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別城兩日(1)

莫行堯凝視着眼前的兩個女人,下意識地捏緊手中的房卡:“你們怎麽在這裏?”

林初戈微微笑着正待回答,方苓護雞崽似的把她拉到身後,說:“這話要換我問你吧,陸江引告訴你我們要來闕城的?”

莫行堯正眼都不瞧她,輕飄飄地朝林初戈投去一瞥:“房號多少?”

“404。”林初戈握着行李箱的拉杆,繞到一旁走到他面前,“你呢?”

“406。”

眼見他們一問一答,視自己不存在,方苓按捺不住心頭的怒火,連身處在酒店大堂也顧不上,指着莫行堯的鼻子說:“我和初戈一個房間,你別想夜裏來幽會她,陸江引上趕着做媒婆,我可不會當紅娘。”

她的聲量不高,激動的神情卻引得周邊的幾個陌生人紛紛側目。

莫行堯依舊不屑分與她一丁點目光,神色冷淡地掉過身,拖着黑色行李箱向電梯走去。

滑輪咕嚕嚕作響,好似輪子在自己臉上滾了一遭,方苓摸摸*辣的臉頰,沖男人的背影做了個鬼臉。

她扭頭對身旁的好友說:“我就是看不慣莫行堯那種高高在上誰都不理拽得要命的死樣。”

林初戈溫聲道:“我挺喜歡的。”

方苓嫌惡地皺起眉:“我被你的長情感動得想吐。”

林初戈兀自淺笑,不做聲。

兩人各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擠進電梯,游人如蟻,空氣稀薄得像是在多洛米蒂山脈。乘客們互相推推搡搡,挨挨蹭蹭,愈加顯得電梯擁擠且窄小。

人群中不時爆發出一聲辱罵,電梯仿佛不堪負重,轟隆轟隆地呻-吟着。

好不容易到了四樓,方苓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氣,嘟囔道:“真要命。”

Advertisement

林初戈一面摸出房卡開門,一面數落:“你平日裏吃了那麽多的炸雞腿,肚子上一圈贅肉,正好趁着這個機會減減肥。”

方苓嘁了聲,一躍撲倒在床,抓起深棕色編織草帽扇着風,說:“我剛才想了一會,發現完全想不起來我高中時的男朋友長什麽樣,你卻還對莫行堯念念不忘。”

“你對他意見很大?”林初戈彎腰換上酒店的拖鞋。

方苓賭氣似的說:“我對所有帶把的意見都很大。”

林初戈了然道:“阿姨最近又讓你相親?”

“嗯,生怕我一輩子無法持證上崗給她生外孫。”方苓沉沉地嘆了口氣,“你要還喜歡着莫行堯,我也不會阻攔你,但他要是再不聲不響拍拍屁股走人,我一定會拿警棍把他搗成肉醬!”說到這兒,她表情變得猙獰起來,“打不過他我也要揍他一頓解氣。”

望着方苓清秀的面容,林初戈說不感動是自欺欺人,方苓和她認識二十多年,對她的家庭知根知底,卻從未唾棄或憐憫過她。就像數日前陸江引說他永遠站在莫行堯這一邊,方苓也是永遠無條件地給她撐腰。

她突然有些詞窮,唇瓣像用膠水粘合在了一起,一個字也吐不出,勉強扯起嘴角沖方苓一笑。

方苓也嬌憨地笑了笑,笑了一會,摸摸肚皮覺得能量消耗過多,鯉魚打挺般坐直身體,撈起錢夾子,戴上草帽,下樓吃東西去了。

林初戈蹲下-身打開行李箱,一件件地拿出衣服。

室內靜谧如迷,她合上皮箱,把箱子推到牆角邊,忽而聽隔壁傳來一聲巨響,接着靜了幾秒,咿咿呀呀的叫聲鑽入耳膜。

她臉一熱,意識到自己在聽牆角,匆匆忙忙跑進衛生間裏,摁亮了手機,才五點不到。

青天白日的幹這種事也不害臊,她氣惱得很,這家酒店的隔音效果未免太愧對于“五星級”三個字。

想到那标語,她在心中冷笑,日日夜夜奏着交歡的樂曲,即使沒錢提槍上馬,也能聽着解解乏,還真是男人的樂園。

手機冷不防地震動,來電人“莫行堯”,她按下接聽鍵。

“開門。”他低聲說。

她握着手機既不說話,也不挂斷,溫順地聽從他的指示出了浴室,忍受着那叫人面紅耳赤的聲浪,打開房間的門。

莫行堯從頭到腳掃視她,朗聲說:“換雙鞋,我們出去逛逛。”

他的眼神仿佛也帶着溫度,她被他這麽一看,雙頰的熱度更甚,整個人宛若一塊奶糖,幾乎在他眼皮子底下融化。

她紅着臉傻站着不動,他也不多說,撿起掉落在地的房卡,自然地握住她的手,将她拉進懷中,把一室的喧嚣聲關在門內。

莫行堯回房不久就聽到了那淫-聲-浪-語,在國外多年他早就習以為常,坐下來轉念一想,她若聽見必定坐立不安,便一邊打電話一邊過來敲門。

他欣賞着她局促的樣子,也沒忘嘲笑她:“紙老虎。”

他适時趕過來,她很高興,卻聽不得他笑自己,心中喜怒參半,驟然推開他,眉梢含春地睖他一眼。

“莫總不去忙您的‘公事’?”林初戈扶着門把,仿佛這樣就能讓她更有底氣些。

莫行堯單手插着西褲口袋,另一只手把房卡遞給她:“那不重要。”

“我更重要?”她握住半截卡,微熱的指尖在他冰涼的手指上磨蹭着。

她全然不見方才的窘迫,面上挂着漫不經心的笑容,不過一剎,就變回了那個無時無刻不在勾引他的林總監。她近在咫尺,他卻覺得遙遠無邊。

“吃飯更重要。”他拂開她的手,想去掏煙盒又強忍住,右手在身側縮成拳。

林初戈笑着擡起右腿,白色拖鞋險伶伶地吊在腳尖:“我衣衫不整的,和莫總一起下樓不會折了您的面子?”

莫行堯無意再同她耍嘴皮,不管不顧地拉着她朝樓梯走去。

二樓供應自助餐,可僧多粥少,兩人步行下樓時,公共餐盤中只剩下幾塊幹癟的奶酪蛋糕,被昏黃的日光照射着,使得那幾塊蛋糕失去了原本的吸引力。

有些人吃得肚皮圓滾滾的,面前的餐盤仍堆滿精致可口的食物;也有人滿面油光,一邊吧唧着嘴,一邊抖腿,吃完了還意猶未盡地吮一吮筷尖。

菜香、汗氣、香水味一個勁地蹿進鼻中,餐桌上杯盤狼藉,地板上盡是煙頭,好像他們走在夜市,而非所謂的高級酒店。

環視四周并未發現方苓的身影,林初戈低頭往餐盤中夾了一塊蛋糕。

“你想幹什麽?”他語氣冷峭。

她呼吸一窒,自己兩手拿着東西能幹什麽。

林初戈困惑地望向他,再順着他的視線看去,才驚覺她的身後站着一個中年男人,手臂高舉在半空,手腕被莫行堯鉗制着。

男人的胳膊像泥鳅一樣滑膩,粗着嗓子嚷了句“不幹什麽”,便掙脫他的手掌,飛速地混進人堆裏。

莫行堯怫然地望着男人的背影,回過頭就見林初戈舉着一塊蛋糕,笑道:“這是獎勵,張嘴。”

他也不見外,就着她的手咬一口蛋糕,嚼了嚼,說:“難吃。”

男人板着臉像吞石灰似的咽下嘴中甜膩的糕點,卻不曾蹙過眉宇,她粲然一笑,瞟一眼蛋糕,又溜一眼他。

吃了點甜食墊肚子,林初戈尋思着回房間,她執意要上樓,他也不阻止。

那淫豔的哼聲還未消停,像輪船的汽笛聲,一聲比一聲急促,疑似漸入佳境。

他們下樓到上樓,至多十五分鐘,林初戈揀了把椅子坐下,譏笑道:“這男人真‘厲害’。”

聽在莫行堯耳中卻是另一種意思,以為她當真是在誇獎牆那邊的男人。

他随手關上門,忍了忍,沒忍住:“有我厲害?”

即便是年輕氣盛的時候,他也沒有用自負的腔調問出這種幼稚至極的問題,她知道男人很看重女人如何評價自己的性能力,沒想到他也不能免俗。

林初戈伏在椅背上差點笑岔氣,在一陣脆脆亮亮肆無忌憚的笑聲裏,他的臉色宛若牛奶裏兌了墨汁。

“年代太久遠,我忘了。”左手宛若白絲綢帶從椅背垂下,飄飄拂拂,她歪靠着椅子,有如一株攀附在椅上的春花,笑盈盈地看他,“莫行堯,你不覺得你的問題有損你清心寡欲的形象麽?”

他唇邊浮起古怪的笑意:“我在你眼中是柳下惠?”

她笑着搖頭,忽而發覺一只手悄無聲息地探進她襯衫裏,他不知何時已立在她面前,她驚得一抖,慌忙按住他的手腕。

他明知道隔音效果不好還亂來,有種故意同隔壁男人角力的意味。

她心跳如擂鼓,強撐着笑容說:“莫總是想學隔壁的‘和尚’‘撞鐘’?”

“怎麽,你不願意?”他涼涼地俯視她,手指輕撫着她脖頸柔嫩的肌膚,在她耳邊低語道,“你再三撩撥我,想看的不正是這種局面?”

他右手穿過她腋下扶住椅背,左手握着她的右肩,雙眼仿佛盈着一汪雪水,又冷又亮。

清涼的須後水味像無形的繩子捆住她,她全身縮成一團,以近乎挂的姿勢吊在椅子上,窺着他沉郁的面色,她抿了抿幹燥的嘴唇,心生悔意。

那廂停了,這廂總不能再唱起來。

所幸莫行堯并未再歪纏她,扶正椅子,輕巧地松開兩手,默不作聲地出了房間。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