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艾翎抱着戰生追出去，就見玄森脖子上還戴着那塊用來防止蛋羹落到衣服領子上的圍巾，一臉嚴肅地，看着米娜，和她保持半米的距離，背着手和她說話。

“你有什麽事嗎？”

“沒…”米娜的聲音，軟軟糯糯的，大概是因為常年被困蟲洞中，不谙世事的她，還不知道怎樣以成人的語氣和別人說話。

“沒事就好。”玄森轉身欲走。

“等等…森森…”米娜追上去幾步，想要拉住玄森的軍裝衣角，玄森往後退一步，她抓了個空，絞着手指，眼神巴巴兒地看着玄森。

“還有什麽事？他們照顧得你不好？”

“不，不是…”米娜說，眼神忽閃忽離，“你，你和你媽媽，害死了我爺爺…”

玄森臉上神色變了一變，從之前的冷靜，變成冷峻了。

米娜察覺到他的變化，擡起頭來，望着他，“你拿什麽賠我？”

玄森站着沒說話，米娜自顧自地轉身回去了，嘴裏念叨着什麽，玄森聽不清楚，艾翎更是聽不清楚。

“過來。”玄森轉身後看到艾翎和戰生，朝他們招手。艾翎走過去，玄森從她手中接過戰生。

“她…”艾翎想問米娜說的是怎麽回事，問句還沒說全，玄森就說，“可能精神有點問題，我會找軍醫給她看的。”

艾翎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了。

戰争已經結束，眼下玄森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實現對人類的諾言，帶領人類，在這個地球上，過上比以前更好的生活。

一批又一批的曾經在外太空作為奴隸的人類，被釋放回地球，空中飛船來來往往，川流不息。

地球表面，因為幾個世紀以來人類的破壞，和戰争的摧殘，已經不再适合居住和發展，玄森決定，開拓地下城。

重擺日夜不息地在計劃好的地表捶動，一個又一個深坑被開墾出來，重擺所到之處，到處都是漫地的煙塵，連往常保護狀況良好的軍事大樓，也在所難免。

艾翎在日常生活中，戴上了口罩，戰生還小，呼吸系統嬌弱，她也給他戴上了口罩。

小家夥很不習慣口罩的存在，每每艾翎給他戴上，他就掙紮着想把它扯下來。

但是艾翎不讓，一朝他瞪眼睛，他就不敢再多動了，乖乖地抓住艾翎的衣角，咿咿呀呀地問爸爸呢。

“你爸爸呀，在前頭看着工程呢。”艾翎說，擦開窗戶上厚厚的濃煙。

戰生伸長了脖子往窗戶外看，無奈外頭煙塵太大，他什麽都沒看見。

忙于地下新城建造的玄森，每晚都拖着身上滿滿的灰塵回來，艾翎給他放好洗澡水，服侍他擦身子，總是把幹淨的毛巾，擦出許多黑色來。

這樣，真的沒問題？

對于地下城，艾翎起了懷疑。

玄森卻很肯定，“沒問題的，等地下城完全建立了，就可以把它和地面的環境隔離開來，到時候，空氣會好很多，最起碼，沒有這些擾人的煙塵。”

艾翎點頭，幫他擦背的時候，忍不住咳嗽起來。

“這幾天沒出門吧？”玄森皺眉。

“沒有，就是那些灰塵，透過窗戶，多多少少會到家裏來一些。”艾翎搖頭，他洗了澡，她扶他起來，給他套上睡衣。

玄森伸手，摸了摸洗漱臺上薄薄的一層灰塵，“在地下城建造好之前，你和兒子，去太空基地生活吧。那裏環境，多少比這裏好些。”

艾翎沒說話，又咳了幾聲，玄森轉身過來吻住她，待吻得她連連喘氣，話都說不來了，又摟住軟軟地伏在他懷裏的艾翎說，“等地下城完全建造好了，我就接你和兒子回來。”

哪知一語成谶，送她去太空站後，真等到地下城的全部基礎設施完善全備，人類和瑞芒星人，和平共處的時候，才接到她回來。

梵期接到命令，要送艾翎和戰生去太空站生活一段時間，前段時間，奔赴于戰場的他，已經記不得上次和艾翎見面，是多久之前了。

“好久不見。”艾翎抱着戰生，戰生好奇地戳梵期銀白色流線型的外殼。

“的确好久不見。”梵期比以前穩重很多，護送艾翎和戰生上飛船。

上了飛船，看着底下煙塵滾滾的地球表面，艾翎沉着聲，不知道該說什麽，心裏倒是很平靜，戰生也随她，除了好奇梵期表面，其他都不關心。

“指揮官現在心情很好。”梵期突然說。

“嗯？”

“他總算可以擺脫些陛下的影響了，在地球，他剛剛展現了自己卓越的軍事能力，接下去，又将展現他的領導能力，沒有人會說他是靠着陛下發達的一個小皇子了。”

玄森的身份，還是少校的時候，艾翎多多少少知道些，他是瑞芒星系皇帝唯一一個兒子，卻因為有一個純人類血統的母親，而不被正統軍事力量認可，比如之前和玄森鬧翻的莫多。

莫多戰敗，玄森又以異族的身份，成為地球人的首領，這兩件事，必然會使玄森在星際各國間的地位，大大上升。

再不會有人說他是靠着自己父親的力量，作威作福的公子哥兒了，艾翎也衷心為玄森感到高興，尤其是想到這向星際各國間證明自己能力并非子虛烏有的男人，是自己的愛人，還是自己孩子的父親，她就更加高興。

但梵期接下來說的，讓她隐隐的又擔心起來。

“只可惜到現在，指揮官的精神力，還是不能恢複。”

這艾翎知道，呆在他身邊的這些年，白天的時候，他看着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一到夜裏，胸口傷口就隐隐作痛，每到這時候，艾翎就要為他點上一只罂毒，讓他緩解些疼痛。

“指揮官現在這麽努力工作，就怕哪一天，胸口的傷撐不住。”

艾翎也皺起眉來，“玄森…”

“爸爸…”知道自己爸爸的名字是玄森，戰生一聽艾翎喊出自己爸爸的名字，就自然而然地接了上去。

“梵期，幫我照顧好他。”飛船就要起飛，旋梯緩緩地落下，梵期也往下走，艾翎在身後喊。

“我會的，女主人。”梵期轉過身去，對艾翎做了一個鞠躬的姿勢，“也請女主人，照顧好自己和小主人。”

“好。”艾翎笑，梵期這些年的表現，已經完全地讓她相信了，他已經不會再背叛玄森，可是玄森卻不放心，還是不肯讓他恢複原來的樣子，硬是讓他留着這一身銀色外殼，加他時刻記着自己曾經的背叛。

玄森這人，性子硬起來，真是誰拿他，都沒辦法。

經過一次跳躍，飛船離開了地球軌道，很快到達瑞芒星人的空間站附近。飛船的飛行速度慢了下來，往後看，已經看不見地球，往前看，只見一片璀璨的星光，影影綽綽，美得叫人眼睛發直。

頭一次真實地見到外太空的情形，戰生很激動，嘴裏發出艾翎聽不懂的嗚嗚聲，手扒着窗子，臉完全地貼上去了，十分想和外太空，來個親密接觸。

艾翎幾次把他撥開，他都不聽話。艾翎沒法子了，只好松開手，任他小小的人，貼在窗子上，眼睛直直地望着前面一團星雲。

“妹妹。”

艾翎聽到身後有人喊她，聲音熟悉又陌生，那語氣，竟和哥哥叫她時的語氣，一模一樣。

她轉過身去，看到威爾站在自己身後，笑臉盈盈，“妹妹。”

“你…”艾翎直覺地覺得危險，抱起戰生，摸上腰間，離開前以防萬一別上的激光槍，“你怎麽回事？”

“我是艾圻啊，妹妹。”威爾還是那樣笑，這張明明和哥哥一點相似點都沒有的臉，卻一點點地和已經消失在記憶中很久的臉，重合在了一起。

“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我是死了，但是，我的avatar，沒有。”威爾仍舊笑着，并向戰生伸出手，“戰生，到舅舅這兒來，好嗎？”

“舅舅？”戰生重複這個陌生的詞，看向艾翎，“媽媽…”

艾翎抱着戰生的手，緊了又緊，“你想幹什麽？”

“我的妹妹，離開戰場這麽多年，警覺力還是這麽卓越。”威爾笑，伸出手，一柄長長的激光射線棒露出來，那棒尖端和艾翎的脖子，只離了一厘米左右的距離。

“拿你和你兒子，換整個地球的統治權，妹妹，你說玄森，舍得不舍得？”

艾翎抿着唇沒有答話，他自顧自地又說，“要我，我舍不得。”

艾翎冷笑，偏過頭去，“空間站到了，先出去吧，好說話。”

這空間站還留守着一些照顧艾翎起居的瑞芒星人和機器人，威爾帶着艾翎和戰生下飛船。

三人神色都輕松自然，只有艾翎知道，威爾的激光棒，就抵在她背後，只要他稍微一用力，她的血，就會噴湧而出，染得整個空間站，都一片鮮紅。

“在這兒好好休息吧，你是我妹妹，我不會對你怎麽樣。”把艾翎和戰生關進一間小房間的時候，威爾這樣說。

戰生放聲大哭，艾翎冷着臉看威爾，“我沒想到，你也是avatar,還是我哥哥的avatar。”

“你想不到的事情還有很多。”威爾說，“我本來是想埋伏在玄森身邊，一旦取得大權，就和你一起享受這最後的勝利的。沒想到你卻，投入了我們的敵人的懷抱，還給他生了這小雜種。”

“你不是女人，你怎麽孕育出自己的avatar的？”話雖至此，艾翎還是不是很相信，威爾就是艾圻的avatar。

“我自己不能孕育，願意替我孕育avatar的女人卻有很多，妹妹，你也知道你哥哥魅力不小。”威爾狹促一笑，艾翎立即想起，自己成為阿加娜的最初的那段時間內，總是能見到懷孕了的女兵或女幹将，挺着大肚子，還奔波在戰場一線上。

譬如那個，發表戰敗演講的女少校…

艾翎心中一驚，所以關于avatar計劃，艾圻對她，是有很大隐瞞的….

他說因為只有女人才能孕育屬于自己的avatar，所以所有avatar，都是女性；但現在他卻說，只要有女人的幫助，男性也能有和自己匹配的avatar…

她聽到自己的牙齒打起顫來，“艾圻，你們在玄森身邊，安插了多少你的avatar？”

“你是說以人類形式的，還是瑞芒星人形式的，還是，獸人形式的？”艾圻看着她驚恐的樣子，只覺得好笑。

“你….”艾翎望着自己的哥哥，居然覺得無話可說。

他居然對她隐瞞了這麽多！

“艾翎，我早就說過，地球，終究是屬于我們人類的。”艾圻啧啧嘆着搖頭，“我的傻妹妹啊，你總是自作聰明…這回投錯了營地，可怎麽回得了頭啊。你之前的所作所為，哥哥我，是永遠不會原諒的。”

“我不需要你原諒！”艾翎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

“那你就等着沉淪吧，和你的小雜種，一起。”威爾輕佻地看了一眼哇哇大哭的戰士，轉身出了房間。

過了一會兒，有一個穿着女仆衣服的女人來敲門，“夫人，往後的日子裏，将有我負責照顧你，和你的寶寶。”

艾翎看上她的眼睛，只見來人是米娜。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