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吃飯吧。”米娜懶洋洋地進來,遞給艾翎一碗烏黑的不知道是什麽植物汁液的東西,這樣的東西,她已經喝了好多天。
一開始以為她要毒死自己,但看她自己喝了一點,向她展示無毒,為了保持體力,她只好把這一碗黑乎乎的東西喝下去。
戰生在米娜出現的第一天,就被她奪走了,艾翎問過幾次米娜,戰生被她弄到哪裏去了,她都是避而不談,只是別有意味地笑。
“我勸你最好不要打他的主意!”艾翎警告米娜,“他是玄森的兒子!你也愛玄森的不是嗎?既然是,就不要傷害他的骨肉!”
米娜臉上露出那種只屬于天真孩童的微笑,“我當然不會把他怎麽樣,他是我的孩子,我和森森的孩子。”
又是這樣的言論,艾翎只有冷笑,“瘋子。”
今天喝了那黑乎乎的東西後,米娜沒有和平時一樣,立刻離開,而是蹲在她身邊,像看一只小動物一樣看着她,似乎是在等着什麽發生。
“你想做什麽?”發現自己今天喝了那黑乎乎的東西後,開始猛烈地頭暈起來,艾翎警覺地靠在牆邊,放緩自己的呼吸,讓身上的能量,盡量少一些散去。
“看你,什麽時候昏迷。”米娜也是真的小孩子心性,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喝了這麽多天這個,你的身體機能,該退化到合适的水平了。”她拿過那只還粘着黑色汁液的空碗。
那汁液中,果然有鬼,艾翎握住自己越跳越快的心髒,故作淡定看着米娜,“你到底想怎樣?殺我?何必用這麽麻煩的方法。”
“我不想殺你。”米娜說,“我只是想要你,感受一下我的孤獨,一直被關在蟲洞裏的孤獨,我希望你也知道。”
“為什麽?”艾翎問,“因為玄森愛我不愛你,所以你要這麽對我?”
“不,森森喜歡的是我。”米娜說,聲音天真地讓人不忍心打斷她的幻想,“本來這種感覺,我是想讓他感覺的,畢竟是他和他媽媽,殺死了我爺爺,害我進了蟲洞,孤獨了這麽多年。”
米娜和玄森的過節,艾翎并不了解,米娜說話的時候,她只有看着她,“但是我想了又想,還是舍不得,一想到他要和我一樣,進入蟲洞那麽多年,除了自己,什麽人也遇不到,除了一片時常變幻的白光,就什麽都見不到,不會生病,也不會死亡,我就覺得,這裏…”她指指自己心髒所在的地方,“很疼,比小時候調皮被爺爺擰耳朵都疼。”
“但是你就不一樣了,你和他,總得有個人,去感受感受吧,那樣我才覺得公平。”米娜笑起來,“沒有你,他一定會覺得很難受吧!這樣真好,真好。”
“變态。”艾翎罵。
“變态是什麽意思?”
“變态就是你的名字。”艾翎冷笑,心髒起先還是快速的超乎尋常地跳動着,這會兒忽然慢了下來,像即将湮滅的煙火,顏色一點又一點地淡下去,直至消失不見。
“你…”米娜咬牙切齒地上去了,掬住艾翎的脖子,想逼她說出變态一詞的真實意義時,發現她已經閉上了眼睛,脈搏變得很慢很慢,已經進入昏迷狀态。
“熬了這麽些天,終于昏迷了。”米娜松開握着她脖子的手,拖着艾翎的腳,把她拖進另一個空曠的大房間。
“等你醒來,就會跟我一樣,發現自己的世界,只剩一片白光。”
空曠的大房間內,溫度低到零度以下,在大房間的最中心,有一塊一人多高的多面體透明冰塊。
米娜走近冰塊,輕易地打開了多面體的一面,把已經被她剝去衣服的艾翎塞了進去。
合上那多面體的那一面後,她拍拍手掌上的冰屑,按下了附近的一個開關,走遠一些看,大量的流動水撲到那多面體透明冰塊上,瞬間被凍住。多面體,成為一個标準的球型,裏頭,若隐若現的,有一具妙曼的女體。
威爾從門外進來,看着被凍住的妹妹皺眉,他問米娜,“她這樣,真的死不了嗎?”
“死不了的。”米娜說,拍拍威爾的肩膀,“心疼你妹妹?”
“我不心疼一個叛徒。”威爾面無表情,邁着堅毅的步伐向外走,米娜乖巧地跟在他身後,走到外頭,關上了冰室的大門,米娜開心道,“好了,讓這個女人沉淪孤獨去吧,沉淪個三四百年,不是問題。”
“米娜,”威爾轉過身來握住了米娜的手,“你明知道我要毀滅玄森,為什麽還要與我合作?你不是愛着他嗎?”
“你聽到我和你妹妹的談話了?”米娜問,天真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絲不屑。
“是。”
“哦…”米娜略帶些懵懂地點點頭,擡起頭來看着威爾,“知道為什麽嗎?因為我想要的,就是毀滅他呀!”
“愛一個人,不是非得生生世世、時時刻刻和他在一起才算是愛吧?我對玄森的愛,就是想殺了他呀!”
說話的女人,因為常年困在蟲洞中,而保持着一張少女的天真臉龐,聲音,也是那樣不谙世事的純淨,威爾看着她笑起來:我的愛人,願你得償所願。
地下城正在建造,軍隊中又不安分起來,時時有暴亂發生,而且這回暴亂的,都是跟了他許多年的士兵,其中不乏高級将領,玄森表示很心焦。
罂毒煙點了一根又一根,胸口十多年前被射線所傷的傷口,又隐隐作痛起來,他捂着胸口,心中焦躁難安,腦子裏都是艾翎的影子,她的一颦一笑,都在他腦海裏生動起來。
想,很想,很想她。不知道她和兒子,在空間站過得怎麽樣。
玄森這個疑問,很快在威爾那兒得到了回答。
他得到的回答是,他們過得,非常!極其!不好!
“威爾!”見到威爾的時候,玄森聽到自己胸腔處的心髒,在猛烈地跳動扭曲,“你到底想做什麽?!”
“我想做得很簡單,你,外星人,離開地球。”威爾痞痞地笑着看玄森。
“不可能!”地球是他的戰果,已經被他拆了吞進肚子,不可能再吐出來。
“還想見到你的女人和兒子嗎?”威爾問,手邊按鈕一按,全息影像中,在米娜懷中掙紮哭泣的戰生,和被冰凍在多面體大冰塊中的艾翎,都展示在玄森眼前。
玄森只覺得一盆涼水,從頭上向自己潑下。
“退兵,離開地球。”威爾說,“帶着你的外星人軍隊,離開我的星球!”
“不可能。”玄森覺得威爾不僅不自量力,而且所想過分淺薄。
玄森的固執,已經超過了威爾的想象,他笑說,“你願意以妻兒死亡的代價,來換取對這個星球的統治權?玄森,我還以為你愛艾翎,愛到了非她不可的态度呢,原來…”
他話還沒說完,就感覺整個人淩空而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地平移,到了離玄森不到三十厘米的地方,他看見他怒氣沖沖的臉,“威爾,我告訴你,游戲結束了,交出我的妻兒,我免你一死。”
威爾震驚,“你的精神力,什麽時候….”
“就在你發出我妻兒危險信號的那一刻!”玄森怒,升起手掌,威爾升到了離地數米的地方,又重重地垂直落下。
他的身體,撞到地面的那一刻,鮮血從他四肢百骸處緩緩流出。
“為什麽…”威爾躺在地上,不可置信,為什麽?他明明已經喚醒了所有潛伏在他軍隊內的avatar,他明明掌握了他妻兒的生命,他明明可以贏的….
為什麽他失去已久的精神力,會突然湧現出來?
“不是所有人都天生喜愛戰争。”似是知道威爾心中所想,玄森淡然地說,“和平,是所有人心之所願,不論是不是人類。”
“爸爸….”再次見到自己爸爸,戰生表現得很激動,玄森從梵期手中接過依舊健康的戰生,生生忍住了把梵期身邊的米娜捏為粉末的沖動,輕柔地捏捏站生的臉,叫聲兒子,轉頭就走。
“森森…”米娜不依不饒,掙脫開士兵的雙手,跑着上去跟住他,“森森,你為什麽不理我?”
“梵期。”玄森停下來,轉頭看梵期,梵期會意,上去握住米娜的手,力氣大得幾乎把她的手拗斷。
“老婆…”看着冰內閉着雙眼,一臉平靜的艾翎,玄森忍不住叫出了人類世界這讓他覺得害臊的稱謂。
“爸爸,媽媽在裏面幹什麽?”戰生問。
“媽媽,在睡覺…”玄森回答,抱起戰生轉頭即走,他不想讓戰生多看見,艾翎這副被困在冰中的狼狽樣。
他想起軍醫所說,艾翎中毒太深,雖然能不斷地給她注射解毒藥物,等她醒來,也可能是,幾十年後的事情。
老婆,你在裏頭好好休息吧,等你醒來,戰生一定長大了,地下城,也會是你從未見過的美好樣子。
我在外頭,等着你醒來…
作者有話要說:
☆、玄森番外
等你醒來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覺得好漫長;從前和你在一起的每一時每一天,我都覺得好飛速。
我的妻,在你消失的十年間,我走遍了地球大大小小每個角落,在糜爛的屍體群中,我找尋你的身影;在破敗的建築群中,我搜尋你的氣味。
我的妻,你可能從來不知道,在那找你的十年間,我常常做噩夢,夢見你渾身鞭痕,滿臉鮮血躺在我懷中,生命體征,一點點消失。
我的愛人,若我知道我的憤怒,我的鞭打,會讓你離開我整整十年時間,我寧可你拿起鞭子,狠狠地打我一頓,打到我恹恹一息,也在所不惜。
我的妻,我現在時常想起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時的你,一臉血污,顫抖的小獸似的,顫顫巍巍地出現那道鐵牆前。
見多了淪為奴隸,受盡屈辱的人類,我那時并不覺得你有什麽特殊的地方,直到你一人通過那道屏障,顫巍巍地站在沙地上,擡起小臉。
那竟是一張消失在我腦海中已久的臉,那是我一個兒時同伴的臉。
我開始對你好奇,我以為你就是那位兒時同伴,或者你不是,但那張臉,着實已經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如果我那時就知道這是人類為了把你安插在我身邊而使的計謀,一定棄于你不顧,決不讓自己的驕傲和自尊,消磨在你這個女人身上。
但是我沒有,那張熟悉的臉,讓我把你留在了身邊。
作為阿加娜的你,溫柔和順從,足足地打動了我湮滅在星河中的柔軟,你時常流露出來的無助,讓我忍不住想要保護你,忍不住,想把你時刻帶在身邊。
你看着那麽弱小,一道稍微強些的輻射,就可能要了你的命。
在基地的時候,你慢慢地進入了我的生命,進入了我生命,最軟和的地方,我想把你放在那裏,保護你一輩子。
所以當這樣美好的事情,因為你的背叛而被打破的時候,我憤怒,我傷心,我恨不得殺了你!
我的妻,我不祈求你原諒我曾經的所作所為,我只祈求你,多給我一次機會,多給我一些時間,讓我用所有的力氣和心力,來彌補曾經對你造成的傷害。
我的妻,在你沉睡的時候,我把我們的孩子照顧得很好,戰生現在長大了,槍打得很好,三百米之外的目标,也能輕易一舉而中。
醒來吧,我的愛人,地底之城已經建造好,人類社會如你所想的模樣——文明,自由又發達。
米娜,已經被我驅逐,你醒來的時候,不會再看到她;你知道你以前就想問,我愛上你,是不是因為你曾經模拟她。
我告訴你的是,不是。
你模拟她的樣子,只是我注意到你的契機,就像在一堆陌生的地球字中,遇到了一個曾經見過的字,我就會多看它一眼。只是因為熟悉。
不得不說,在這點上,人類的avatar計劃,是成功的。
我的妻,你知道嗎?軍醫說你又懷孕了,在你沉睡之前,那孩子就已經藏在了你柔軟的肚子中,随着你的沉睡,也睡去了。
你已經睡了三年了,我的妻,你要懷一個哪吒出來嗎?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