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信任

穆易棱走得如此着急完全是因為他的劇組好不容易得到了地方的審批, 終于包下來用來拍特定的戲份的山頭。

演員們早上天剛亮就要爬起來走山路,連着一個星期都走得心煩焦慮, 卻發現只有穆易棱心情大好, 甚至會在清晨趕路的時候哼着奇怪的小調。

他前些天圍讀的時候,脾氣臭得可以, 別人都随和, 只有他從不和其他人多說一句話。要是誰遲到了、狀态不好耽誤了劇組的時間,不等導演發難,他的目光就像兩把刀子, 戳得人面皮疼。

就差在冰塊面癱臉上寫着,誰要是耽誤我時間, 看我紮不紮你就完了。

身為從不多管閑事的一個人, 這次回來後竟然會順手指導別人的武打動作。更可怕的是, 有一天某演員在和他對戲時頻頻失誤,都不敢看穆易棱臉色, 結果穆易棱反而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 給他吓出一身冷汗。

大家在私下讨論穆易棱可能是某天走夜路被什麽仙鬼妖怪點化了。

如果說穆易棱還有一件事不太高興, 就是在山上信號不好, 他只有在傍晚下山的時候,才能聯系到他的小姑娘。

穆易棱回到劇組沒兩天,夏殊也回到了碧玉四玺歌的劇組完成她剩餘的戲。她不是主角,戲份又集中,眼看就要先一步殺青。

說來也巧,夏殊拍最後一場戲那天, 穆易棱恰好也從山上下來,全劇組搬回影視城。二人約好了等夏殊殺青當天在穆易棱的劇組見面,每天都掰着手指頭數着日子。

數了一個星期,最後一場戲的日子終于到了,等拍完都已經晚上九點鐘了,碧玉四玺歌劇組特意給她買了個小蛋糕慶祝。夏殊正依依不舍和關系好的演員們道別,幸語強行給她拉到一旁。

“姐你怎麽不看手機啊!我給你打好多電話!”

“你和杜三思到底怎麽回事啊!”她急得額頭滲出汗珠。

夏殊一頭霧水,忙點進微博看到“杜三思 夏殊”這個話題已經登上了娛樂新聞榜單第一位,後面還跟着一個“爆”字。

“我最近捅了熱搜的窩了……”夏殊瞠目結舌。

娛樂圈出了名的狗仔記者發了一條小視頻,視頻上杜三思抱着一個烤箱站在樓門口等待,夏殊穿着睡衣打開公共防盜門接他,二人一起上樓。再加一張照片,夏長庚生日宴上夏殊坐在一群相聲演員中間大吃大喝。

視頻這事發生在一個月以前,她嚷嚷着想用烤箱烤東西,求杜三思幫她把放在別墅的烤箱搬到租的房子這邊。明明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被狗仔放出來怎麽看怎麽奇怪。

夏殊簡直不知道說什麽好,她心裏特別疑惑,她不算是什麽大咖,綜藝播出前她帶着口罩和帽子擠地鐵都沒問題,何德何能讓娛樂圈的狗仔頭子這樣無微不至盯着她?

這熱搜內容也太讓人哭笑不得了,槽點多到她無法解釋。本來她還擔心因為姓氏的緣故會被大家猜測,但因為她馬甲一直披得穩,再加上營銷號特意把節奏向狗血帶,倒也沒人懷疑,是不幸中的萬幸。

幸語急得都要哭了:“姐,你在和杜三思地下戀情嗎?雖然你倆很配,但是他那群瘋狗女友粉戰鬥力太強了,我向公司借的那幾個營銷號頂不住。”

夏殊無力解釋道:“不是你想那樣,我跟他什麽關系都沒有...也不對,我倆有關系,但是不是那種關系。”

“你要解釋說朋友真太扯了,普通朋友總不至于他帶着你去見夏老爺子吧?誰不知道夏長庚雖然和杜三思不同姓,但情如父子。”

那你就沒想着夏老爺子和誰同姓呢?!

夏殊說道:“哎,幸語,你說為什麽沒有人覺得我是夏老爺子的女兒啊?”

“姐你就別轉移話題、開玩笑了,情況都這麽緊急了。”幸語嗔怪了一句:“怎麽可能呢,誰都知道你曾經在娛樂圈被欺負那麽慘,一路摸爬滾打,還總被拍到坐公交、地鐵,連個車都沒有。不是說姓一樣大家就展開聯想,要有基本邏輯啊!”

夏殊竟然無言以對。

就在她和幸語解釋扯皮的這段時間裏,話題的“爆”字變成了“沸”字。主戰場完全被杜三思的粉絲所占領了。雖然只是個說相聲的,但他在娛樂圈也相當于頂流,有顏值有才華,不但有大批女友粉還有大批他和藺舍之的CP粉。

這兩個團體從來都水火不容見面就掐,今天竟然出奇地槍口一致對外。

雖然我們喜歡的只是臺上的杜三思,臺下哥哥和誰在一起都是他的自由,但是絕不容忍哥哥受委屈!

夏殊的形象瞬間鮮明了起來,她在吃瓜群衆熱火朝天的讨論中被代指為——那個渣女。

還有人出了分析貼,用着名偵探柯南的BGM,詳細給大家分析了一下目前有可能的情況。

情況一:夏殊和杜三思是真的,和穆易棱是為了綜藝逢場作戲。理論上說得過去,但情感上讓杜三思的粉絲為了哥哥叫冤、表示無法接受。情況二:夏殊是試圖腳踩兩只船的渣女。

這不負責任的猜測讓杜三思粉絲炸了。圍觀群衆表示,娛樂圈實在是太亂了,整個微博亂成一團,服務器被罵崩了好幾次。

夏殊的電話瘋一樣狂響,她挂了一個又一個電話,幸語锲而不舍追問:“姐,公司問我,我咋解釋,給個準話吧,救救孩子。”

“我倆沒關系。”

夏殊說完,只覺得腦子亂糟糟的,她把手機調成靜音,一時間竟然想不出什麽好的解決方法。

其實最簡單的解決辦法就是她自報家門,但她這麽多年披着馬甲的原因,不光是為了自己。誰都知道三線撲街演員夏殊有個弟弟,身份公開會連累她弟弟暴露在公衆視野內,讓夏倬失去自由。

和喜歡舞臺的夏殊不同,夏倬就不想成為公衆人物。他作為夏長庚的獨子,決不想每天說學逗唱,他的夢想是像一個普通孩子一樣安安靜靜念書,不受打擾。長庚社是他爸的産業,他只想靠着自己的努力做一個普通人,不想被打上“夏長庚的兒子”的标簽。

她頭鐵自己把渣女的稱呼抗下來也無所謂,倒沒覺得自己有多委屈,只是有點心疼穆易棱。穆易棱是無辜的啊,他什麽都沒幹,因為自己被置于風口浪尖了。

一邊是穆易棱,一邊是弟弟,夏殊實在是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碧玉四玺歌劇組無論是導演還是演員的目光都黏在她身上,眼裏充滿了八卦的目光,似乎下一秒就要沖過來問她到底是怎麽回事。夏殊打了個冷顫,她拎起給穆易棱留的殺青小蛋糕就向外跑。

坐在出租車上她才冷靜下來,突然覺得有些奇怪。狗仔有狗仔的規矩,雖然搶第一手新聞會吸引流量,但也知道什麽骨頭不好嚼容易崩牙。

長庚社雖然是說相聲的,但家大業大并不好惹,這些年想動杜三思的人多了,誰也沒成功過。她總覺得好像有人刻意花了錢買這個風向,想了一路也沒什麽頭緒,有隐隐的危機感。

等到了穆易棱所在的影視城門口,夏殊突然躊躇起來,她想,穆易棱會不會因為這件事不愉快?某種意義上來說,自己确實有點自私,因為想要保護自己的弟弟,無法第一時間站出來澄清連累了他。

她越想越覺得自己實在是有點差勁,但還是硬着頭皮在片場門口登記。她有探班預約,登記得很順利,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門口登記的小夥子看到她眼睛都亮了,目光裏燃着八卦的火光。

今晚穆易棱在綠棚裏拍武打戲,劇組的時間很緊張,夏殊沒驚動別人,小心翼翼站在旁邊看。

穆易棱沒注意到她,他穿着警服和另一個男人在拍對打鏡頭。他赤手空拳,對手卻拿着棍子,一棍子掃到穆易棱的肋骨,穆易棱吃痛地大喊一聲,捂住自己的肋骨。

随着導演一聲過,候在一旁的焦恩忙上來攙穆易棱,誰知道有人比他更快,一個嬌小的人影就像只松鼠從角落裏竄了出來。

夏殊哪裏見過這陣勢,她只演過都市麗人和大家閨秀,現場看的打戲都是吊着威亞擺動作,不了解武打裏面有很多技巧,只見穆易棱慘叫一聲,下意識覺得劇組為了節目效果在真打。

穆易棱倒沒覺得有多疼,他聽到“過”松了口氣剛要自己站起來,就看到了夏殊沖着他跑過來要扶他,臉都皺成一團,眼裏實打實都是心疼。

這眼神讓他覺得頗為受用,他雖然想躺在這裝一會兒,但劇組時間緊迫容不得他兒戲,好在他今天的戲份已經拍完,忙拉起夏殊讓出場地。

“棍子假的。”他拉起衣服,露出包着肋骨的防護墊:“一點事都沒有,護墊特別厚,你不放心可以摸摸。”

誰要摸!夏殊把自己的帽子用力壓了壓。

穆易棱拉着夏殊和劇組人員打過招呼,牽着她遠離人群,走到平時自己練快板的那顆榕樹下面,把石桌、石凳擦了一遍。

在候場的其他演員們迅速交換眼神,看到了彼此眼中八卦的渴望,但誰也不敢去聽穆易棱的牆角。

二人坐定後,夏殊從自己拎着的袋子中捧出節目組買給她的殺青蛋糕,推到他面前,動作帶着讨好:“我先下手切的,別人沒碰過,幹淨的。你才休息?”

“嗯?怎麽了?”穆易棱疑惑地看着她。

“要不,你看看微博?”夏殊眨眨眼,心裏有些忐忑。她說完,掏出自己的手機給他找熱搜,然後觀察着穆易棱的表情。

穆易棱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感波動,他放下手機,看着夏殊問道:“你是怎麽想的?”

夏殊看他變臉有點慌,把雙手放在自己膝蓋上,像個小學生:“我不太想自爆身份。打算發一個通告聲明我和杜三思是朋友關系。”她懷着糾結的心情,又把她是如何想的全都和穆易棱說了一遍。

她越說越覺得對不住穆易棱,忙說道:“我覺得這裏面可能有人在算計什麽,能不能給我一段時間,我肯定能把這件事查明白了,這件事因我而起我會負責的。我不想讓我弟弟成為公衆人物,也不想讓你被波及,我知道不能立刻自爆身份澄清對你來講有點不公平,但我現在沒想出一個兩全的辦法。”

他新戲正要上映,她卻連累他陷入負面八卦新聞。剛在一起就添亂,夏殊心裏內疚:“抱歉...你生氣了嗎?”

“有點。”穆易棱說道。

“我會補償你的!”

夏殊伸出自己的小手指:“拉鈎,我一定會補償你,怎麽補償都行!”

穆易棱伸出手和她勾了一下,二人拇指相扣,像是蓋了個章。

“确實有點生氣了,不過不是因為其他的事情,是因為你一直在說給你時間、你查明白、你會負責。”穆易棱伸出手捏捏夏殊的臉:“為什麽要自己承擔呢?我就這麽不值得你依靠嗎?”

“兩全的辦法不好想,但總能想到。”

“前提是我們互相信任。”

夏殊愣愣看着穆易棱,下意識點了點頭,卻看到原本坐得筆直,一副說教語氣、嚴肅的穆易棱一秒變臉,表情突然垮了下來,湊到她面前可憐巴巴道:“還有啊,下次搬東西喊我吧,不要再叫別人了,我可有力氣了。”

“真的,你要是不信,我證明給你看?”

這是什麽虎狼之詞!

夏殊的臉騰的一下紅了起來,她下意識從石凳上站了起來,警惕地看着穆易棱。

“跟我走吧,剛好我今天的戲拍完了。”

“去哪?”夏殊脫口問道。

“回住的地方啊,十點多了。”穆易棱無辜地看着她:“到我那去,我證明給你看。”

夏殊驚恐萬分地看着他,似乎穆易棱下一秒就要露出獠牙對她說“不做人了”。

停下來!這不是去幼兒園的車!我要下車!

“這什麽表情,你想什麽呢?”穆易棱突然笑了起來:“走啊,昨天導演組剛好發核桃給我們了,我給你捏核桃吃。”

夏殊錯愕地看着穆易棱愉快的背影,突然反應過來他絕對是故意的!

黑的!有的人表面空有雪白的皮毛,實際上爪子和肚皮都是黑的!肚子裏面都黑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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