,背後忽然被人猛撞一下,她措不及防,不由自主的向前沖去,幸而反應夠快,扯開手奔出幾步,便一揮衣袖穩住身形,牢牢站在原地。

驚魂甫定,榮平輕輕扶了扶頭上的步搖,就這時,卻有噗通一聲響起,扭頭一看,竟然是陸萱掉進了水裏。她尖叫連連,高呼尖叫,瘦弱的身體像一瓣兒荷花在池水裏載浮載沉。“救命!”

瞬間兵荒馬亂。

榮平看着衆人或擔憂或害怕或悄悄幸災樂禍的表情,心裏為自己的平靜感到驚訝,她的情緒毫無波動,甚至還想嗑一嗑瓜子。

“愣着幹什麽,快把陸大小姐救上來!”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對面二樓上有道白色的身影一躍而下,落地的瞬間又猛然竄出,像一根離弦的箭,砰的一下射進了水裏。是陸淵——名滿京城,無數女孩的夢中情人,陸淵陸侯爺。他奮力超陸萱游去,緊緊的把她抱住,送向岸邊,圍觀的人七手八腳把他們拉了上來。

陸萱渾身水濕,曲線畢露,雙眸緊閉,嬌弱不勝,一張臉白的像天狗啃過的月亮。陸淵又心疼又氣惱,接過不知誰遞來的鬥篷把妹妹一蓋,當即站起身來,怒吼道:“榮平公主,早知道你心腸歹毒,手段狠辣,不料竟卑鄙到這種程度!我在樓上清清楚楚的看到你袖子一揮,把我妹妹揮進了河裏,她身體這麽弱,你這是要她的命嗎?”

陸淵顯然氣瘋了。這個滿京城數一數二的男人發起火來還是很吓人的,有些膽小的為免殃及池魚,已經偷偷溜了。

一邊的安鄉縣主聞言忙道“陸侯爺,您方才在二樓上,離得又遠,又隔着草木花樹,萬一眼花看錯了呢?話可不能随便說,好端端的,公主揮她做什麽。”

安鄉話音剛落,陸萱的兩個丫鬟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跪在地上,砰砰磕頭,嗑的倆腦門子發紅。“公主,即便那日我家小姐有些冒犯,今日也跟你道歉了,您即便不原諒,也可以命人懲戒她,直接推人下水,這叫誰承受的起?公主,您若心裏還有不滿,就沖着奴婢來吧,奴婢願意為小姐接受一切懲罰。”

這話說的,仿佛榮平故意謀害一樣。事情真相還沒查清楚,就把罪名蓋下來了。榮平的目光像一道清泉,波瀾不驚的從陸淵周身淌過。他渾身水濕,發髻散亂,頭上落着兩片浮萍葉子,腮幫上還染着湖底些許泥濘,這本是個身材健碩,面容俊美一流人物,然而此刻氣急敗壞,暴躁憤怒,仿佛褪去了光環的鳳凰——現在是落水的公雞了。榮平有點詫異,原來自己前陣子品位那麽差,他現在瞧着還不如陛下送給自己的蒼星呢,至少蒼星賞心悅目的皮相是貨真價實經得起檢驗的。

陸淵被榮平過于古怪的目光看得心裏沒譜,滿腔氣勢先弱了一半。她的眼神怎麽像是菜市場買豬肉的?一邊挑剔一邊嫌棄。

以前的愛慕,熱切,狂喜,忐忑全都不見了,陌生的叫他不敢認。但這樣的榮平,卻仿佛懸崖邊遙不可及的花,有種獨特的魅力。

“咳咳”陸萱恰到好處的醒來,她嗆出一口水,幽幽的張開了眼睛。“哥哥。”

陸淵瞬間沒了別的想法,小心翼翼的把她抱在懷裏。陸萱微不可查的又往他懷裏貼了貼——哥哥的胸膛寬闊而又溫暖。還有迷人的成年男性的味道,她蒼白的臉迅速染上了些許紅暈。

“哥哥”陸萱拉着陸淵的衣襟,嬌弱的道:“請不要再為了我與公主争吵了,小妹當不起。既然是我讓公主不高興了,那公主要出出氣,也是應該,我受着便是。”

說到後來,尾音裏已帶了哭腔。在場人有不少聽着聽着就紅了眼圈。

“陸姑娘真可憐,怎麽偏得罪了榮平。”

“榮平公主跋扈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看陸姑娘剛才給她行禮,她都愛搭不理的。”

“何止啊,她分明就是故意刁難陸姑娘,刁難完了還要報複。”

……

榮平發現自己聽力挺好的,在場的竊竊私語她都聽見了。陸萱的清醒瞬間改變了局勢,再也沒有人想着查清真相,或者弄清原委,這病弱少女的話仿佛一陣妖風吹過,明明白白爸榮平安排在了反派的位置上。

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做點什麽,于是拍了拍手,為這場盛大表演送上掌聲。

“榮平公主,你這是什麽意思?”陸淵俊臉氣的彤紅。“本侯不理你,就對我妹妹下手想引起我的注意?我告訴你,你死了這條心!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喜歡你這種蛇蠍心腸的毒婦的!”

榮平嘆了口氣:“看來本宮有必要給你漲漲知識。”她輕輕伸出一根白皙的指頭,這個姿勢陸淵非常熟悉,當天在朝堂上,她就是這樣表現的,一根指頭豎起,便仿佛有千軍萬馬出動。

“首先,本公主并不喜歡你,只是想睡你,但現在的你看上去…并不足以引起本公主的興致。”

“你……”

“其次,本公主乃當朝一品,尊榮無雙,你妹妹陸大小姐再怎麽被你寶貝,在我跟前,也是一介素人。如果我要讓她下水,那根本不需要背後下手,而是這樣。”榮平伸出手來輕輕一拍。立即有幾個健壯的仆婦推開人群走了過來。

陸淵情知不好,卻來不及阻攔,眼睜睜的看着妹妹被拖起來,在衆目睽睽之下,噗通一聲,再次掉進了水裏。

是被扔下去的。所以水花漸的很高。

衆人都驚呆了,甚至忘記了尖叫。陸淵也懵頭了,甚至忘記了發火。

榮平無所謂的攤手:我是毒婦嘛,品階很高的那種。

陸萱傻眼了,事出突然,她根本無法反應過來,方才被仆婦按着根本掙紮不動,待到好不容易能動,求生的本能勝過一切,高喊着哥哥,梨花帶雨驚慌失措的向岸邊泅渡。

衆人訝然:原來你會游泳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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