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首歌結束的很快,餘深坐在舞臺上看着臺下的人發了會兒呆,然後站起來鞠了一躬,匆匆下了臺。江淮擡頭望着他離開的方向,直至那抹白色的身影,陷入無盡的黑暗中,消失不見。
江淮只覺得心裏一陣惆悵,旁邊的張斌打了個哈欠,江淮撞了撞張斌的胳膊,低聲問道:“餘深為什麽要來酒吧當駐唱?”
“不知道。”張斌揉了揉後腦勺,“聽說這兒唱一會兒有兩百塊錢,估計是沒錢了,不好意思向家裏人要。”
“別瞎說。”江淮踹了張斌一腳,“餘深不是那樣的人。”
張斌聳了聳肩膀,沒說話。
酒吧裏那躁人的音樂又傳了出來,其餘的人從剛才那份寧靜之中清醒過來,繼續一手端着高腳酒杯一邊勾搭心儀的對象。江淮站了起來,餘深自打從舞臺上下來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江淮認為餘深大概已經從酒吧的後門回去了,正打算拉着張斌出去,卻不料剛轉身,就身後的兩個人攔住了去路。
那兩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站在一起說不出的違和感,矮的那個剃了個飛機頭,嘴裏叼着半根煙,手上把玩着一把可伸縮的小刀,高的那個兩條粗壯的手臂上紋着龍和虎的紋身,五官幾乎擠在了一起,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人沒睜眼睛,他龐大的體型往那兒一站,基本上可以擋住兩個江淮。
兩個人都長着一副“不是好鳥”的模樣。
江淮瞅了他倆一眼,轉向一旁打算繞道走,這時,飛機頭從沒眼睛的左側走到了右側,又擋在江淮面前。江淮頓時無語,面無表情地說道:“請讓一下。”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財。”飛機頭把煙從嘴裏取出來,對着江淮的臉吐出濃濃的白煙,江淮皺着眉頭往後退了一步,對于飛機頭剛才說的那句話,他剛想吐槽,沒想到卻中了飛機頭的煙霧攻擊,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等江淮回過神來時,已經吸了一大口二手煙了。
“咳咳。”江淮咳了兩聲,上下打量着飛機頭,“搶錢?”
飛機頭擡頭朝沒眼睛“呵呵”一笑,把那把小刀收了回去握在手裏,走到江淮面前,拍了拍他的臉:“別說的那麽難聽嘛,這塊兒區一直是咱兄弟倆管着的,是不是該收收保護費?”
“沒錢。”江淮抽了抽嘴角,收保護費和搶錢比起來有高大上到哪裏去,他不禁為這倆人智商捉急,“我也沒讓你保護啊。”
“少他媽廢話。”飛機頭變了臉色,掏出那把小刀架在江淮的脖子上,“想活命就把錢交出來。”
江淮朝張斌使了使眼色,張斌點點頭,雙手扣在一起扭了幾圈,站到江淮身邊低頭看着飛機頭。張斌比飛機頭高得多,再加上人高馬大的,眼睛一瞪,雖然不能把人吓死,但還是能把人給唬住。飛機頭擡着頭望着張斌,握着小刀的那只手已經開始發抖了,江淮用餘光瞄了眼飛機頭的手,這時候如果再吓他一下,估計得抱着頭趕緊逃命。
“光哥......這下咋辦?”旁邊的沒眼睛低聲問道,“旁邊那個看起來不好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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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慫個屁。”飛機頭光哥狠狠踩了沒眼睛一腳,“都他媽跟着老子混了多少年了,一個高中生都怕,幹什麽吃的......今天你倆要麽把錢交出來,要麽別想出這個門!”說着,他走到一張沒人的桌子前,拿起上面的空酒瓶往地上一砸,接着拎着碎了半截的酒瓶又走了回來。這動靜挺大,惹得周圍的人紛紛轉頭看過來,但又像是習以為常了似的,看了一眼後繼續做着自己的事。
“沒錢。”江淮無所謂地靠在桌子上,“剛剛你還吐我一臉二手煙,我不也沒找你賠償。不然的話......一不小心我得了個肺癌,我能訛你訛到傾家蕩産。”
“喲呵。”光哥笑了笑,把手裏的半個酒瓶放到了肩上,“挺牛逼啊,那老子直接把你打死,看你怎麽訛老子”剛說完,便舉起酒瓶正要揮下,江淮盯着他的手也不躲,直直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酒吧裏可不許打架。”
這時,餘深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江淮身後,他換了一身酒保的衣服,黑色的工作服勾勒出他的腰線,餘深一手拿着一張毛巾,一手把剛擦好的酒杯放到了吧臺上,放酒杯的時候,另一手裏的毛巾被扔了出去,剛到落到光哥的臉上。
離江淮還有幾厘米的酒瓶突然停下,只見光哥把酒瓶一扔,連忙把毛巾取了下來,接着用手不斷地揉搓着自己的眼睛,他的小弟在一旁看着忽然動作怪異的光哥有些不知所措,手舉到半空中躲避着跌跌撞撞的光哥。
張斌悄悄走到他倆旁邊,從背後拿出一杯水往光哥腳下一潑,作案完成後又裝出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江淮默默為張斌的演技點贊。
“操!”光哥意料之中地踩中了那攤水,臉朝下的和地板來了個親密接觸,周圍的人見了沒忍住笑了出來,光哥慢慢地從地上爬起,紅着一雙眼睛,瞪着一步一步走過來的餘深,“你他媽在那張毛巾上放什麽了!”
餘深一臉無辜,轉頭瞅了江淮一眼,攤着兩只手說道:“我沒放什麽啊......啊,我想起來了,今天中午拿來擦了桌子,可能沾了點辣椒油吧。”說着,眨巴眨巴眼睛,一副“我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看光哥眼睛紅成紅眼睛的程度,恐怕不止沾了“一點”吧?
“媽的!”估計是眼睛疼得厲害,再擡頭時,光哥臉上已經是一把鼻涕一把淚了,他狼狽地把小刀掏了出來,塞到自家小弟手裏,“去!把那人給捅了!”
“不......不是......”沒眼睛接過那把刀,眼神不斷地在江淮和餘深之間徘徊,“哥,捅誰啊?”
“随便哪個!給老子趕緊去!”光哥揉着眼睛,咬牙切齒道。
“我......我不敢,咱倆剛從局子裏出來呢。”随着沒眼睛的聲音漸漸弱下去,那把刀竟從他手裏掉了出來,“哥,要不咱倆走吧......他們看起來不好惹,我害怕。”
“怕怕怕!怕個屁!”光哥看起來氣的不輕,一跺腳沒想到又踩在了那攤水上,接着繼續和地板來了個親密接觸。
江淮這才真正見識到了什麽叫做“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周圍的笑聲越來越大,餘深抱着胳膊看着這兩位跳梁小醜的表演,光哥這一摔倒沒再起來,沒眼睛一看吓得不行,連忙把他的老大抱起來扛到肩上,灰溜溜地往外跑,逃跑前想起了自家老大常唠叨的一句話,于是愣是丢下一句“你們他媽的給老子等着”之後,推開門跑的飛快。
江淮搖頭感慨,這屆混混不行啊。
“狗哥,你沒事吧?”餘深皺着眉頭,圍着江淮轉來轉去,檢查他是否受了傷。
“沒事。”江淮笑了笑,“還沒打起來你就出來了。”
“啊。”餘深點點頭,“那我應該出來晚一點。”
“再晚一點我的腦袋就開花了。”江淮說,“時間掐的剛剛好,我需要你的時候,你就出現了。”
“裝逼組合”剛走沒多久,酒吧門口又出現了三四個人,其中兩個站在門口的一左一右,同時把門推開,從他們之中走出來一個戴着墨鏡的人,那人走進來後往四周望了望,随後把目光定在了餘深身上。餘深擡頭正好看見了那人,走過去打了個招呼:“姜大哥?你來了。”
姜彥點點頭,取下墨鏡遞給站在他身旁的一個人,那人微微彎腰接過,然後站在旁邊一動不動。
江·圍觀群衆·淮這時候一臉懵逼,盯着餘深把姜彥領到一張桌子前坐下,盯着餘深一臉職業假笑地和姜彥談論什麽,盯着餘深依然是一臉職業假笑地把姜彥送走。這個過程只過了差不多五分鐘,餘深靠在門沿上,沖離開的姜彥揮了揮手,江·圍觀群衆·淮一副日了狗的表情,走過去把餘深臉上勾起的嘴角強行往下一拉,職業假笑頓時變成了生無可戀。
“你們認識?”江淮朝門外看了一眼。
“姜彥。”餘深應了一聲,“認識挺久了。”
“啊。”江淮忽然覺得有些尴尬,自己不知道怎麽的,反正見餘深對別人做出那副模樣,他心裏就一團火。
太假了,那笑得比哭還難看的表情,實在是太假了。
果然,在他面前的餘深,才是最真實的。
“我其實早就想問你了。”江淮撓了撓腦袋,“你幹嘛要來酒吧打工?”
“賺錢呀。”餘深看着江淮,眼底盡是說不出的情緒,“包吃包喝,還能免費蹭WiFi。”
“你很缺錢嗎?”江淮晃了晃腳尖,悄悄觀察着餘深的表情。
餘深轉頭看向別地方,過了一會兒才說道:“缺啊,我餘深什麽都不缺,就缺錢。”
酒吧裏依然是男男女女的歡呼聲,酒吧外的街上沒有一個人,不知不覺間,現在已經是半夜了,馬路上沒有一輛車開過,安靜的仿佛這片天地已經開始沉睡,門內的聒噪隔了老遠都能聽見,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微笑,接着就是一陣酒杯相互碰撞的聲音,搖滾音樂中夾雜着“不醉不歸!”“來喝!是兄弟就把這杯酒喝了!”的喊聲。酒吧裏的氣氛一直很好,只有餘深,只有餘深......
在這看似很好的氛圍中,卻寫滿了悲傷。
餘深的表情是江淮從未見過的,他不知道餘深發生了什麽,不知道餘深有什麽困難,不知道餘深到底有多麽多麽缺錢,他只知道,當他看到餘深這副樣子的時候,自己的心髒宛如被誰捏住了一般,連呼吸一口氣都是疼的。
“你和那個......姜大哥說了什麽?”江淮垂着眼睛,沒敢再去看餘深。
“沒什麽事。”餘深勾起嘴角,“就借了點錢。”
“啊。”江淮點點頭,一陣風吹過,不大,但吹在人身上,冷的刺骨。江淮搓了搓手臂,走到餘深面前,然後伸出了兩只手,“抱一下。”
江淮甚至想都沒想,這三個字便毫無防備地脫口而出,不輕不重的,像是在讨論明天吃什麽一般。餘深愣了一下,接着猛地沖過去,雙手緊緊地環抱住江淮的腰,沖擊力有些過大,江淮沒穩住往後退了幾步,靠在了牆壁上。餘深把腦袋埋在江淮的頸間,身體不斷地顫抖着,江淮低頭看了眼那團綠發,一只手想安慰小孩似的在餘深的背上輕輕地拍了拍。
他倆擁抱的時間并不長,也許是有旁人的原因,半分鐘過後便各自分開。
江淮踏上了回家的路,餘深還要待在就把做自己後半夜的工作。
一片樹葉落到了江淮的頭上,他伸手把那片樹葉取了下來,拿在手裏看了看。
他擡頭看了眼漆黑的天空,原本挂在那裏的半輪明月這時不知躲在了哪裏,西街這邊的路燈比華景街那邊亮了好幾倍,江淮腦子裏忽然冒出一個念頭,他讓張斌先回去,自己反而轉身,又沿着自己之前走過的那條路走了回去。
不知道餘深,在穿過巷子的時候,會不會害怕?
他依然記得的,餘深特別怕黑。
酒吧裏的人散了,江淮走回去的時候正好看見餘深在鎖門,他悄悄地站在餘深的身後,期待看到餘深在回頭時的表情。
意料之中的,是驚訝中藏不住的喜悅。
“狗哥?”餘深跑過去,揚起的嘴角怎麽都壓不下去,“你不是走了嗎?”
“你還記得咬你屁股的那只狗嗎?”江淮撓了撓後腦勺,“那只狗根本沒被送走,我剛回去就追着我攆了一路,不咬我不罷休的樣子,我害怕,想讓你去幫我挨一口。”
“啊。”餘深低頭踩着自己的影子,然後猛地竄到江淮面前,“這樣啊,那再抱一下,我就去幫你挨一口。”
“得寸進尺啊。”江淮深吸一口氣,“個龜孫。”說着,卻還是緊緊地和餘深抱了抱。
他倆路過的那棵樹又掉下一片枯黃的樹葉。
其實華景街的那只狗早就被送走了,也再也沒有回來過。
只是江淮不說,餘深也不說。
不知不覺的,秋天敲開了所有人的窗,悄然來臨。
作者有話要說: 我才不會說是因為看文看入迷沒有存稿所以不更的呢。明天不更是假的,估計後天也不會更???等我存夠兩章吧 →_→鹹魚作者根本不怕被追着打。
顏表情看不到,我超不開心的,這樣顯得我一點也不可愛⊙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