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書生無情(一)
微風從窗外吹來, 三兩枝粉桃花伴着嫩綠俏生生的伸了進來,書房內一身青色長衫的青年捧着書卷,見此景象, 不由露出些許笑意, 伸手去觸碰。
“郎君,”女子柔媚宛轉的聲音傳來,青年的手在空中頓住。
安然調整了下自己的表情,盡量顯得自然,回頭溫柔笑道:“顏娘子。”
在漫無邊際的時空旅途中,無論是投胎還是中途穿越,安然多為女子, 但也不是沒有男子之軀契合她的可能,比如這次。
偶爾幾次也沒有什麽,上兩世她還都女扮男裝過一段時日, 并不排斥,真正讓她頭疼的是這具身體有心上人在。
接受是不可能接受的,那等于是欺騙他人感情,安然不屑,也不願為之。
若只是心上人也就罷了,真正讓安然為難的是原身的心上人……不是人。
原身鐘安然,年不及弱冠, 卻已經有舉人功名在身,是十裏八鄉遠近聞名的青年才俊,哪怕父母雙亡, 也沒妨礙媒婆踏破門檻。
對外原身都以潛心讀書為由推了婚事,誰也不知時常有妙齡少女推門而入,紅袖添香,解語嬌花,聰慧如原身一邊警惕又一邊沉溺其中。
“郎君可是又沒有用膳?”一襲雲紋羅裙清麗可人顏娘子看了眼空空的桌案,嗔怒道,“郎君要注意身體安康。”
她将手上的食盒放置在桌案上,打開露出裏面的四菜一湯,有葷有素,色香味俱全,看得人食欲大開。
安然笑容不變,小五在她腦海裏問道:“狐妖做的飯能吃嗎?”
“能吧,”安然淨了手,在桌案前坐下,“原身吃了那麽長時間的飯不都沒出事。”
君子遠庖廚,原身父母早亡自然不會真的不進廚房,但奈何他沒那個天賦,做的飯普普通通,安然都懷疑原身對狐妖姑娘的糾結猶豫,有一部分是因為狐妖姑娘做的飯實在好吃。
安然夾了一筷子在原身記憶中如同人間美味的飯菜,在心中與小五道:“确實不錯。”
哪怕是她嘗來也是上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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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妖顏嫣在一旁捧着雪腮,雙眼含着脈脈柔情。
安然:“……”
小五已經在腦海裏捧腹笑得停不下來。
安然無奈,要是顏嫣有害他的心思,那就好了,不用多想,打殺了就是,為難就為難在這只小狐貍似乎真沒什麽壞心思,看着像是單純傾心原身。
這讓安然很難辦。
等她吃完飯,顏嫣收拾好食盒,正要和她說什麽,安然歉意道:“這些日子,有勞顏娘子照顧了。”
顏嫣一怔,天然妩媚的杏眼含着羞意,手指絞着衣帶,“郎君客氣了,嫣娘、嫣娘自願的。”
安然:“……”
她幹笑了下。
好在這只狐妖意外的純情,沒打算再說什麽情話,等了片刻,不見她說話,顏嫣便自覺道:“郎君安心溫書,嫣娘不擾你了。”
安然注視着她離開,松了口氣。
腦海裏,小五快笑抽了過去,“嘻嘻,沒想到你也有不擅長的地方。”
安然站在書架前,抽了本書出來,“我又不是全知全能的。”
小五哼了聲,還是意難平,想她當初拒絕自己的時候不知道有多驕傲,弄得它現在跟着她還沒個名分。
安然輕笑了下,小五是在她的腦海裏,自然什麽想法都瞞不過他,她淡定道:“你自從上個世界出來情緒越發豐滿了。”
小五一愣,“是嗎?”
安然給了它肯定的回答。
小五開始回放上個世界的經歷,陷入自查,再沒有說話。
正午的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案前青年身姿挺拔,面容俊秀。
另一邊,顏嫣的身影出現在鐘宅後方,她側身看着宅院上的青色磚瓦,神情隐隐有些落寞。
郎君待她好像冷淡了些。
後山郁郁蔥蔥的樹叢中走出一個嬌媚的女子,三寸金蓮,輕輕移動,姿态翩然,似是一陣風就能把她吹走。
“小妹,”女子的聲音柔媚入骨,她掠過顏嫣,看着鐘宅的目光有些陰郁,再看向顏嫣時卻又瞬時收斂了眼底的情緒,柔柔道:“你怎麽又來找那書生?”
“三、三姐,”顏嫣的神情至見到這女子時就有些緊張,“你、你怎麽來了?”
顏三娘輕柔反問;“你能來,我就不能嗎?”
“自是能的,”顏嫣立刻點頭,她又猶豫起來,提着食盒的手緊張又無措,咬着下唇,低聲道:“三姐,你答應過我的,不會傷害鐘郎君。”
顏三娘挑了挑眉,輕輕一笑,她提着裙,往前走了兩步。
顏嫣見狀,下意識面朝着她,似是想要護住身後的鐘宅。
顏三娘眸中飛快閃過一絲冷意,“小妹,你別忘了姥姥交給你的任務。”
她舔了下唇,紅唇更加嬌豔,“鐘家郎君是個難得的上等貨色,你若不忍心下手,三姐可替你效勞。”
她格格笑了起來,哪怕是帶着深深惡意的笑聲也極為動聽。
狐丘衆狐妖以狐姥姥為尊,一衆狐妖修為有成之後都要出去誘惑一男子,吸幹男子精元,以做出師任務。
顏嫣臉色刷一下變得慘白,語速極快道,“三三三姐,這是姥姥交給我的任務。”
“可你到現在還沒有完成,”顏三娘笑容淡去,望着顏嫣的目光也帶着冷意,“小妹,兩個月了,你是要激怒姥姥嗎?”
“不、不是。”
顏嫣連忙反駁,“我沒有想要激怒姥姥!”
狐丘中也不是沒出過想要正經修持的狐貍,但無一例外都被狐姥姥打殺了。
“那你現在是在做什麽?”顏三娘冷聲質問。
顏嫣答不出來。
這在顏三娘意料之中,她看着顏嫣害怕的神色,知她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便放柔聲音道:“小妹,狐丘衆姐妹之中,你我最為親近,三姐不忍見你因一凡塵男子之故而丢了性命。”
她觀察着顏嫣的神色,循循善誘,“姥姥威壓附近千裏地域,是何等厲害的大妖,即使你近年來最讨她喜愛,違逆姥姥的命令,姥姥也是不會放過你的。”
“小妹,”顏三娘加重語氣,“你莫要自誤!”
顏嫣終于擡起頭,玉容一片雪白,她凄然道,“三姐,容我再想想。”
顏三娘氣得想跳腳,“這有什麽好想的!”性命和男人,哪個更重要還不是一目了然!
“三姐。”顏嫣望着她,眼中寫着祈求。
顏三娘到底軟了心腸,“也罷,我就再替你在姥姥那裏遮掩幾日。”
“多謝三姐。”顏嫣感激道謝。
顏三娘一甩袖,哼道,“可莫要謝我,我也遮掩不了幾日,畢竟你之前拖得太久了。”
……
夜半時分,一只纖纖玉手掀開床幔,露出錦被中躺着的青年,借着窗外進來的絲縷月光,來者看清了青年的面容。
那只手靠近了青年的臉頰,想要挑起他的下巴,“呵,又不是什麽百年難遇的美男子,小妹為何總不肯——”
柔媚低啞的聲音戛然而止,顏三娘愕然望着抓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
躺着的青年睜開眼睛,那雙眼睛分外清明,在夜色中也亮得驚人。
不,不對,是屋內亮了,突如其來的亮光使顏三娘閉了閉眼。
再睜開時,顏三娘眼中多了些驚駭,她掙了下,青年沒有攔她,任她将手抽了出去,顏三娘立刻後退數步,緊緊盯着他,“你是誰?”
她看得清楚,屋內的燈光是随着這青年起身而亮起的,這不該是凡人手段。
“你到底是誰!”她又質問了一遍,眼中驚疑不定,明明昨日她殺這人時他還确确實實是個凡人,怎麽今日就……
電光石火間,顏三娘首先回想起的竟是姥姥給她們增長見識時曾說起過秘聞,有上界仙人或是無聊或是為突破障礙而轉世,機緣巧合之下可能會覺醒前世識憶。
不對!昨日她确定這人已經死了,而且若他當真是仙人轉世,她怕是早該反噬而亡。
顏三娘将這種可能驅趕出腦海,仙人轉世那麽小的可能怎麽會被她遇到,姥姥活了千年也不過是聽說過而已。
顏三娘暗笑自己今日是怎麽了,怎麽會有這麽荒誕的念頭,她盯着這青年,冷聲問道:“是哪家的臭道士?當真要摻和姑奶奶的事情?”
她并不願意莫名其妙和個道士打一場,耐心道:“道士,你我無冤無仇,想必與這書生也是素不相識,你若願就此退走,姑奶奶不做計較。”
這是把他當道士了?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這姑娘臉色就變了幾變,安然摸了摸下巴,擡頭确認道:“這家的書生可是死于姑娘之手?”
屋裏的燈不過是為了方便罷了,自察覺到此界妖物不少,安然就開始修習道法,一夜的功夫便已經入得道途。
顏三娘此時已經恢複鎮定,柔柔的笑容浮現在臉上,一根纖細的手指纏繞着一縷青絲,笑吟吟道,“是,不過——”
她拖長聲音轉了語調,聲音有些凄然,“這其中有內情在,還請道長聽我慢慢道來。”
見面前的青年還是那鐘姓書生的模樣,顏三娘有些不滿,她以袖遮面,只有聲音傳來,柔弱的聲音中帶着悲傷,“道長不知,這書生可不是什麽好人,道貌岸然,害了我族中姐妹性命。”
她三言兩語,便編造出一個負心漢的故事,末了微微擡頭,露出一雙淚水盈盈的雙眼,“我聽聞道家講因果,這書生害我族中姐妹在先,我取他性命,也在情理之中,是否?”
安然:“……”
她起身取過一旁架子上的外衣披上,全然無視了她之前的話,“所以這家的書生确實是姑娘害的?”
顏三娘:“……”
她眉頭微蹙,一副柔弱可憐的模樣,“道長——”
“是你便好,”安然微微一笑,原來原身是死于這只狐貍之手,她還未去尋,這狐貍就送上了門,正好省卻她去尋的功夫。
“姑娘有一言說得極是,”青年還是那副文弱秀氣的模樣,顏三娘不知為何,心頭警兆大起。
青年慢悠悠收回手,一滴血從指尖落下,顏三娘臉上還是嬌媚柔弱的神情,眼中驚疑未散。
一只狐貍軟軟倒在地上。
青年話語落下,“——你取他性命,我替他報仇,情理之中,天經地義。”
……
鐘宅安然只住了一日,便不得不背井離鄉,原因還是那只狐貍。
聽得出來,那只狐貍是顏嫣的姐姐,安然若不離開,難道還要等顏嫣上門,再來個“殺人償命,情理之中”?
算了吧,到底是原身的心上人,安然也不好真的動手殺了她,所以只得連夜收拾行李走了。
至于要去何處,安然沒有目的地,她在出了鐘宅之後随意挑了個方向,順着道路走了下去。
用了些法子出得城門,走了半個多時辰,安然就看到路邊有一座寺廟,擡頭看了眼天中的月亮,也不想為難自己,轉身推開廟門。
廟中已有數人在內,猜測是沒有趕上城門關閉時辰的人,安然大致掃了一眼,共有三方人馬——黑衣男子盤膝坐在門口處,膝上橫放着一方桃木劍,聽得聲響,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目光微微一凝,複又合上。
再往裏,燃着火堆,一行數十人圍着火堆而坐,歪歪扭扭相互靠着入眠,有少數幾人被開門的聲音吵醒,掀開眼皮模模糊糊看了眼來人,守夜的護衛投來警惕的目光。
而在火堆不遠處,有個年輕書生雙手抱緊自己取暖,見到有個同樣書生打扮的人,驚喜蓋過睡意,張了張嘴,朝火堆那邊看了眼,沒敢發出聲音,大力揮舞着手臂。
安然沖他微微一笑,卻沒有直接走過去,而是走向廟中供奉的神像,取了三支香點燃,沒有拜,而是微一颔首,然後将香插了上去。
大門處的男子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蹙了蹙眉。
安然走到書生身旁坐下,那書生看了看神像前還在燃着的香,又看了看身側的人,壓低聲音道:“兄臺,小生姓裴,上純下磊,兄臺如何稱呼?”
安然回了他名字,剛說完,裴純磊就迫不及待問:“鐘兄也信鬼神之事?”
聖賢有雲:“子不語怪力亂神。”自來讀書人都是不信鬼神之說的,不然也認為自己一身浩然正氣,鬼神皆避。
安然看着面前這書生的神情,覺得他更像是好奇,甚至還帶着隐約的期待,她沒直接回答,反問道:“裴兄何意?”
裴純磊讪笑了下,隐晦伸手指了指大門處坐着的男子,“瞧見沒?那是個道士。”
安然也跟着望去一眼,點頭:“看出來了。”
裴純磊神秘兮兮道:“那道長是與旁邊那商隊一道來的,我聽他們議論,說是在路上遇到了妖鬼阻路,這才誤了時辰,沒趕上入城。”
說到這,裴純磊摸了摸鼻子,有些不滿低聲道:“小生入廟時這群人還差點把小生當妖物趕出去。”
他羨慕瞥了眼商隊那邊的火堆,補了一句,“也不肯分小生一點火。”
初春夜晚寒涼,白日穿着長衫剛剛好,晚上卻有些受罪了。
安然微微一笑,沒接這話,“裴兄是去投奔親友的?”
裴純磊一愣,還是答道:“是啊,小生是入城尋親的。”
許是覺得吃虧,他也問安然,“鐘兄呢,莫非也是去尋親的?”
安然随意編了一個借口,兩人說話間,廟中火堆搖曳,忽一陣風來,吹的煙塵四起,火星亂飛。
“啊——”
一道女子的尖利叫聲響起,安然循聲看去,見到是商隊中被圍在中間的一名妙齡女子,她抱緊身旁父親的手臂,凄厲道:“爹!它追來了!它追來了!”
相較于女兒,商人徐興卻鎮定許多,哪怕眸底懼意難藏,徐興面上還保持着鎮定,他朝坐着門口的道士看去,“雲松道長——”
雲松道長小幅度地點了下頭,他手持桃木劍,站在門口,目光銳利,緊緊盯着門外。
陰風一陣又一陣,這座寺廟本就不是什麽香火鼎盛的大廟,多年未曾修繕,再有幾下,恐怕連廟門都要被吹飛了。
廟中衆人先是被徐小姐一嗓子吓醒,又吹着這陰冷涼風,不知到底是心底發寒,還是身上的寒冷,抖個不停。
裴純磊雙手抱胸,也打了個寒顫,“不會真有鬼吧?”他躲在安然身後,語氣說是害怕不如說是期待,雙眼亮晶晶的,跟着盯着廟門口。
雲松道長取出一根紅線,似是随意抛在廟門口,虛虛一攔,陰風一滞,沒等廟中衆人松口氣,陰風席卷而來,比之之前更為猛烈。
雲松道長皺眉喝道:“妖物!修行不易!你莫要執迷不悟!”
他又取出數樣法器,沒有立時發作,更像是在震懾妖物。
陰風在廟門口打着旋,似在猶豫,雲松道長正待再勸,卻聽身後廟中傳出一聲女子慘叫:“啊——”
“好疼!爹爹!好疼!”
徐小姐在地上打着滾,凄厲慘叫,以她為中心,人群空出一個圈子,徐興在一旁手足無措,“女兒,女兒……”
裴純磊這時也不好奇什麽鬼神之事了,他面色微微動容,“倒是父女情深。”
安然抿唇輕笑,不置可否。
那邊雲松道長明悟過來自己被耍了,之前不過是在與他拖時間,實則早已溜了進去。
他疾步趕了過去,人群連忙散開,徐興見到是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道長!快救救我女兒!”
雲松道長一見徐小姐的模樣,當即便皺起了眉,摸出一張符貼了上去。
符紙一沾身,徐小姐便慘叫連連。
徐興慌張道:“道長!這是怎麽回事?”
他語氣帶着些許質問,雲松道長沒當回事,而是沉聲問道:“徐居士,你之前所言可有隐瞞?”
徐興一愣,眼神有些躲閃:“道長問這個做什麽?還請您快快除了這妖物!”
裴純磊壓低聲音在安然耳旁道:“小生敢打賭,這商人絕對有貓膩!”
安然笑了一下,目光似無意掃過徐小姐頭頂的一團黑雲。
別說是裴純磊了,就連雲松道長也看了出來,他沒有強逼,挑了下眉,一招手,四周為保護商隊而布下的數樣法器盡數被他收回。
徐興愕然:“道長——”
雲松道長理了理袖口,慢條斯理道:“徐居士既然不願說實話,貧道也無能為力。”
“你怎麽會無能為力!”徐興急得冒汗,失了雲松道長的壓制,陰風自門外席卷而來,衆人衣衫淩亂,頭發紛飛,驚叫不已,廟中火堆徹底熄滅,此情此景,即使是跟着商隊走南闖北的高大護衛也有幾分害怕。
“啊——”徐小姐又發出一聲慘叫,只是這一聲不如之前有氣力,顯然被折磨的不輕。
“道長!道長!救命啊!”徐興驚呼。
雲松道長輕笑一下,無動于衷。
裴純磊咽了咽口水,“這可真是個狠人。”他都沒見過這麽莽的道士。
雲松道長似有所察看了過去,裴純磊忙低頭徹底躲在安然身後,純然無辜。
安然迎着雲松道長銳利探究的目光,颔首示意。
就這麽一會的功夫,許是看出雲松道長不是那種迂腐不講理的道士,妖物越發放肆,不僅是徐小姐,商隊中還有幾人臉色慘白,不一會兒也滾在地上慘叫起來。
雲松道長眼皮都沒擡一下。
“道長——”徐興也看出了雲松道長的脾性,知道此時不說他是斷不會救他們的,咬了咬牙,“我說。”
……
“鐘兄你說他們是怎麽惹到了妖物頭上?”一般人連見到妖物都不能,裴純磊實在是好奇,一個人揣測還不夠,尋了安然一起。
安然示意他去看那幾人的模樣,“你瞧他們像是怎麽了?”
“像是怎麽了——”裴純磊一邊琢磨,一邊仔細去看那幾人,只見他們在地上滾着,裸露在外的肌膚泛紅,他們會手抓着肌膚,十分用力,每抓一下便慘叫一聲,臉上露出難以忍受的神色,卻不曾停止。
裴純磊聽到他們破碎的聲音——癢?
他有些心驚,“怎麽覺得他們像是要把皮給抓下來啊?”
安然玩味一笑。
可不是,這幾人像是管不住手一般,不停的用手抓撓皮膚,皮膚泛紅,血絲道道。
而這時,徐興也終于開始說起事情原委,徐興是行商,徐小姐是他獨女,這一次上路前女兒撒嬌要與他一起,徐興經不住女兒癡纏,同意了。
徐小姐初次出遠門,看什麽都新奇,在路過一座山時,商隊遇上了劫匪,劫匪人多勢衆,徐興帶了許多侍衛,但還是不夠放心,特意命幾人先帶徐小姐逃走暫避。
幾個護衛護着徐小姐逃走,徐小姐身嬌體弱,又慌慌張張,路上竟是不慎與護衛走散了,她在山中亂走,惶惶然不知所措之際,身前蹿出一只火紅狐貍,那狐貍機靈可愛,沖她叫了幾聲,往前跑去。
徐小姐正不知該往何處走,猶豫了下,便跟着狐貍,誰料那狐貍竟是帶着她走了出去,還找到了她爹。
徐興一行人和劫匪一番纏鬥,僥幸勝了,但不僅護衛慘死不少,大部分財物還被損壞。
徐興勉強笑着安撫徐小姐,“有命在就好了,錢財什麽的不甚重要。”
徐小姐卻是心中一動,“爹,我記得您說過濟州知府的夫人喜愛火紅狐貍皮毛做的披風?”
純色的狐貍不好尋,尤其是火紅色的狐貍,價值不菲,若能投其所好,打通濟州知府這一關卡,今次哪怕一文未賺,也值得了。
徐興動了心,與徐小姐又回到山中初遇火紅狐貍的地方,作勢要感激狐貍,他言辭懇切,久久不肯離去,小狐貍被他們感動,終于現身一見,結果毫無懸念,被早有準備的徐家父女抓住,之後剝皮制成了披風。
徐家父女一點都不心虛,只是一個畜生罷了,誰知他們離開不久,就在今晨遇到了妖物,險些喪命,被感應到妖氣的雲松道長救下。
他們沒敢說實話,怕雲松道長不幫他們,編了謊言欺騙雲松道長。
“活該!”裴純磊目瞪口呆,罵道。
徐興滿臉悲痛,“道長,小人知道自己做得不對,但那是妖物啊,道長慈悲,請道長救救小女性命!”
裴純磊鄙夷不已,差點啐他一口唾沫,“人家狐貍還救了你女兒呢,那也是一條性命!”
徐興啞然,畜生的性命怎麽能和人比,但他也知道這話此時不适合說,只是磕頭求雲松道長救命。
雲松道長沉思過後,掐了個訣,“雖你交代罪行交代的痛快,卻不可只聽一家之言。”
呂小姐頭頂的一團黑雲漸漸現行,能使凡人看見,褪去層層黑霧,顯出一個巴掌大的小狐貍,皮毛火紅,燦爛生輝,哪怕是靈體狀态也顯出幾分可愛來。
小狐貍眼睛黑溜溜的,能看出生前是怎樣的靈動,皺了皺小鼻子,爪子一按,踩在徐小姐臉上,尤不解氣,小狐貍還多扭了兩下。
這時廟門口再刮來一陣陰風,衆人心道還沒完?擡眼望去,卻見門口多了位袅娜多姿的美人,她步履纖巧,搖曳生姿,進來擡手一招,小狐貍便歡呼雀躍的飄到了她手心裏,小腦袋在她指上蹭了蹭。
美人卻不怎麽給它面子,曲指敲了敲它的腦袋,嫌棄道:“活着不怎麽聰明,死了也是個蠢的,這麽長時間了還沒把人給弄死!”
這話聽起來很讓人驚悚。
見到妖物出現,徐興渾身發抖:“道長救命啊!”
美人挑眉一笑:“哎呦,你這人真有意思,求一個妖道救命?”
徐興:“……”
安然:“……噗!”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