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許弈川在自己投錢的酒吧內開了個包廂,又招呼服務生把他收藏的好酒都拿上來,雖然心就像滴血般的疼,但他哥好不容易來一次他這酒吧,可得把人伺候到位。

“哥,我可是把我的好東西都拿出來了啊,你可省着點喝。”

陸擇衍毫不留情地推開他,自顧自拿開瓶器開酒,倒了滿滿一杯,仰頭猛地一灌。

一杯接一杯,一瓶又一瓶,那架勢看得許弈川一愣一愣。

他表哥從小到大做事都極有分寸,情緒更是不外露半分,但眼下能很顯然地看出他心情不好,甚至還在疑似買醉。

許弈川實在想不通,陸擇衍幾個小時前還好好的,現在是什麽情況?

“哥,酒雖然好喝,但你也不能跟喝白開水一樣吧。”許弈川哆哆嗦嗦勸說着,又在心裏腹诽,正常人喝白開水也不會這麽猛。

見對方一言不發,許弈川也只好意思性地陪着喝了幾口,他很懷疑,照他哥現在這個醉意,還能嘗得出酒好酒差嗎?

他偷溜出門,打算去拿幾瓶普通葡萄酒來“貍貓換太子”,坑哥坑得一點也不猶豫。

陸擇衍聽見關門聲,偌大的包廂裏瞬時空蕩蕩,只剩下彌漫的酒味。他索性整個人倒向背後的沙發,那雙愈發猩紅的雙眼渙散着,盯着虛空的某一處,無聲地自嘲一笑。

他想到了那個夏天。

高考結束後,學校将拍畢業照的時間定在了幾天後的某個上午。程耀作為班長,張羅着謝師宴等事宜,依次确認出席的人數,并和大家商量定在酒店哪個酒店比較好。

他将聚餐的大致費用以及給老師買鮮花的錢加在一起算了算,說:“之前交的班費減去這些錢,還剩八百左右。是退給大家還是?”

不知道是提了一句:“不如吃完飯大家去唱K啊,反正回家了也沒意思,現在多的是時間,又不用趕着去刷題。”

這提議很快獲得了一大片支持。

這群剛從牢籠中掙脫而出的少年少女們,好不容易擁有了自由,迫不及待地想把以前想幹的事一個勁地補回來。

程耀在講臺上拿着小本子,說:“那行吧,要去唱歌的舉手,我統計一下人數,早點去訂包廂,錢多退少補。”

坐在前頭的徐小冉轉過身來問:“甜甜,下午他們去唱歌,你也會去的吧?”

“嗯!”慕甜點點頭。

“嘿嘿,我也去。”徐小冉說完,便轉回頭。

一旁的陸擇衍正一只手撐着下巴,望着窗外樹枝上的那只鳥兒發呆。

聽這群人唱歌?無聊。

他還不如回家睡覺。

程耀站在上面開始統計人頭數,慕甜舉起手時,發現一旁的陸擇衍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沒有絲毫想要加入進來的意思。

慕甜覺得,以後一個班想要全員到齊的機會少之又少,即便湊齊了,經過社會的打磨,可能也不再是如今最單純的他們,何不珍惜現在呢。

她幹脆伸出手,拉着陸擇衍的胳膊往上一擡。而對方壓根沒有準備,被她成功偷襲。

落在程耀眼裏,那就是陸擇衍自己舉的手,他還驚訝了一下,立刻宣布:“哇!咱們班男神這次竟然也參加!難得難得!各位女生把握機會,要表白地趁早啊。”

一群人哄鬧起來。

表白?

陸擇衍聽在心裏,暗自消化這個詞的意思。

他放下胳膊,轉頭質問慕甜:“你幹什麽?”

慕甜心虛地捏了捏自個的手指,不敢正眼看他,解釋:“都畢業了,你就參加一次呗。”

“這麽想讓我去?”

“嗯嗯!特別想!”

“為什麽?”

慕甜坦誠道:“小冉是我最好的女生朋友,你呢,是我最好的男生朋友,我當然希望大家都能一起去,到時候我們可以一塊玩啊。”

最好的男生朋友?

陸擇衍冷笑一聲,無情拆穿對方:“你都沒幾個男性朋友,還最好?”

“不管多不多,你都是最好的。”慕甜被揭穿了也不惱,反正對方說的是事實,她繼而狂吹她這位同桌的彩虹屁,問,“去不去嘛?”

“不想。”

“為什麽!”

“徐小冉太聒噪了。”

前頭的徐小冉再次轉回身,她是學校裏少見的能對陸擇衍那張帥臉免疫的女生,此刻正一臉不爽:“你當別人是聾的嗎?以為我聽不見?還嫌我話多?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多說幾句話跟要錢一樣!”

“......”陸擇衍的風度不允許自己跟個小學生鬥嘴。

“你愛去不去,還差你一個嗎?”徐小冉咄咄逼人,勢要把陸擇衍逼得啞口無言。

她同桌聽見了,插了句嘴:“小冉,你怎麽這麽怼男神啊?”

屁個男神,徐小冉嘀咕了一句:“我仇富不行啊!”

“行行行,”他同桌應和了幾聲,“我還以為你偶像劇看多了,想引起咱男神的注意呢。哎,我記得有部電視劇裏,那什麽寺不就是因為那什麽菜罵他才看上對方的嗎?”

徐小冉滿臉問號:“你當我傻啊。”

陸擇衍也不客氣地接了一句:“我又不瞎。”

其實用“相看兩相厭”來形容這兩個人才比較合理。

陸擇衍嫌徐小冉一天到晚纏着慕甜,煩。

而徐小冉則覺得陸擇衍這人心裏悶壞,雖然她沒有證據,但她就是懷疑。

兩人不對付很久了,在互相讨厭這一點上,難得有默契。

聽着兩人鬥嘴,慕甜也沒勸架的意思,在一旁捂着嘴咯咯咯地偷笑。

陸擇衍眼神帶着威脅,輕飄飄地看了她一眼。

慕甜立刻坐正,憋着笑,扯了扯他的校服衣角:“去吧去吧!”

“......好好說話,撒什麽嬌。”陸擇衍最後還是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得到肯定答案的慕甜,比了個勝利的耶,仿佛實現了什麽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徐小冉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陸擇衍,再次确定這人一肚子壞水,哪怕她依舊沒有證據。

陸擇衍注意到對方的視線,也不甘示弱地回望過去,一副你奈我何的樣子。

......

KTV的包廂最後是許弈川給大夥提供的,在他家旗下的某家分店,免費給大家開了個豪華包廂,裏頭還能打臺球、玩桌游,應有盡有。

這種地方許弈川最喜歡,跟一群人玩得可歡,跟撒潑亂跑的哈士奇一樣。

陸擇衍卻頭疼無比,尤其是有個自稱周傑倫歌迷的麥霸搶過麥克風,自我陶醉地唱着:“漂亮的讓我面紅的可愛女人,溫柔的讓我心疼的可愛女人......”

難聽到會讓周傑倫本人有想哭的沖動。

雖然調子早已跑到了山溝溝,但歌詞還能勉強聽清楚。

陸擇衍偷偷瞥了一眼在旁邊和徐小冉玩飛行棋的慕甜:嗯,還算可愛吧。

慕甜在玩了幾局之後,放下棋子,對徐小冉說:“我去個洗手間。”

“好好好,快點回來啊。”徐小冉還在和其他同學激烈地厮殺,沒法抽空陪她一塊去。

陸擇衍一直盯着手表,過了十多分鐘,慕甜還沒有回來。許家的娛樂産業都是正經生意,但來的客人什麽品性都有,他擔心慕甜,便出門去找對方。

結果在走廊的盡頭,看見慕甜和一個頂着寸頭的男生說着什麽。那是張陌生面孔,先前從未見過,雖隔着一段距離,但也能瞅見大致的五官輪廓,倒是個清秀的小白臉模樣。

那人一米七出頭,很瘦,陸擇衍帶着敵意給了對方一個“弱雞”的評價。

可就是這個弱雞,掐了掐慕甜的臉龐,兩個人笑着湊近說了些什麽,慕甜甚至還親密地挽着對方的手,仿佛整個人都要靠近對方的懷裏。

陸擇衍頭一次看見慕甜沖一個異性笑得那麽開心。

事實上,他才剛想清楚自己的心意沒多久,正準備過幾天告白。場地、流程、說辭,他都已經在腦子裏演練了無數遍,就差一個合适的時機把人約出來。

他想,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慕甜拒絕他。但是沒關系,慕甜報哪的志願,他就跟着報同一個城市,反正他的成績報哪都不用愁。大學四年,他可以做很多事情。如果還不能打動對方,那就等第二個、第三個四年,一輩子慢慢耗就是了。

可他沒有想到,慕甜原來早就有了喜歡的人。

如果對方已經有了選擇,那些假設還有什麽意義。

憑什麽?憑什麽是那個人?

陸擇衍不願承認,自己嫉妒得發瘋。

他悄然離開,誰也不知道他在走廊上目睹了什麽。

不甘、憤怒,以及他不可否認的那鋪天蓋地翻湧而來的難過。驕傲如陸擇衍,頭一次産生了“原來我不如別人”的挫敗感。

連一句道別都不想留,他直奔着大門而去,途中不知道是哪個包廂的門沒關緊,裏頭正有個男人嘶啞着喉嚨在唱着“而我心碎你受罪你的美我不配”。

操,你他媽你才不配。

那個白斬雞就配嗎?

陸擇衍此時此刻完全做不到大度,甚至還想折回去把人揍一頓,可他沒有理由,也沒有身份,更怕慕甜難過。

在那之後,單方面失戀的某人,暗自神傷了幾天,拉黑了慕甜的各種聯系方式,一個人狼狽跑去國外。

直到聽說慕甜需要一個結婚對象,又匆匆回國。

陸擇衍想起往事,自嘲地扯了扯唇。就因為他的要強和自尊,錯過了六年。如果當初他多問慕甜那麽幾句,現在的局面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許弈川從外頭的酒櫃拿了幾瓶稍次的葡萄酒過來,為了掩飾心虛,給他哥倒了滿滿一杯,還格外殷勤地遞到對方嘴邊:“大哥,喝酒。”

陸擇衍沒多看一眼,接過了酒杯,悔恨和懊惱被酒精無數倍放大,一口幹後直接将酒杯朝牆壁上扔。

四分五裂,玻璃碎了一地。

許弈川臉色一變:“哥,酒不好喝你也別發這麽大火啊,嗚嗚嗚我錯了還不行嘛。”

陸擇衍用力按着他的肩,站起身來:“我要回家。”他想去見她。

“行行行,回回回。”

從包廂穿過大廳,卻意外地碰見了熟人。

宴會結束後,韓梓璎心情不好想要去喝幾倍,諸嘉榮這個備胎則義無反顧地充當起護花使者陪着她。而韓梓璎雖心中郁結,倒也把控着尺度,只是小酌幾杯,看時間差不多了,正要打道回府。

但她萬萬沒想到,今天會在這裏遇上陸擇衍。

不是說兩人感情好嗎?感情好會在老婆生日結束後一個人跑來酒吧買醉?

心中那點剛被澆滅的小火苗又重燃起希望,她伸出手,想要幫忙搭把手。卻在還未碰到對方之前,就被陸擇衍揮開了。

“醜死了,滾遠點。”陸擇衍這會兒眼有點花,其實看不太清別人的模樣,但他知道,那不是慕甜。

除了慕甜,別人的臉都一個樣。

韓梓璎一臉不可置信,陸擇衍這人雖然話少脾氣差,但對女性一向還算尊重,從來沒說過什麽難聽的重話,可現在......

她不相信這是從陸擇衍口中會說出的話,自欺欺人地找借口,對方一定是因為喝醉了才會胡言亂語。

許弈川扶着陸擇衍,早就被他哥弄得沒脾氣,對韓梓璎說:“你一邊去,別添亂了。”

陸擇衍一米八七的個子,人雖然勁瘦,可許弈川也架不住他整個人往自己身上倒。而他哥這人又事多有潔癖,要是知道他找人別人來碰自己一下,哪怕只是好意扶一把,也絕對免不了一頓揍。

他一邊半扛着他哥走路,一邊喊酒保拿醒酒藥過來,又喊了附近的代駕開車。

等好不容易坐上了車後,就着礦泉水給他哥吃了醒酒藥,他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氣喘籲籲地給慕甜打電話。

慕甜聽見手機鈴聲響的時候,已經在睡夢中,她迷迷糊糊地撈過手機一看——是許弈川。

“喂?小川?”

“嗯嗯,嫂子你是不是已經睡了啊?打擾你睡覺了,唉,但是我哥他喝醉了,等會兒你可得下來幫幫我,我一個人真扛不動了。”

慕甜從床上坐起來,問:“喝醉了?你們剛剛不是去辦事了嗎?”

“辦事?喝酒也算辦事嗎?”許弈川自個也是喝了酒的,腦子不靈光,一不小心就說漏了嘴,把真相交待了個清清楚楚。

“......”所以陸擇衍跟她說的有急事就是去喝酒?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慕甜掀開被子從床上起來,找了件外套披上。

行,她倒要看看陸擇衍這個說謊的狗東西醉成什麽樣了。

作者有話要說:  《陸擇衍不開心日記》:我太他媽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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