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又上熱搜
夏殊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她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盯着自己房間的天花板,大腦一片空白。她感覺到全身酸痛, 提不起力氣, 錯亂的記憶一起湧上來。
陽光從房間的玻璃窗透過,隐隐能看到空中漂浮着的細小塵埃。她下意識在空中抓了一把, 突然看到了自己枕邊放着的一朵快要蔫掉的雛菊。
她瞪大了眼睛, 捏着那朵不帶一丁點兒花粉的花,總算想起了昨夜的細枝末節。
穆易棱說什麽來着?他把他的手機塞給自己,調出和“有棱有角”的聊天記錄。然後自己又是怎麽說的?誰要看那玩意。然而人類的本質是真香怪, 她捧着手機津津有味、翻來翻去讀了二十分鐘。
等讀完,她卻有些挂不住面子, 皺着鼻子一臉為難不想承認自己幹了如此丢人的事情, 于是強詞奪理、先發制人質問害她淋雨這件事怎麽算。穆易棱半開玩笑說, 要不然咬他一口解恨。
她就真的咬了他一口。
他的嘴唇是冰冰涼涼的,柔軟又濕潤, 還有薄荷味, 像是九月初三夜裏的露水。黑夜是如此旖旎, 讓人心動得猝不及防。
那是一個深遠悠長的吻。
全想起來了。夏殊驚恐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用被子蒙住了頭。她恨不得化身鴕鳥把腦袋埋到沙地裏逃避現實。逃避了一會兒,她拿起手機,美滋滋把三十多個未接來電用手指劃了一遍,才看到穆易棱又給她發了很多條微信。
短信的發送時間都是在淩晨三點以後,是她親了他逃回家後,穆易棱發給她的。
“我今天早上八點的飛機, 劇組進山取景,可能信號不會很好,等我回來找你。”
“按時吃藥、按時吃飯”
“我還沒走,就有點想你了。”
“(小貓比心.jpg)”
夏殊看完嘴角要翹到天上去了,她嘴裏哼哼着不知名小曲,把手機捧在胸口,躺在床上仰面對天快速蹬腿二十下,嘴上還說着“嘁,想我幹什麽”,身體卻很誠實。等蹬完了,她雖然知道穆易棱在山裏可能收不到信息,還是在相冊裏開始翻找表情包。
她翻了一千多張存圖,竟然都沒有一張賣萌治愈表示友好的圖片,只有無窮無盡的沙雕搞笑表情和內涵噴人鬥圖包。
她正在床上賴着,收到了幸語的電話。
“姐,你上熱搜了!”
夏殊最近兩個月來上熱搜的次數比她去年一整年都多,她不緊不慢地問道:“又是綜藝嗎?”
“不是,是劇組放了你跳舞的視頻。”幸語的聲音很興奮:“你不是說要建團嗎?這下咱有資本去找管理層談了!舞團說不定馬上就能建起來!”
果然她不好的運氣都被一場雨洗刷得幹幹靜靜。夏殊忙點開微博,發現碧玉四玺歌的劇組發了一條視頻,視頻裏是她站在樓臺上背對着機位跳舞,不論是鏡頭和音樂都恰到好處。
劇組的宣傳組發的文案是——特約舞替。
視頻瞬間被轉發出圈。
【好良心啊!這是舞替替哪個演員跳舞啊!】
【誰的舞替?專業的藝術生吧。】
【現在的演員連樣子都不願意裝,哪像以前的演員要拍跳舞就真去學。現在娛樂圈的風氣就是名氣大就可以摳圖,72集長劇在劇組一個月就拍完了,替身十多個。】
【影射誰?影射我們家趙溫的人正主糊一輩子。我家趙溫從不耍大牌,就算用舞替肯定也是節目組需要,陰陽怪氣ky的見一個舉報一個。】
【倒不如讓這個舞替小姐姐出道,身材這麽棒感覺長得也不會賴。求一個舞替小姐姐的傳送門,我要去粉她。】
【呵,tui!你不是愛她,你是在饞她的身子。】
夏殊的粉絲們都很安靜,默默看着這條微博衍生出了熱搜“神仙舞替”,在自家超話裏狂發問號。為了避免被嘲諷,粉絲們都齊刷刷閉麥,但粉絲群還是炸了。
【是夏夏吧?三年老粉絕對認不錯。】
【別在微博說話,別給她招黑。】
但不是所有粉絲都能想得這樣周全,很多沉寂了很久的散粉紛紛在原博的評論下發出了疑問【我覺得這個人好像夏殊啊。】
類似的評論下,全都是嘲諷,很多人都會錯意了。
【你家正主糊穿地心了,這熱度都蹭?全世界不是就她會跳舞好嗎?】
【啥都像她呢,真逗,節目組都說了是舞替,見到好事就出來蹭熱度。】
【她都被團裏趕出來了還有粉絲?】
【一個後腦勺就能看出像你家正主?這舞替真可憐,臉都不能露,還要被說像別人。】
夏殊的粉絲在群中義憤填膺,又生氣又要憋着,差點出了內傷,突然看到自家群中橙光一閃,夏殊空降了。
夏殊【親們在嗎?】
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粉絲們瞬間張牙舞爪地開始控訴【夏夏,視頻中是你嗎?】、【是你吧,我肯定不會認錯的!】、【夏夏你出來說句話吧,打他們的臉。】、【氣死了氣死了。】
所有人都在期待她說什麽,結果夏殊發來的卻是一個噓聲的表情和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先不說這個了,有更要緊的事。】
【什麽事!噴誰!】、【控評嗎?】、【讓我們靜音嗎?】粉絲們紛紛猜測,摩拳擦掌。
【你們誰有可愛的表情包?發群裏一下,我要充實一下自己。】
粉絲們:“???”
剛收到空降消息匆匆打開微博的粉絲沒趕上新鮮的消息,興致勃勃點開群,不見有人在讨論、吹彩虹屁,反而被一堆小貓小狗小孩子的圖片刷了屏,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進錯了群。
夏殊收完圖,現學現賣發了個飛吻的可愛圖片就溜,留下了一頭霧水的粉絲們。
不過她們也并未霧水多久,這一條熱度起來後,碧玉四玺歌的官博再次放了一條視頻出來,文案是——都怪小編輯沒說清。這蓮言蓮語讓人忍不住想點開看,視頻點開,是正向機位的補拍。絲竹之聲剛剛響起,夏殊赤腳站在高臺之上,目光憐憫,仿佛在無聲嘲諷着誰,又好像在說,她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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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舍之發現今天杜三思的狀态不太對。在後臺的時候,他眼神恍惚不知道在想什麽,上了臺也沒什麽精神,說錯了兩次詞,還忘拿了道具。藺舍之為了幫他圓回來,賣了十二成的力氣,到了返場的時候幹脆讓杜三思在後臺好好休息,他帶着師兄弟們上臺感謝大家。
“三思怎麽不出來呀!”
“三哥偷偷下班了嗎?”
藺舍之鳳眼眯着,笑呵呵和專門來看杜三思的粉絲解釋道:“他今天不太舒服,等散場以後我會照顧他的,大家不必擔心。”
二人的CP粉在臺下一陣驚叫,起哄聲不絕于耳,拍照的聲音不絕于耳。藺舍之好脾氣也不惱,坦然接受了所有的起哄,拿起麥給大家額外唱了兩段太平歌詞。他平日裏都是給杜三思做襯,把自己的才華藏着掩着不會争搶一分光芒,難得開嗓,奔着他和杜三思來的粉絲就像過年了,氣氛倒更加好了。
等藺舍之帶着劇場的師兄弟們完成了返場,把觀衆揮着手都送走,他臉上和善的笑意才斂起,背着手回到後臺。本應該坐在竹椅上休息的杜三思卻不見了。
藺舍之迅速翻了一下他的東西,發現他只是換了大褂,拿走了手機,觀衆給他帶的東西還有從不離身的板子、醒木都沒帶走。他心裏沒底,但知道杜三思可能心情不好,也沒立刻打電話打擾他。
等到晚上十一點鐘,他正打算洗漱睡了,突然接到了杜三思的電話。
他那邊十分嘈雜,藺舍之聽到有女人叽叽喳喳,還有震耳的喊麥聲,顯然是在某個酒吧。杜三思的聲音含糊不清:“舍之,來接我。”
就只有這五個字,杜三思就匆匆挂斷了。藺舍之隔着電話都能感覺到一股刺鼻的酒味,他低聲嘶吼了一聲,像只憤恨又無可奈何的小獸,拎起外套直奔二人一起去過的唯一一家酒吧。
“杜三思我他媽的就是欠你的。”藺舍之點了根煙,打開車窗。他單手握着方向盤,瘋狂按着鳴笛,仿佛在刻意發洩。等到了酒吧,他撥開人群,目光掃過吧臺的單座,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穿行。
一群穿着開放、戴着耳釘的姑娘圍在一堆,拿着手機嘻嘻哈哈。藺舍之徑直走到她們中間,果然看到了趴在吧臺上半睡半醒的杜三思。
“今天的酒我請大家喝,能不能麻煩各位把照片删了?”藺舍之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杜三思身上,他掏出錢包拿出一疊錢,擺在吧臺上用杜三思的酒杯壓着。見他這樣說,有個識趣的姑娘笑着點開自己的相冊給藺舍之看,然後拿起杯子抽走了幾張,轉頭就走。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不一會兒二人周圍就空了出來。
藺舍之嘆了口氣,踹了杜三思一腳:“杜老板,你這是唱哪一出呢?”
杜三思擡起頭,一雙眼睛布滿了赤紅色的血絲。
藺舍之把他攙上車,開到他家小區門口,然後扶着他一步一步向回走。路燈把兩個人的身影拉得很長,藺舍之感覺到杜三思的重量全壓在他身上,有點沉。他從來沒有被杜三思這樣依賴過。
好不容易帶他進了樓口,上了樓梯,一路上都沉默的杜三思突然開口道:“你說,我是不是一開始就錯了。我為什麽要等到現在呢?”
“我曾有無數個朝夕都能告訴她。”
藺舍之失笑,從自己的口袋裏摸出杜三思備用的家門鑰匙,擰開大門把他丢到床上,剛想走,就聽到杜三思念念自語:“我後悔了。”
“我又不願意去搶,我怕傷害到夏夏,也怕師父失望。”
“小八,你說我怎麽辦才好啊。”
藺舍之不想說,什麽都不想說。他把被子抖開,扔到杜三思身上,又給他倒了一杯水放在床頭,拿了手紙和胃藥放在杜三思伸手就能夠得到的地方。做完了這些,他扭頭走出屋子,“啪”的一聲關上了門。
大家都叫他藺師兄、叫他藺哥,已經有二十多年沒人叫過他“小八”這個名字。
藺舍之蹲在走廊感覺呼吸困難,像是一條被扔在淺水坑裏的魚。他想,他又能怎麽辦呢?既然杜三思不願意搶,那自己就替他搶。
他還記得二十多年前的事,福利院裏的孩子沒個正經名字,他因為在福利院裏排行第八,大家都喊他小八。冬至的時候,福利院裏來了個男人,看起來又和善又有錢,院長親自出來歡迎,福利院所有人都聚在狹窄的小房間裏。
他聽到男人點名要收養他唯一的朋友,打心眼裏替朋友開心。卻沒想到他的朋友當着所有人的面拽着他走到和善男人的面前,像是被狗啃過的劉海下是一雙倔強的眼睛:“小八只有我一個好兄弟,我走了他肯定要挨欺負,也帶他走吧,要不然我也不走了。”
他小心翼翼看着男人的臉色,生怕男人真拂袖而去,忙後退幾步嚷嚷着他不走。但男人笑了起來,找院長又辦了一份手續。
那天剛下過一場大雪,路被雪覆蓋了,在雪地中走起路來很吃力。他攥着小哥哥的手,小哥哥拉着男人,三個人串成一排,緩慢地移動着。天很冷,但是他反而覺得溫暖。
“既然跟我走了,那我就重新給你們起個名字。”
“福利院按着入院年份給你們姓,姓也算個紀念,就留着吧。”男人想了一會兒:“你這孩子,為人義氣但有些莽撞,就叫三思。希望以後你能凡事三思後行。”
男人又看向他,溫和說道:“你就叫舍之,學着把從前那些難過的都放下,從此就沒有苦難了。”
藺舍之記得二十年前夏長庚說的每一個字甚至說每一個字時的語氣,現在回想起來竟然真的注釋了此後的年歲。他師哥萬事三思,錯過了心裏最想要的東西;他看清人情冷暖、世事洞明,唯獨就是舍不掉、放不下。
作者有話要說:
ky是粉圈用語,是指說不合時宜的話。
蓮言蓮語是白蓮花專用語言,多表現為——“都是我不好。”“姐姐是無辜的。”
事業線緩緩開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