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何冬抱了滿懷的手電筒出來,最頂上還堆着個小型探照燈,快滑下來的時候擡起大腿想托一托,結果噼裏啪啦全滾了下來。陸重淮眼疾手快地撈住了兩個,其他都應聲落地,之一還滾得老遠。
何冬只拎着探照燈的帶子手忙腳亂地胡撈了幾把,結果就是除了探照燈剩下的都沒抓住,暴躁地爆了聲粗。
陸重淮知道他這是關心則亂,不然也不至于這麽毛手毛腳,耐心的像撿苞谷一樣一個一個塞進懷裏,明朗的月色下,能看出某個的鏡面上碎出一道裂痕。他直起身子嘆了口氣,站在原地看了何冬好一會,“雖然他們還在那等着我們我還是想對你說兩句掏心窩的話。我知道你糙,沒談過感情也不在乎。但你怎麽對太陽的我不是眼瞎看不着。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都是個磊落的人,覺得自己混誰也配不上。我也不多勸你。關鍵現在要緊的不是阿龍找不着太陽怎麽辦。是阿龍的去向和處境。要實在不行我就一個人去,你回去歇着吧。”
何冬是個耿直的人,很多問題上也是死腦筋,也是被突如其來的災難撞得鮮血橫流,早些時候他還琢磨着陸重淮的為情所困多匪夷所思,眼下只能傷神的用沒拿東西那只手揉揉眉心,“不說了,我們趕快過去吧。阿龍是兄弟,我也不只是為太陽擔心。”他說着一個大掌叉過去,一手從他那裏握了兩支電筒,頭也不回的上車了。
有些道理何嘗不是自在人心,只不過很難控制罷了。
……
又是一個多事之秋。
眼看游戲發布會開始在即,cos演出也籌備得熱火朝天,主心骨卻抛開這些去大海裏撈針了。好在段煉掂量着買賣不成仁義在把她的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條,不然盧伊人真是千頭萬緒理都理不清。
她被送到門口才想起來看手機,蔣穎打了幾通電話都沒讓她接到,索性直接發了條短信約她明天讨論方案。
蔣穎是個眼界開闊并且有西式頭腦的傳統東方女性。老公是個溫柔體貼的學霸級工科男,雖然不是她的理想型,但她禦夫有道,兩個人的婚姻生活很幸福。一下午的功夫兩人就成了死黨,彌補了她朋友圈無新朋友的缺憾,陸重淮真的給了她很多。
十點半。
也不知道算不算晚,反正盧伊人很不見外的回短信應了她的約。
短信發出去沒多久蔣穎就打了電話直接報地址,直來直往地說:“城北的興旺路知道嗎?那條路上有家茶吧,環境服務都不錯,明天下午三點在那見吧?方便嗎?”
盧伊人老實說,“我對這帶不熟,要廢點心思。導航不見得好用,找不到的話還要問你怎麽走。”
蔣穎十分幹練利落,“那就這麽定了。我從小在這個城市長大,就是個活地圖,你描述下建築招牌我就能知道你在哪。主要那裏平常人不多,去的話不會太擠。”
大城市哪哪兒都是人,出門談事情連個車位都難得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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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伊人前些日子在室內憋壞了,也想出去走走,不管多遠多難走她還是想開車溜兩圈,況且Z市多陰雨,好不容易碰上個晴天也該在戶外曬曬太陽。“明天見,晚安。”
她挂斷把手機放在廚房臺子上,用力擰下層抽屜裏搜出的蜂蜜的瓶蓋,結果怎麽都弄不開。她以為只是蜂蜜粘在瓶口封死了,也沒想着用起子撬,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堪堪打開,才發現塑封的紙還在上面,壓根就是陸重淮要了備用鑰匙前幾天進來換掉的。
盧伊人怔了怔,想到什麽,幾步走到雙開門冰箱前,做好準備,然後拉開。
從上倒下六七層包括櫃門的收納格裏都塞滿了東西。吃的喝的一應俱全。
酸奶還有十天才過期,放了一年多的芝麻糊、腐爛的蔬果……統統都清倉處理了。而且換上的清一色都是補血利胃的食品。
他家裏好像也一樣。
她突然想起陸重淮幾天前心血來潮跟她說的宣傳臺詞:你來我待若上賓,你走我保你安寧。
看着琳琅滿目的驚喜,她不得不承認,體內原本平緩流淌的血變得洶湧而躁動,好像一瞬間奔到他面前,即使不知道見到他能說什麽。就是想抱他。
最近好像因為見他的次數太多每晚都睡不着,尤其反常。
調制了一杯溫度适宜的蜂蜜水她就上床睡了。
未來好像越來越趨向美好……所有應該在一起的感情都能繼續,所有令人甜蜜到惶恐的恩愛都有未來……
***
因為大然一句話的引導,大家都往不好的方向想去,誰都沒想到一番好找後竟然在一戶漁民家裏找到了失蹤的阿龍。
淩晨兩點,睡眼惺忪的阿龍趿拉着鞋來看門,一衆四五個人都愣住了,緊接着就熱淚盈眶地緊緊相擁,罵罵咧咧的卻全都笑了。
原來這戶人家非常窮,老人年邁卻每天都得出海打魚維持生計,不僅如此還要哺育牙牙學語的幼齡孫女。孩子的母親難産死亡,孩子的父親在海上遇上風浪和船一起沉入了海底。
阿龍實在是善良溫和又有正義感的少年,個性卻有着他們這類人共有的驕傲,當年就是為了保護這位年老力衰的老人,和街上的居民發生沖突,砸了人一板磚,又不肯求助家裏,蹲了兩三年大獄,出來後就義無反顧的回到了這裏。可日常生活非常艱苦,他不願意叫如今事業有成的兄弟看到他這樣的境遇。他這一生最大的夢想也就是代替老人死去的兒子盡孝道。
他成績不好,上學讀書一直受優等生歧視,老師也是明目張膽冷嘲熱諷,家裏人不理解他還把他逐出家門。
只有老人收留了當時落魄又無助的他,在家境那麽困難的情況下給他飯吃。
況且他從前就愛冒險,海上打魚雖然自然威脅大、風險高,但他每天都覺得快活幸福。這是社會底層最安逸的樂土,可以被他叫家的地方。
幾個人圍坐在破破爛爛的木制茶幾旁,頭頂是裸.露的白熾燈泡,出來找人的夥計都互相電話聯系坐在了這裏,仰頭看着牆壁一角潮濕的青苔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如果他們有勇氣,說不定也會和家裏決裂,做一個對普通勞動者有價值的人。比起城市他們更熱愛鄉村,那些有着樸素民風和單純感情的勞動者是多麽善良。有足以将他們心融化的愛,而不是義務和責任。
幾十平米小房子裏的來客有的垂頭玩着頭發,有的盯着殘舊的天花板,有的環顧着四周簡陋的家具……唯一相同的就是沉默。
萬籁俱寂。
坐在一旁的何冬忍不住發問,“那太陽呢?你把她領回來她多依賴你,你坐牢這段時間她都在等你,我和重淮都沒告訴她。”
正襟危坐的阿龍一僵,神情古怪地說:“她是個姑娘,不能跟我呆在這種地方。”
那個倍受寵愛的小姑娘不可以跟着他過窮苦的生活,她的資質和才華不可以被埋沒。将來他要死在這裏了,她會更傷心,也會無依無靠……
何冬聽他這麽說都想上去打人了,“蹭”地站起來,一拳就朝着他的臉招呼過去,半路上卻被陸重淮攔了下來,大聲喝道,“阿冬!冷靜點!”
“叫我怎麽冷靜,他在牢裏無牽無挂的,留人姑娘整天念叨?”何冬甩掉陸重淮的禁锢,揪着阿龍的領子說,“你想清楚了,別後悔。”
阿龍閉了眼, “我從沒給過她什麽承諾。”
“你他媽……陸重淮你給我放手!”何冬整個人被陸重淮從後面箍着寸步難行,被阿龍的态度徹底激怒了,一個勁向前沖。
“你面前這個人是太陽喜歡了近十年的人,你打他就像打太陽,有話好好說別動手。”陸重淮知道他的身手,拼蠻力他比不過,只能在語言上平息這股師出無名的怒火。
果然何冬聞言就不動彈了,只是眼睛仍瞪着想揍的人,最後緩下來,粗粗喘着氣吱了一聲,“放開,我不揍他。”
陸重淮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之後轉而對阿龍說:“你可以不讓她跟着你過,但是不是起碼得見她一面。我每次跟她說你在做什麽的時候她都一直以為你不在世上了。”他頓了頓,又鄭重道,“選擇的人不該是你,而是她。”
何冬松下勁來,阿龍愣了愣也同意了。
“你想告訴她真相就告訴,不想告訴哥幾個也給你提供條件。你可以好好考慮,今天太晚了,我們先回去了。”陸重淮說完掏了張名片出來,“想好聯系我。”
聚在這的人起身了。實在沒什麽話好說,陸重淮率先出了門,思索了一陣,回了自己的臨時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