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白月光3

榮曲說幹就幹, 他揮馬找到林缈, 卻發現林缈正在那裏聽戲。他家養的小戲班,唱的他自己度的曲填的詞。榮曲聽一耳朵, 發現正是姽婳公主的故事, 再一翻冊子, 這才發現原來林缈寫了三個故事,除了護國公主, 還有濟世良醫, 妙手小廚,三個人物三個故事彙編成薄薄一冊文書, 取名叫《寓世養榮小劄》。

榮曲看到标題的一瞬間, 嘴角無法抑制的抽了抽。誰能想到孤高寥落的林缈還有這麽精彩泛濫的內心世界。

“這個小劄除了林公自己,別人手上可還有?”

林缈翻着榮平送給他的新編姽婳詩, 慢悠悠的道:“有啊。南邊很多人有。”

榮曲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他又立即派人下了江南。結果一查才知道,這三個故事林缈少年時期就寫了, 那邊的小戲子說書人都會這三個故事,只是沉淪于東南一隅的下九流,素來為北方京都中高貴風雅的上等人士所鄙視,以至于無人得知罷了。

而如今林渺位高名著, 也對少年故事閉口不提,所以誰都不知道端莊謹嚴的林公還寫過這樣離奇古怪的小玩意兒。

“好了!如今真相大白,我看蘇萱還有什麽臉面說姽婳公主的人物故事是她自創的。”

榮曲帶回來的消息迅速經過松浪軒傳遍京城,甚至還有好事之徒特意南下求證。這一考察, 大家才發現哦,原來是這樣!

你蘇萱大小姐連民間藝人的玩意兒都要搶,結果還倒打一耙說榮姑娘抄你的。

同一個母題,只能你寫不許人家寫?現在連母題都是你的了?

自诩欣賞陽春白雪,結果卻是改造潤色的下裏巴人。

甚至于很快有人扒出來《姽婳曲》的原作也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

京都文人大多自許身份,骨子裏帶着自命不凡的清高勁兒,這事一捅出來,頓時對蘇萱極為鄙夷。

一夜之間,天翻地覆,她當初怎麽潑給榮平的污水現在又怎麽流到了自己身上。

“醜人多作怪,奸人多心機,還想靠貶低榮仙女兒成名呢,啧啧,露餡了吧。”

“明明不是文才強,插上雞毛充鳳凰。”

Advertisement

……

蘇萱聽到這些言語,氣的臉都變形了。她明明記得上輩子捉刀人始終沒有出現,也根本無法查證,所以她才敢無所顧忌的據為己有拿來使用。怎麽今世事情的走向變成了這樣?

如今皇朝尤為看重文人,對士子極盡優待,任憑她是東昌伯府的小姐也難以阻擋衆口哓哓。

蘇萱有點頭大,更怕長慶王從此厭煩了自己。長慶王可是陸平遠的伯樂,自己怎麽能開罪丈夫的恩人呢?

這麽一想,她決定趁着長慶王過壽的機會,送上一份厚禮,讨得他的歡心。她回憶片刻,想到榮平後來在一個破落戶手裏買到了一把古琴,那把古琴讓她在京城大大出了一番風頭,還有不少人慕名去看。那這輩子,她就不會再給榮平這個機會了,她立即命人帶上千金去買那把古琴回來。

轉眼間,長慶王壽誕已至,蘇萱捧着古琴滿臉笑意的登門。結果好巧不巧,榮平也在。

榮平穿着一身廣袖長裙,內裏襯着雪白繡花绫,裙擺上新樣宮花紋路由金銀二色絲線繡成,飄逸奪人,又鮮豔妩媚,好似雪地裏怒放的梅花。

蘇萱一看,頓時剎住了腳,臉色變得極為難看。榮平此人自诩高雅脫俗,平常一年四季都穿一身乳白雪白,怎麽今兒倒穿了紅?

滿京城人都知道我喜愛紅色,這榮平是不是故意要跟我比個高低?

榮平頭上斜梳了倭堕髻,戴了一只金絲小鳳,愈發襯得她肌膚細膩,形容嬌嫩。脫離了平常拒人千裏的高冷裝束,她反而愈加冷豔迷人了。

她出門時,榮曲驚的手裏硯臺都掉了:“哎呀妹呀,你今日怎麽這般裝扮”

“長慶王的好日子,定然朱紫滿門,我太寡淡了豈不是格格不入?”

榮平給兄長行禮告別:“我去請王爺看畫。”

榮曲目送她的背影,忍不住心裏哀嘆,這這這,這還有哪個男人有心情看畫呀。

事實果然如此,榮平自打進了王府,男男女女的視線就在她身上掃來掃去,似乎要從她身上刮下一層皮來。而她似乎習慣了站在萬人中央,是以泰然自若。

蘇萱暗暗咬了咬牙,呈上了自己的禮物,随後扶着丫鬟的手慢慢走了過來。“榮姑娘,真是好巧啊。”

榮平細眉微蹙,長慶王過壽,達官顯貴皇親國戚全都到了,這有什麽好巧的。平白無故的,蘇萱卻對我敵意橫生——敢情她腦子被狗吃了?

蘇萱看榮平不搭理她卻更加生氣,心道明明是個假仙女卻如此高傲,你現在把自己捧的越高,将來就跌的越重。

榮平正和長慶王研究她送的壽禮,是一副精品古畫。

“這幅山水圖乃是古宋真跡,遠看淡遠平靜,頗有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的意境,但仔細看會發現其中不乏淩厲的皴法,這一塊是斧劈皴,仿佛刀劈斧鑿,石頭之堅硬随機纖毫畢現,層次分明。”

榮平的聲音清脆悅耳,溫和平靜,雖不甜媚,卻仿佛一泓清泉,自然流淌,輕而易舉的說到了人的心裏。在場之人無不連連點頭,稱贊她品位不凡。

蘇萱走過來一看,立即瞪大了眼,她發現自己機會來了。這幅山水畫她認得,因為這幅畫在陸平遠手裏,乃是陸平遠家傳之物。陸平遠愛不釋手,視若性命,那麽問題出現了,真品明明在陸平遠手裏,榮平這幅是從哪裏來的?

她自重生以來,就對陸平遠暗中盯守,所以可以斷定榮平與他絕無私下交接可能,更不可能拿走陸平遠的畫。因此可以判定榮平這幅畫是假的……

蘇萱的嘴角無法克制的翹了起來,給長慶王送壽禮竟然送出了贗品,看你怎麽收場,看你才女的面子往哪裏放。

“王爺且慢,這幅畫有問題。”她信步走過來,伸出手指指點:“您看,這幅畫後面這一部分顏色清淡,越往遠方越模糊,而樹枝斜刺出來,邊緣卻不幹淨,而是毛毛剌剌,幾處濃淡對比都不正常。”

長慶王聞言微微皺起了眉,問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蘇萱飒然一笑:“我的意思是榮大姑娘怕是被人蒙蔽了,這幅畫顯然是贗品。你看,這幅畫的背景部分有大量的空白,其實真品原作上,這幅畫此處不是留白而是淡墨,極淡的淡墨。它要用雲霧的淡墨與前方松石的濃墨做對比。你這幅畫顯然違了創作者的本意,那模仿者固然模仿的極為相似,但假的畢竟是假的,魚目混珠總有被揭穿的一天。”

她一邊說一邊掩口嬌笑,只是眼神中的惡意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住。

這話一出,立即引起軒然大波,原本沒有參與賞畫的人都圍過來看。人的心理很奇怪,一方面把喜歡的姑娘捧成“仙女兒”,一方面又暗搓搓的想把仙女兒拉下神壇。蘇姑娘雖然前段時間鬧了笑話,但她這次顯然信心滿滿,煞有介事。想想看,這可是長慶王王的生日宴,若非有絕對的把握,她豈敢亂言?

于是,便有一票或擔憂或看戲的眼神投向榮平,似乎要看她如何收場。

榮平請了長慶王示下,便問蘇萱:“恕我直言,你方才的理由并不夠充分,說辭也不足以采信,這幅畫雖是我挑選,卻也是呈送了加父家祖過了目的,兩位老人家确信無疑,蘇小姐言之鑿鑿,可有證據?”

榮平一番話說的很到位,榮府一家對長慶王極為敬重,對兩家的關系也極為珍視,一份壽禮不僅是小女兒呈送更是一家人一起精挑細選的,你現在張口就說我們是假的,是不是太草率了?

蘇萱等的就是榮平問她,當即冷笑一聲:“我當然有證據,因為真品在城東陸家陸平遠公子手中珍藏!誰知道你這幅是從哪裏弄來忽悠王爺的。”

“王爺!”蘇萱轉身對長慶王行了一禮:“您若不信,可派人去城東陸家求證,請陸公子來大家一起對質,若是我信口雌黃,那我甘受任何處罰。”

蘇萱雙眼明亮的看着大家,似乎試圖讓大家透過她的眼神看到她的誠懇和自信。于是便有人起哄讓王爺主持個公道。

“榮姑娘不能平白被委屈,王爺自然更不能被贗品蒙蔽,還是請陸公子來,捧着他的畫,大家一起比一比,那不就什麽都知道了?”

長慶王果然點頭,立即派人去找陸平遠。

蘇萱輕輕吸了口氣,忍不住撫了撫自己的頭發,還偷偷摸出小手鏡照了照。她原本為了今世與陸平遠的會面,特意設計了場景,今天事發突然,卻也是個極為巧妙的機會。

她的妝容衣衫都毫無缺憾,雖然撞衫榮平讓她有點嘔心,但這并不礙事,因為她将在衆人面前,在他面前,揭露榮平的假!

同樣兩個紅衣姑娘,一個慧眼如炬還正義凜然,一個頂着才女的名頭卻拿贗品賀壽,他會喜歡哪一個?

只怕是對白月光的所有癡想都在今日這一瞬間破滅了吧?單是想到這裏,蘇萱幾乎都忍不住要笑出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