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故人重逢(3)

“總監,總經理叫您上去。”助理挂斷內線電話,對走進來的女人說。

“沒說什麽事?”林初戈問。

張助理搖搖頭。

把手提包扔在老板椅上,林初戈一手拿起記事本和鋼筆,一手捧着一杯熱可可,進了電梯。

她喝幾口熱飲,甜膩的液體流入喉間,一股暖流灌入心房。她指甲無意識地在紙杯上刮了一刮,思忖着他叫她上去的目的。

公事——那為什麽不直接說明,也好讓她準備相關的文件。私事——不大像,他回來将近半個月,哪一次不是她主動找他“敘舊”。自從那日在停車場不歡而散,在他面前,她收斂了很多,也不再自讨沒趣,待他與旁人別無二致。

她琢磨不透他的心思,電梯分外緩慢地上升,十五樓與二十一樓之間只隔六層,她卻覺得仿佛等待了六年。

總經理辦公室的大門虛掩着,林初戈敷衍地敲了兩下,不等裏面的人回應,就推開門走進去。

莫行堯端坐在轉椅上,身旁站着妙曼婀娜的柳怡然,那柳經理不知說了什麽,氣質清冷的男人面上竟帶了點笑意。

林初戈舔了舔嘴角,一*酸意自舌尖暈開,蔓延至舌根,仿佛喝進嘴中的不是甜飲而是陳醋。

兩人郎才女貌相談正歡,并未發現她。

她倚着門框敲敲木門,平穩地開腔:“莫總,您找我?”

莫行堯聞聲看去,見了她,臉上的笑容立即消失,扭頭對柳怡然道:“柳經理,你和林總監談吧。”

柳怡然颔首,繞過辦公桌定在一張白色長桌前,手指點一點桌上的文件,道:“林總監,這是股票宣傳用的計劃書,本來我們項目部不應該插手公關部的事項,但時間緊急,而且拟定計劃書不是一項技術性很強的工作,有一定的文字功底便足夠,手下的人就一并拟好了。”

林初戈把手中的紙杯扔進垃圾桶中,慢悠悠地晃過去,掃了眼那份文件,食指在桌上輕輕地叩擊:“所以呢,讓我們公關部的員工完善這件半成品?”

柳怡然瞥了她一眼:“是這樣的,我希望林總監能以這份計劃書為藍本,拟出一份更詳細周密的交給我,以林總監的能力和號召力,三天之內應該能做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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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違心的奉承令她莞爾,林初戈拿起那疊厚厚的計劃書,笑着說:“三天恐怕辦不到。”

柳怡然趕着立功,還要她幫忙遞梯子,若這支藍籌股利潤頗豐,項目部會得到不少分紅,公關部卻未必落得到一丁點的好處。

聽她這麽說,柳經理登時望向正襟危坐的莫行堯:“總經理,您看——”

“三天也行。”林初戈截斷話鋒,嘩啦啦地翻着文件,“你們項目部得到多少提成,我們公關部一分也不能少拿。”

俨然在菜市場讨價還價的嘴臉,柳怡然皺起眉頭,尋求支持般看着莫行堯。

林初戈面無表情地睨他一眼,目光移向柳怡然:“兩方都出力,只有一方獲利,未免太不公平,就算是加班,也要支付員工加班費。”

莫行堯遙遙看過來,仿若隔着一層薄紗,霧裏看花,那一瞥中蘊着她辨不清的情緒。也許只有緒,沒有情。

他說:“行。”

他一允諾,林初戈不再逗留,拿起那疊文件就走。

這份計劃書冗長繁雜,交給公關部的員工時,底下一片哀嚎,林初戈做慣黑臉,并不理會,只板着臉說了期限。

衆人苦不堪言,連續三天加班,計劃書倒是交上去了,公關部所有的職員卻都像害了相思病,雙眼通紅,個個消瘦一圈。

讓助理将計劃書送上二十一樓,林初戈靠在椅子上打盹,只睡一小會,就被電話鈴聲吵醒。

聽筒那端的人說了一句“上來”,她嘆口氣,認命地上樓。

如意料中的一樣,是柳怡然找她。

柳經理的芊芊玉指指着“雜志推廣”一項,質疑道:“據我所知,易時傳媒公司旗下的雜志的廣告版面價格不低,尤其是財經雜志。”

弦外之音不言而喻,林初戈掩住嘴旁若無人地打了個哈欠,纖細雪白的頸項在眼前一晃,便被瘦長手臂遮擋。

她掌心托着下颌,溫聲細語說:“我認識易時老總的妹妹,擔保拿到最低的價錢。”

柳怡然又問了幾個細節的籌備,林初戈邊答着,邊四下打量,叫她上來的男人坐在對面一言不發,硬朗的眉眼像一劑藥力十足的提神湯,倦意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只覺身體裏不安分的因子快速蘇醒,蠢蠢欲動。

借着桌子的遮掩,她伸長腿踢他一下,力度不重,再蹭了幾蹭,高跟鞋順着他的小腿往上滑,細長光滑的腿像藤蔓似的纏着他的腿。

見她無精打采,莫行堯原本有些後悔,想着應該放寬時間,錢任何時候都能賺,身體最要緊,同時又欣慰她不是虛有其表的花瓶——誰知她坐下來不到五分鐘,就原形畢露,不分場合地肆意妄為。

他咬着牙望向她,她歪着頭看企劃案,察覺到他的視線,表情尤為無辜:“莫總,怎麽了?”

椅子一腳已懸空,她踮着左腳尖,右腿沿着男人的胫骨徐徐蛇行,屈起的膝蓋冷不丁撞上木桌,她眼皮一跳,忍着痛意收回腳。

柳怡然一頭霧水地看看他,再瞄了眼林初戈,強壓下心裏的疑惑,合上手中的文件,說一句“我先出去了”,轉身朝門走。

林初戈正要尾随她一同出去,卻被莫行堯喊住。

他扔給她一把車鑰匙,低聲說:“你陪我出去一趟。”

鑰匙猶如解渴的毒-藥,十分燙手,她舍不得扔,想了想,決定矜持一下:“商助理呢?”

“他有別的事。”他低頭整理着西裝,“我要見的人是周遠寧。”

周遠寧便是易時傳媒公司的總經理,托賴于好友方苓,她有幸見過周遠寧幾次,她無聲地微笑,自己又想多了。

會面的地點定在一家地段隐蔽的茶館,林初戈從沒去過,再者他的車由她來開有點說不過去,伸手把鑰匙歸還給他。

莫行堯端着架子不接,打開車門坐上副駕駛座,懶懶地道:“我不認路。”

她莫名其妙地卡殼了,停滞一秒,說:“定位——”

“知道有定位,還愣着做什麽。”他語氣近似耍無賴,揚揚下巴,“開車吧。”

她輕咬着唇,胸腔倏地蹿起一股無名火,自心肺一路摧枯拉朽燒至喉頭。

“我的車技莫總也知道,”她用力地關上車門,斜眼看他,“保不準把您的車開散架了。”

他但笑不語。

車程很堵,茶館建在郊區,林初戈開了約摸二十分鐘也沒開出商業區,窗外車水馬龍,她遠眺着信號燈不說話,他也不開口,像暗中較勁似的,氣氛壓抑至極。

耐心一點點殆盡,她不免遷怒于周遠寧,在心裏翻來覆去地罵周遠寧附庸風雅愛講究。

莫行堯望了望車流,從口袋裏摸出煙盒,問她:“介意嗎?”

林初戈側目,看清他手中的東西,不假思索道:“介意。”

長久的等待令她心生煩躁,見他靜默地放下煙盒,英俊的側臉罕見地浮着一絲陰郁,她思量着煙瘾也是瘾,心下有些不忍。

“你想抽就抽,不用忍。”她自嘲地一笑,他冷臉對她這麽多天,這個時候反倒顧及起她的感受。

他嗯了聲,音質低沉如夢呓。

等了片霎也沒聞到煙味,林初戈忙裏偷閑看他一眼,他閉眼靠在椅背上,似乎睡着了。

她轉過頭全神貫注地開車,直到抵達目的地,男人仍緊閉着雙眼。

停下車,她沒有急着叫醒他,默默地端視着他,一顆心宛若被雲絮充盈着,柔軟得不可思議。

她享受着難得一求安寧祥和的氣氛,一秒也不舍移開眼,雙眼仿似畫筆,一次次描摹着他側臉的輪廓。

良久,她直起腰緩緩向他靠近,即将吻上他的薄唇時,她沒來由地膽怯起來,轉而在他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還未退回駕駛座,後腦勺忽然被一只厚實有力的大掌扣住。

閉目假寐的男人緩慢睜開眼,促狹地笑:“這習慣還沒改?”

似曾相識,他的反應一如當年,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光潔的前額,她臉暈起酡紅,垂下眼簾,試圖掙脫他的手掌。

他力氣很大,死死扣着她的後腦勺不放,似有若無的須後水氣味鑽入鼻中,那氣味似是有形的,一股涼意漫入心肺。

她微惱,不喜被人約束着手腳,大力地拍打他手臂:“放開,周遠寧還在等你。”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目光流連于她微醺的面頰,她右眼尾有顆淡且小的痣,他定定地看了會,才挪開視線。

觸及白中透着粉色的脖頸,他撩開她的長發,如同撫琴一般,冰涼修長的手指撫摸着柔嫩白皙的頸項。

他力度稍減,她趁機揮開他的小臂,平複了心神,媚笑道:“莫總情不自禁了?”

莫行堯見不慣她虛與委蛇,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徑自打開車門跨下車。

林初戈聽着不輕不重的關門聲,右手繞到腦後摸了摸,仿佛他手指的溫度還殘留在後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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