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說書怎能全如意
接着說那八方茶樓裏新來的說書先生,這先生也是奇怪,白日裏見不着面,一到了晚間才出來說書,那聽書的茶客們卻也是只增不減。
廖老板一聽如此,遂打發了自己後廚裏的點心師傅去八方茶樓裏聽了回書。敢上那點心師傅也是個不善言語的老實人,回來後是大紅着個臉蛋,支支吾吾的就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氣的廖老板就想将他一腳踢出大門外去。
這下也別無他法,廖老板只得是讓蕭知前去偷摸的聽上一聽了。
如此一來,蕭知便趁着某個月黑的夜晚,打家出來,一路上是遮遮掩掩的來到了八方茶樓外。他找了個不起眼的地方往茶樓裏一瞧,果真是裏三層外三層的,說人滿為患也不為過。
蕭知又圍着茶樓打量了一圈兒,剛好發現這茶樓後面有個無人的暗巷。進得這暗巷裏面,蕭知擡頭見有一扇半開的窗戶,奈何這窗戶比他還要高上一大截。
蕭知又左右尋找一通,勉強尋來了三個放着爛菜葉子的破筐。将這三個破筐一個摞兩個的擺好,提起衣擺就踩了上去。
甫一站定,蕭知便聽得窗戶裏面一人說道:“那孫公子白日裏在白雲庵外遇見了前去上香的李家二姑娘,兩個人是旁若無人的好一通眉來眼去,又暗中定下了夜半無人之時前來閨房中相會。好不容易熬到了晚間,孫公子是再也按捺不住,翻過牆來,是直奔李二姑娘的閨房而去。”
蕭知聽到此處是一陣皺眉,墊起腳來偷着從窗縫兒裏打眼一瞧,只見那三五十個茶客們個個是大睜着雙眼緊盯着書案之後的一人。再瞧那人是身穿一身豔麗的粉衣,似是拿粉擦出來的雪白一張臉,蕭知心道這是說書呢,還是唱大戲呢?
那人接着又道:“孫公子來到房門外,伸手輕輕一推,那門兒便開了條細縫兒。孫公子順着門縫兒閃身而進,頓覺是一陣異香撲鼻,就聽得那紗帳之後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道‘孫哥哥可教小奴家好等呀。’”
說到此處那先生還翹着蘭花指細聲細氣的學起了書中裏的人物,看的蕭知是渾身一陣惡寒。
又聽那先生道:“孫公子聽得此喚,是連忙扒下了外衣就撲進了李二姑娘的香閨裏,三兩下動作就引得李二姑娘嬌、喘連連。”
蕭知聽到此處,面上已是好一陣羞臊,忘了自己還扒在窗戶框子之上,勁道一松是“噗通”一聲仰倒在地。掉下來的時候一條腿還碰倒了兩個破筐,爛菜葉子,雞蛋殼子是撒了蕭知一身。這一下可是摔的狠了,蕭知就覺得那屁股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
因着這邊弄出來動靜可是不小,又聽得裏面有人尋聲來查探,蕭知也顧不得其他,連忙爬起來是頂着一身爛菜葉子,瘸着個一條腿的往家中狂奔。
回到家裏來,蕭知又是從裏到外好一通的洗洗涮涮。可這一個晚上,他是躺到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覺,總感覺一閉上眼睛眼前就冒出來一個花紅柳綠,塗脂抹粉的男人。而那男人還細着個嗓子,公子、奴家的叫個不停。
也難怪蕭知會如此了,從小的聽書學書也沒遇見個這麽樣說書的。
第二日一大早,蕭知安頓好了蕭大娘便來到了四海茶樓,三言兩語的和廖老板一說,廖老板就知道是怎麽回的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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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廖老板再瞧蕭知面色寡白,雙眼下烏青一團,就知是昨兒個晚上聽了豔書鬧騰的。遂也沒再多話,打發蕭知先去說書了。
又這麽的過了幾日,四海茶樓的生意越見慘淡。原來不光是那八方茶樓裏說得豔書,其他一些小的茶館兒也跟起了風,都改成了白日閑在,夜晚忙活了。這知道的是說書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茶館兒改成了倌兒館了呢。
廖老板無法只得是又再和蕭知商議,說這原先數一的茶樓現如今也是快開不下去了。他倒是有心效仿一下別的茶樓,尋個能說晚間書的先生來。可他心裏明白這人是好找,可要是想要說的超過蕭知去卻是有些異想天開了,遂撺掇着蕭知也在晚上說個幾回。
蕭知一聽頓覺為難,要說是他蕭知不會說麽?那也倒是未必。
蕭知的本事,別人不知道,廖老板可是最清楚不過了。給他個本子,随便翻一翻就能編排出一套完整的故事來。更甚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故事那是引人入勝,讓人聽的是不亦樂乎。
廖老板心知他家有病娘,吃藥又費花銷,尤其是最近一陣日子過得還頗為緊巴。遂拍板定案的承諾到若是能說了月錢翻三倍,要是說的好了,聽得人多了再加一倍也不成問題。
這下可是說的蕭知心動不已,他想到自己家中卧病在床的老娘,一咬牙的是應承了下來。可也只是答應每三日晚上才說那些個豔俗的書,每天白日裏說的書還是不變。
那廖老板一聽他願意說,自是美得連連答應了下來,直樂得是大牙都快落了地。當即又是打賞了蕭知兩塊碎銀子,連帶着往蕭知懷裏塞了兩本子書。
可不正是蕭知枕頭底下的《春日裏的小嬌娘》和《打南邊來了個淫僧》。
就這麽的時間又過了一個月,大夥兒一聽這四海茶樓裏晚間也有說那個書的了,斷斷續續的又都跑了回來捧蕭知的場來了。
先頭幾日蕭知說起這豔書來還頗覺得放不開,後來次數多了,又時常想着翻倍的月錢索性也就大膽的說了開來。
要說還得是蕭知的能耐大呢,就是這豔俗的書從人家嘴裏面說出來,也能說成是一部市井巨著了,比那些個特意為了俗而俗的說書的不知強了多少倍。
那可真是蕭知一張口,便知有沒有了。
這一日晚上,四海茶樓裏依舊是高朋滿座。
就聽蕭知說道:“那李二酒壯慫人膽,一路上是摸黑的來到了馬小姐家的後院外。顧及着馬小姐的爹娘還在家裏,遂不敢大聲叫喊,只是撅起嘴來‘布谷,布谷’的學起了鳥叫,可他也不想想,誰家半夜裏後院還有布谷鳥叫呢。這不是明白的告訴人家,此處有異麽。果然等了不大一會兒就聽得門裏一陣踢踏的腳步聲傳來,那李二站在那裏早就是暈頭巴腦的了,等得大門兒一開,也不待看清來人是誰,就撲了上去将來人抱個滿懷。口說道‘好妹妹,可想煞哥哥了。’還未等再有動作,就只覺得懷中之人一把掙脫開來,緊接着跳起腳來就是甩了他一個大嘴巴子。當即打得李二是原地轉了兩圈兒,眼冒金星,待他仔細看向來人,頓時是吓得屁滾尿流......”
蕭知說完今兒晚上的書,收整了一下,又與廖老板打了聲招呼,便出得茶樓往家走去。
一路疾馳,他卻是總感覺這身後像是有人跟蹤,可再猛一回頭看,身後又是漆黑一片,連找個鬼影兒都難。蕭知心中納罕,估麽着是自己疑神疑鬼了,遂也沒再理會。
就這麽的走到了一片榆樹林之外,忽聽得身後腳步聲是越來越近,蕭知心中一驚,立馬閃身躲到了一棵榆樹後面,只一瞬的功夫就見林子外一人影閃現。
來人左看右看,像是尋找着什麽東西,忽見他往蕭知藏身的方向一看,就聽得一個竊喜的聲音道:“小先生,躲的那樹後做什麽呢?倒教哥哥我好找吶。”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那調侃過蕭知的何少爺。
這何少爺聽不到蕭知的回答也不惱,輕笑一聲是慢慢悠悠的朝着蕭知藏身的樹後走去。
蕭知一聽來人是何少爺,頓覺是一陣厭煩。
“何少爺深更半夜的不回家睡覺,怎的跑到這林子裏來了?” 蕭知從大樹後走了出來說道。
何少爺邊走邊嘿嘿道:“回家睡覺哪有是聽小先生夜晚上說書來的自在?”
蕭知聽他又要往歪裏說,打斷道:“要聽書趕下回,恕不奉陪!”說完立馬轉身就走。
何少爺一見如此,心道哪能讓你跑得了呢。就見他幾個邁步來到了蕭知面前,一擡手臂攔住了蕭知去路,說道:“小先生說書不地道,你偏不讓那李二進得馬小姐的門兒,那今兒個晚上可讓哥哥我進進你的門兒吧!”
蕭知聽他說的如此放浪,當即沉下臉來道:“好狗不擋道,讓開!”說着推開他一條胳膊就要往前走去。
何少爺也不再多言語,當即是從懷裏掏出一物,向着蕭知撲了過去。
蕭知當下無防備,一下子就讓他撲倒在地,氣惱道:“你這斯潑皮無賴,趕緊給爺爺滾開!”邊說着邊使勁的猛推身上之人。
可哪曾想何少爺是聽的更美了,他口中又道:“這會兒讓哥哥滾,待會兒就讓你舍不得叫哥哥出來了。”說着便一面壓制着蕭知,一面拿手中之物用力的朝蕭知臉上招呼了過去。
蕭知不從,奮力與他撕打起來,可還沒兩三下的功夫,就聽“撕拉”一聲,蕭知的上衣讓何少爺撕扯下了一大片。這下蕭知更氣,使勁兒的踢打那潑皮,奈何他自己本身就瘦弱,又更是從開始就失了先機。
蕭知剛要再張口大罵,忽地就覺得臉上挨了一條濕了的巾帕,緊接着就是一股刺鼻的異香直鑽腦仁兒。蕭知遂感覺到了陣陣頭暈眼花,手上動作也停了下來。
何少爺一看蕭知中招,心中得意無比,一邊解着衣服,一邊道:“可真是想煞哥哥了。”
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蕭知心道莫不是今日裏自己就讓要這潑皮糟踐了去?這一想是惹得蕭知心中陣陣悲涼,他仰天憤恨道:“天要亡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