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站在那裏,只一聲聲的喚“玉玦啊,玉玦啊……”一遍遍的重複,我往前走,一直走,可怎麽也摸不着,我急得快要哭了,終于那個男人往我這邊挪了一點,我碰到他了,碰到了,指尖處傳來的感覺讓我狂喜的戰栗。
“讓我咬一下你的嘴可以麽?”我聽見自己飄飄忽忽的聲音這麽傳來。
“玉玦啊,可以的。”那個男人的嘴還是這麽紅,櫻桃一樣的紅。
他答應了,答應了!我小心翼翼的上前,我又要急哭了,我自己太小了,我覺得我的個兒可能夠不着他的嘴,我才到他的大腿,可我一仰頭,竟然就碰到了那個紅櫻桃,妖怪把我變大了!我幸福的快要昏過去了,伸出舌尖我想嘗嘗那櫻桃的味兒的,可我漸漸雙腿發軟了,我嘗不出櫻桃的味兒,我的意識也有點發懵,我怎麽了,我怎麽在往下降,下去我會死的,妖怪把我推下去了麽,我擡頭,那漂亮的妖怪的嘴唇還是像櫻桃一樣紅。
“我不願意死的,不願意死的……”一聲聲呓語裏,玉玦痛苦的掙開眼睛,她的呼吸快而急促,胸口也陣陣發悶,頭痛得簡直就要死掉。剛睜開眼睛她下意識的往屋頂上看,屋頂只是屋頂,沒有二樓,也沒有任何人,再轉轉眼睛想要找找自己在哪裏,床頭的燈,正對着床的衣櫃,着火的喉嚨再再提醒她她躺在床上。
已經很久沒有做這樣的夢了,熟悉的夢境幾乎不用回憶就可以複述出來,夢裏的情節荒誕而又紀實,玉玦熟悉的很了,只是這次做夢與以往不同的是她竟然碰到他了,可碰到了最終仍是從二樓掉下來了。
躺了半天才慢慢兒将自己呼吸調整過來,玉玦動動眼睛,想起夢裏那一聲聲的“玉玦啊。”玉玦自己喃喃的叫了一聲,發現自己叫的聲音和夢裏那人叫的一模一樣,于是就靜靜躺着,那人竟是連這兩個字都沒有叫過,讓她連做夢都是自己想出來的音兒。
屋裏還很安靜,不知道樓上的人起床了沒有,應該是起了吧,窗簾縫隙裏透出的光很亮,玉玦想要起身,坐起來的時候胸前遮蓋的東西滑落下去,玉玦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體,莫名就臉蛋微燙,竟是連自己的身體放在空氣中都覺得臉紅,于是就窩在被窩裏,挪過去拿了睡衣,然後再在被窩裏面換上睡衣這才下床。
下床的時候回頭看一眼床上,黑色的外套蜷縮在被子底下,應該已經皺巴巴了,玉玦拿被子将那外套完完全全蓋好,這才拉開窗簾,外面已經有陽光了,天早就亮了。
進裏間洗漱的時候看了看自己被包紮的手,繃帶纏的細密有層次,沒有打結,可是過了一晚繃帶也沒有松,玉玦站着看這繃帶就看了半天,然後沒有拆開,只囫囵用另個手洗完。
執着自己被包紮的手就像執着一個通行令一樣,這是孔澤瞿自己主動包的呢。玉玦從自己房裏出來,在洗漱的時候她設想了很多今天早上若是見了孔澤瞿她就主動跟他打招呼,或者揚揚自己的手跟他說謝謝他包紮的手,諸如此類的場景她都過了一遍,可等她打開門從屋裏出來的時候一室安靜,只有桌子上放着已經涼透的早餐。
那人是不是在二樓,玉玦起先是這麽想的,可坐了大半天終于上樓看了看,敲敲書房門沒人應,推開一看,書房裏也是一室靜寂,那人應該是不在的。
自己做了完全的準備,卻是連一點點施行的機會都沒有,玉玦覺得自己心髒早有一天也會有問題,這種忽上忽下的失重感讓心髒的負荷過大了些。
就那麽在二樓的樓梯口站了一會兒,看看自己的距離,再看看二樓的欄杆,然後就什麽都不想了,起身下樓,收拾掉已經涼掉的早飯,準備下山了。
這山上的屋能清晰的将外界和自己劃成兩個世界,玉玦忽然就感覺孤獨無比,她要下山,到外面去,長此渴望着一個東西,等到稍稍看到點微光又驟然變成黑暗,那會兒的黑暗真是太暗了,連眼睛都無所适從。
山上到市裏是很有些距離的,坐車也要好一陣子,若是走下去該要兩三個小時了,兩三個小時也還好,到了山底就有車了,這點路就當鍛煉了。一出屋門,玉玦就埋頭往山下走,等走了好長一段路才覺出身後有人跟着,回頭一看,熟悉的笑臉又痞痞的挑着眉毛看着她,明朗的臉蛋曬在明朗的陽光下,讓玉玦羨慕的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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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玉玦先出聲兒了,在自己感到孤獨無比的時候唐堯出現了,這種脫離山上那屋子的真實感叫玉玦先對着唐堯打了聲招呼。
“這是要走下山麽你?”
“嗯,沒車。”
“哦。”唐堯應了一聲,跟着玉玦往下走。
于是兩個人就安靜往山下走了,有了唐堯,這安靜也就維持了一小會兒。
“哎,問你個事兒呗。”
“嗯。”
“你跟那屋子的少爺是啥關系,不,那屋子少爺是你啥人啊?”
玉玦看一眼唐堯的臉,見這人只是單純的好奇,自己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麽跟別人說,于是開口“他是我家親戚。”
“哦。”
“你為什麽老是少爺少爺的叫人家?”
“額,叫着玩兒呢。”
玉玦看唐堯支支吾吾的說了幾個字,也沒打算問到底了,只是就那麽來來回回兩個人鬥貧一樣互相說幾句,今天早上的悵然若失需要個人說話來消散掉。
玉玦正在上高三,沒有升學壓力,可她一直還算用功,功課的事情從來是不讓人操心的,沒有什麽緊急的事情她是不會逃課的,只是今天從山上下來就已經大中午了,再是沒有上課的心思,索性跟着唐堯開始四處亂逛。
玉玦知道唐堯不上學,這個年紀的孩子不上學也是讓人好奇的,只是能住山上那房子的人不上學也沒有什麽稀奇的,于是就沒細問,跟着唐堯将城裏大半個地都拿腳丈量了一番。
待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才往回走,當然回的是孔澤瞿撥給她的那公寓。唐堯送玉玦到那小區門口,兩個人之前還是有說有笑的放松狀态,可猛的他覺得身邊女孩兒瞬間就僵住了。
唐堯不明所以,只是看見有車出來讓了讓路,再低頭看玉玦一眼,見玉玦一直看着剛剛從大門出去的那車,唇色都有些蒼白。
唐堯又看幾眼那車,索性前面就是十字路口,估計是碰上紅燈了,那車還沒走遠,唐堯看見那車就車窗裏飄了半截子絲巾,再啥稀奇的也沒有,車雖然是好車,可也不至于好到讓人臉色蒼白的地步吧。
“怎麽了,那你家的車啊?”
“沒什麽,不是的。”玉玦低頭看着地面,連着就這幾個字說了好幾遍。
“我進去了,你也回去吧。”說完轉身就進了小區。
唐堯看玉玦神色倉皇,從後面看她又是個很單薄的樣子,不知道突然間這是怎麽了,只是知道肯定跟剛剛開出去的那車有關,仔細想了想,覺得那開車的人他也是個熟臉兒。
作者有話要說: 仔細想了想十六歲真的要吃官司的,,,,,
☆、情婦?
柳胭脂看着坐在她身旁的男人,這個男人正側着臉看着車窗外,什麽事兒都沒有發生,車裏也統共就三個人,可這個男人的眼神還是和刀子一樣,即便她跟着他已經十多年了,可他們坐在同一個車的後座上中間還有一尺來寬的距離。
二十歲的時候遇見他,彼時她還是整個隊裏最年輕的翻譯官,雖然辛苦,可沒有任何煩惱,那個時候有點點風覺得自己都可以飛起來。那個時候他也才二十四五,跟着他兄長這個地方呆兩年那個地方呆幾年然後那一年終于回到了這城裏,她是他兄長的翻譯,初初見他,就覺得這個男人漂亮的讓女人都自行慚愧,那個時候他的話就很少,很年輕,神仙都不可攀附的模樣。
她長的不難看,可也不是一眼就讓人驚豔的女人,她不知道自己怎樣被選中的,就那麽有一天,他忽然問她要不要跟着他,在她見過他一面之後,她懷疑他有看清過她的臉麽,也自己偷偷疑惑過,可最終還是跟着他了,起先不知道是為什麽,只是後來才知道是因為她的名字,他恰巧在那個時候需要個女人,而她恰巧因為名字被選中了,不是因為她這個人,擁有合他心意的任何一個名字的任何一個女人都可以跟了他。
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年輕的時候也偷偷的奢望過有一天她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邊,或者在任何時候都能擁有他,也曾掙紮離開過,可這個男人不知什麽時候給她下了毒,不至于死,可離不開。
時間真的很快,十幾年一晃就過去了,跟了他之後就沒有再當翻譯了,她每天可以無所事事的閑晃也會衣食無憂,甚至遠遠超出了衣食無憂的層面,可是這個男人仍然在和她坐在一起的時候離了這麽遠,仍然除非必要也不會開口跟她多說一個字。今年她已經三十二了,就算任何足以讓尋常人欣喜異常的事情也不會讓她開心了,跟了這個男人整整十二年,柳胭脂渴望有個家庭,有個孩子,跟孔澤瞿生的孩子。
“你今天晚上還有事兒麽?”柳胭脂嘗試開口,她希望孔澤瞿能跟她多說幾句話。
“……沒有。”孔澤瞿轉頭,自己不知道自己正皺着眉頭。
“……”孔澤瞿的語氣談不上冰冷,可沒有多少情緒,柳胭脂就再也沒有什麽話了,見這人眉頭皺着,伸手想摸摸這人的臉,可手伸過去被躲開了。
孔澤瞿不喜歡別人碰自己,年輕時候每天都是個防備狀态,和別人距離一近他都會暗自防備,這個習慣現在雖然淡了些,可還是不喜歡別人碰自己。在看見柳胭脂有些受傷的眼神之後孔澤瞿別眼,然後轉頭又看着窗外。
如此,車內就一直是個安靜的狀況,兩個人都沉默着,願意不願意的沒人說話。孔澤瞿是接柳胭脂出去吃飯的,他已經很久沒有來她這了,今天卻是來了,近一個月他甚至忘了有這麽個人,只是昨天晚上突然就想起了,興許最近他真是沒有過女人,于是下午刻意下班提早了些接了她。
只是見了人之後煩躁的心情絲毫沒有緩解,反而有股焦灼的煩亂,孔澤瞿強自壓下自己的心情,應該今晚過了會好一些。
兩個人一路沉默,直到吃完飯還依舊沒說幾句話。
“今晚去你那裏可以麽?”已經一個月沒有見過孔澤瞿了,雖然在車上有些受傷,可柳胭脂還是小心翼翼的試探的說了一句。
跟了孔澤瞿這麽些年,她從來沒有去過他那裏,去他那裏的話她之前稍微提過幾次,每次都是沒有結果的,可是今年之後每次見面她都會問一句,不管他高興不高興,她都三十二了。
孔澤瞿看正坐在自己對面的女人,想起車上她受傷的眼神,到底跟了他十二年了,于是猶豫了幾秒鐘,答應了。
柳胭脂狂喜,能去他家這是不是說明他願意離她更近一點?
車子開的很快,市內的喧嚣越來越快的離他們越遠,柳胭脂看着上山的路,這條路曾經是她的夢,現在她正在這條路上飛快的往前走,欣喜已經讓她顧不上管別的,即便這麽一路孔澤瞿還是無話。
上山的路再長,終究還是到家了,跟着孔澤瞿下車,然後再進去,柳胭脂一直處于一個小心翼翼的狀态,這山上不是誰想上來就能上來的,這個城裏甚至這個國家最最有權勢的人集中在這個山上的這些個不起眼的二層小樓裏。
“去洗洗吧。”一進門孔澤瞿就指着一樓的一間房讓柳胭脂進去洗澡,說罷自己就上了二樓。
柳胭脂進去的是一間客房,等她洗完出來的時候邊走邊打量這屋子,恰巧走過的時候有間沒關門的房就側頭看了看,那屋子裏面的擺設讓她瞬間就感覺身體有些冷.剛換下的睡衣,空氣裏飄着的淡香,還有一個精巧的小包,不受控制的往這屋裏走,還未疊起的被子,衣櫃裏挂着的長裙,還有浴室裏各種女式護膚品,這明顯是個女人住的屋子。
孔澤瞿有了新的女人?還将這個女人接到這裏來住?所有這會兒能想到的想法都在腦子裏打轉,即便怎麽告訴自己孔澤瞿在這十幾年裏一直只有她一個,可這屋裏的一切都在跟她說孔澤瞿确确實實有了新的女人。
心神恍惚的走出這屋子,如果她再有勇氣一點,就應該去問孔澤瞿的,只是她知道這個男人喜歡乖的女人,于是問的勇氣也沒有了。
“上來吧。”
柳胭脂擡頭,孔澤瞿站在二樓,已經洗過澡了,從上往下看她的瞬間至少是很專注的,于是無話往二樓去,跟着孔澤瞿往他的卧室走。
剛一走到房門口就被扯進了屋裏,然後瞬間被抛到了床上,來不及打量這間屋子,也來不及收拾自己的心情這個男人就覆了上來。
孔澤瞿管不着柳胭脂的心情,也看不見這個女人為什麽突然失魂落魄了,他只是急切的想擺脫掉自己的煩躁。
孔澤瞿今晚沉默而持久,他只專注幹自己的事,直到柳胭脂感覺自己有些發疼這人才罷了。
玉玦照舊每天在上學和回家中度過自己的日子,很單純的生活,适合她這個年齡,只是家裏老人明顯感覺這孩子這幾天話尤其少,飯也吃的不很多,要是問起來,也只是搖頭說自己沒事兒。
這幾天她也不去找穆梁丘了,也不去找孔南生了,孔南生去外地要帶她去她也不想去了,孔澤瞿之前交給她的額外的事情她也不想幹了,就只是上學放學。
已經有好幾天沒看見唐堯了,玉玦在熟悉這人之後這幾天有點想唐堯,有人陪伴之後再一個人的時候時間就會變得很長,玉玦這幾天甚至連學校的晚自習都參加了,她做的這些,山上的人沒有再來打她的手心。
事實上,玉玦又快有兩周沒看見孔澤瞿了,如果他不讓她看見他,那她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的。
今天又到了周五,玉玦放學之後就從學校出來了,剛一出校門就看見那胡同口站着的人。
唐堯靠着牆正痞痞的站着,看見玉玦出來招手“嗨,小妞兒。”
玉玦失笑,快步走到唐堯跟前兒才看見唐堯手臂上又纏着厚厚的紗布。
“這又是怎麽了?”玉玦第一天看見唐堯的時候那會兒他傷的應該挺重的,渾身幾乎都有傷口,後來幾次這人找她的時候也會帶點小傷,沒有哪次是全須全尾的過來過,今天又帶了傷,從肩膀上到胳膊肘一直纏了繃帶,如果是小傷,依唐堯的性子肯定不會纏這麽誇張。
“沒事兒,被獅子撓了一爪子。”唐堯說的挺輕松,玉玦聽見獅子眼睛一亮。
玉玦能模糊的猜到唐堯正在受什麽訓練,唐堯不說,她也不問,只是每次都會聽唐堯稍稍提起今天受傷又是為什麽,明天又要幹什麽。因為她身體的原因,聽南生叔和穆梁丘曾經提起過若是她沒有哮喘,她肯定會被孔澤瞿放出去接受各種訓練,類似唐堯現在的生活一樣。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玩兒麽?”
“玩兒啥?”
“你帶我去看看獅子呗。”
唐堯看玉玦半天“妞兒,你這小身板子看獅子去會被嚼的渣滓都不剩的。”
“不是有你呢麽。”
這話出來,唐堯啥話都沒有了,帶着玉玦往出走。
“我可跟你說好了,要是去了你不聽我的話,被獅子撓了我會沒命的。”
唐堯反反複複跟玉玦說去了之後她啥事兒都不要幹就看着就行了,玉玦一一都應了。
可是半夜的時候孔澤瞿都收拾要睡了,突然聽見樓下電話在響,本來不想接的,可電話一直響,柴毅然下樓接了電話,電話是柴毅然打來的,孔澤瞿一言不發聽完電話,然後穿着睡衣往出走。
孔南生今晚不在,孔澤瞿自己開車下山去醫院。
作者有話要說: 到了感情突飛猛進的時候了吧。。。。。。。
☆、受傷啦
孔澤瞿很多年沒有開車了,在很多年前他就發覺自己開不了了車了,所以他可以沒有做飯的人,但一定要有個司機。下山那道兒兩旁的路燈一個個從這人臉上滑過,忽隐忽現裏這人咬着後槽牙,額上的汗一點點往出蹦,細看這人握方向盤的手青筋暴起。
得虧現在是夜裏,路上的車不多,要不然該有連環大車禍發生了。
孔澤瞿車開的不快,好在沒有熄火,一路也是到了該到的地方。
孔澤瞿到的地方是個私立醫院,電話裏柴毅然只說了個那天跟你一起走的女孩子受了點傷,然後說了地址,旁的就沒有多說了。孔澤瞿不知道到底怎麽受了傷,傷的如何,怎麽給他打電話的是柴毅然,大約是和唐家那小子有關。只要一想到唐堯的身份,總脫不了那些危險的東西,生擒猛獸,高山大河,槍擊子彈,等等等等。
若是這次叫自家孩子傷的重了些,他一定要把唐家那小子的皮扒了。
就這麽邊想邊進了醫院大門,剛一進去,大約是孔澤瞿長相過于醒目,門口坐着的一個小兵仔立馬站起來,他是柴毅然安排在這兒等孔澤瞿的。
“請跟我來。”那小兵仔子看進來的人穿着睡衣也氣勢隐隐的人,心裏暗暗咂舌。
孔澤瞿進了醫院悄悄吸了口氣穩了穩自己,讓身上的熱氣散了散才跟着那小兵仔往前走,他不是遇事慌張的人,前些年有多少事兒要他想招兒都沒有今兒這麽熱,這才多大的事兒?!
想是這麽想,可還是步子比往常邁的大了些,這私立醫院不大,統共就四層,玉玦就在最頂層,孔澤瞿從電梯剛出來,老遠就看見最靠裏的那窗戶前唐家那小子垂頭蹲着。
“你去吧。”讓領路的那小兵離開,孔澤瞿往唐堯那裏走,邊走邊看見唐堯胳膊上纏着的繃帶還有脖子上的抓痕,心裏瞬時間一沉,看唐堯的樣子,這兩個小的怕是去了東邊兒那基地。
也不見柴毅然,也不見護士醫生,就一個唐堯蹲在病房外面,這時候埋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難不成是睡覺?孔澤瞿嘴抿的緊緊的,也不看唐堯就眼睛半垂看着地上走自己的路,這是這人怒極的時候了。
柴毅然和孔澤瞿是前後腳從樓下上來,接了唐堯電話的時候他就在心裏哆嗦了一下,然後打給孔澤瞿,這會兒看孔澤瞿穿着睡衣在前面走,立馬跑了幾步趕在孔澤瞿前面一腳将唐堯踢歪了去。
柴毅然知道孔澤瞿的,這人在人前向來是要個樣子,這會兒還穿着睡衣出來,怕是唐堯這回把事情鬧大了。
“哥……”唐堯被柴毅然蹬了一腳,還哼哼唧唧叫了一聲,待看見孔澤瞿看了他一眼時立馬就熄了聲兒,悄悄縮起來被柴毅然又蹬了一腳。
“還不滾開?”柴毅然看唐堯還歪在地上,悄悄喝了一聲。
孔澤瞿急着要進病房,橫了柴毅然一眼,把正在起身的唐堯一腳蹬出去好遠然後進了病房。
病房裏玉玦趴在床上,以一個不舒服極了的姿勢側臉帶着氧氣,正昏睡着。孔澤瞿一進門首先看玉玦身上全了麽,有手和腳被叼走了一塊兒麽,大致看了一下,乍一看傷的不嚴重,他知道帶氧氣不是因為外傷的緣故。走近了一看,趴在床上的孩子身上雖然蓋着被子,可被子被支起來騰空着。柴毅然看了孔澤瞿一眼,孔澤瞿臉色已經不很好了,等揭開被子,看見後背上的抓痕時孔澤瞿轉身就要出門,柴毅然連忙撲上去死命抱住孔澤瞿,拖着孔澤瞿的後腰沒讓人出去,這一出去唐堯估計能廢掉半條命。
“放開!”
“哥,收拾唐堯不在這會兒啊。”
“放開!”
柴毅然哪敢放,孔澤瞿的脾氣他清楚的不得了,誰要是讓他家的孩子吃了虧,那真是連本帶利都要讨回來的,先前穆梁丘因為什麽事兒傷了點心,孔澤瞿可是直接讓那人滾出了國。
孔澤瞿被柴毅然拖着,一時半會兒真是氣極,連柴毅然都氣上了,用肘子砸了好幾下柴毅然不放開,于是看在柴毅然這個樣兒的份上,暫且先放着他以後收拾。
“放開吧。”
柴毅然聽出了孔澤瞿語氣裏的松動,就放開了手。孔澤瞿轉身複又看玉玦的傷口,真是,真是有點觸目驚心。
玉玦上身的衣服已經被脫掉了,一道長長的爪痕從左肩的肩胛骨下到右後臀上緣兒,後背上的爪印大約有近一厘米的深度,醫生即便稍稍處理了一下,可爪痕周圍的血和血痂又冒出來了。玉玦的皮膚細白,那麽長且深的口子,加上那些血印子,于是就看着讓人疼。
“醫生死了嗎?”孔澤瞿眉頭皺的緊緊的看着這些傷口,這明顯是沒做過處理的,送到醫院來還讓傷口裸着是幾個意思。
“這孩子有哮喘,對現有的非甾體類抗炎藥過敏,醫院正在商量用藥呢。”
“這麽大個醫院,連一兩種藥都找不出來嗎?”
柴毅然知道孔澤瞿這會兒在遷怒,于是沒搭話,只是看了看床上的女孩兒,真心好奇這女孩兒到底是孔澤瞿的誰。
走近了床,孔澤瞿探手摸了摸玉玦的額頭,感覺稍稍有點發熱,火瞬間就上來了,轉眼正要罵柴毅然醫生終于進來了。
疼痛和緊張的情況下,哮喘會持續發作,氣管誘發性痙攣會讓人昏厥或者窒息,玉玦剛一進醫院就已經有哮喘發作的前兆了,醫生緊急處理之後給打了一管鎮靜劑,所以這會兒玉玦才昏睡着。清理傷口的時候鎮靜劑已經有些不管用了,她的末梢神經那麽發達,對疼痛的忍耐度真的很低,醫生剛用鹽水沖洗原本昏睡着的人就有些呓語和躲避了。
若是玉玦被疼醒,又會因為疼痛和緊張讓哮喘發作,若是不清理傷口,傷口感染也會引起哮喘發作,這種惡性循環讓醫生有些難辦,加之孔澤瞿,柴毅然還有蹲在門口的唐堯,有一個放在這裏就夠讓人緊張的,這三個正一瞬不瞬的都盯着他,醫生手都有點抖了。
這麽短的時間內又不能再打鎮靜劑,等到清理血痂的時候拿棉簽一擦,玉玦已經有過度呼吸的症狀了。
“你們誰是病人家屬安撫下病人,讓她不要這麽緊張。”醫生終于擠出了這麽一句話。
孔澤瞿繞到床另一側,有些不知所措,安撫人的行為真是和他離得很遠,只是孩子這麽趴着真是,真是讓人,有些心疼。孔澤瞿半蹲着執起了玉玦的手,玉玦的手放進他的手心裏,細小細小。孩子的臉是側對着他這面兒的,這會兒臉蛋看起來也格外小,被氧氣罩遮了大半,孔澤瞿真是覺得自己年齡大了,心也不像年輕的時候那麽硬了。
這人擡手撫了撫玉玦的頭發,慢慢兒摩挲着,從頭都到後脖頸一直柔柔的摩挲,動作自然。
醫生加緊了手上的動作,雖然玉玦掙紮的動作小了些,可一直有呓語和呻、吟的聲兒,顯是還難受的不行。
“玉玦啊,很快就完事兒了……”孔澤瞿也不管旁人的眼神兒了,終于壓低聲音這麽說,一遍遍。
孔澤瞿叫玉玦的聲音和玉玦想象的一點兒都不一樣,低低的,像是能把人催眠了,玉玦終于慢慢兒的平複了些,孔澤瞿看玉玦皺着的小眉頭有些消散,擡眼示意醫生趕緊完事兒。
醫生到底是幹這一行的,趕緊清創上藥包紮,一溜兒幹完叮囑了些注意事項連忙就出去了。
醫生收拾完出去的時候,孔澤瞿準備起身的,可是手竟然是被攥緊了,他稍稍用了點勁兒本來是要抽出來的,可躺着的孩子又開始有聲兒了,孔澤瞿低頭看躺着的孩子,他都以為這孩子敏感成這樣是清醒的了,柴毅然以為他就這麽要站起來了,可誰知這人又蹲下去了,還是個半蹲的姿勢,将自己的手原放着讓這女孩兒攥着。
柴毅然有些擔心唐堯了,看這個樣子他還真怕這老大哥要把唐堯給打死。
“進來。”孔澤瞿挺高的,和唐堯差不多,只是唐堯到底年輕,年輕人不顯個子,這人看着比唐堯還要高些,這會兒是個半蹲的姿勢,可看着氣勢一丁點都沒有弱了。
唐堯在門口期期艾艾的不進來,孔澤瞿對于他們這個年齡的人跟偶然聽說的傳說一樣,現在的人已經不說孔家的事兒了,可他跟着柴毅然和穆梁丘,無意間就聽說了孔澤瞿。
這會兒孔澤瞿這樣,唐堯哪敢進去。
“進來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唐堯在門口看了看,實在不敢進去,“你問我哥。”然後站起來竟然跑了。
孔澤瞿氣極,瞪着柴毅然正要發作,察覺手心裏的下手一動,立馬低頭看玉玦,柴毅然趁這個時間也退到了門口。
作者有話要說:
估計下章能甜甜甜一下 藍後 小孩子又要長大~(≧▽≦)/~啦啦啦
☆、甜
孔澤瞿低頭看玉玦,沒醒,只是手動了動,攥他的手更緊,再擡頭,病房裏已經沒有人了,于是病房就徹底安靜了下來。
這兩個小的跑的快,孔澤瞿總不能放下玉玦去追這兩個,于是就只得罷了。
一時間只有兩個人的病房安靜的讓人有點不安,亮堂的燈光下,誰人的表情都無所遁形。孔澤瞿半蹲了一會兒,細細盯着玉玦看了半天,好像他之前從來麽有見過這孩子一樣,明明他供吃供喝的養了□□年,這會兒卻是從額頭到眉眼細細的看,細細的看,看的時候這人也是眉眼深沉,邊估摸邊尋思。
玉玦上身兒是沒有穿衣服的,下身兒的衣服也被退到了屁股上緣兒,到底是十六七的女孩子了,該長的該發育的也都生發着,孩子就那麽趴着,孔澤瞿又是半蹲在床邊兒上,于是等視線從臉蛋上挪開的時候這人自然是看見了孩子的身體。
即便沒有人,可孔澤瞿還是挪開了自己的視線,探手要拿被子給玉玦蓋嚴實的,只是稍稍的,就那麽一下的手指碰到了孩子的腰側,指背上傳來的溫熱和細嫩叫孔澤瞿驚慌失措。
你到底是以一個什麽身份在這裏?家長?家屬?是家人的,可是家人為什麽要這麽不自在。
孔澤瞿已經蹲了半天了,腿開始發麻,于是想站起身的,手試着往出抽了抽,見被攥的緊緊,孔澤瞿抿着嘴強行把自己的手拿出來,無視趴着的孩子不安定的狀态。
他已經三十六三十七了,可她的人生還沒開始,她才十六七,甚至都沒有成人,真的還是個孩子,大孩子。
就那麽穿着睡衣,孔澤瞿背手站在病房的窗前,外面城市裏該亮堂的地方燈火輝煌,街上也照舊是車流如注,天上的星子看起來也很亮,只有窗玻璃上映出的他的身形模模糊糊時隐時現。
本來就是個不該見光的人的,時常讓別人看不見你就對了,養個孩子,到了合适的時間就送出去罷,事情本來就是這樣的。
夜半天快亮的時候,玉玦醒了,睜眼的時候還有些迷糊,陌生的牆壁和昏暗的光線讓她不知道現在在哪裏,她還沒有想起來之前發生的事兒呢,等身子一動後背上的疼痛讓她倒抽了口氣,在城東的那荒山裏面發生的事兒立馬就想起來了。
即便後背疼的鑽心,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可玉玦還是聞到了這空氣裏原本沒有的一些氣息,她像個動物一樣,嗅覺竟然比大腦還快一步着急就要起身去看。
“別動。”肩上放了一只手,從身後傳來這兩個字。
先前的病房過于安靜,床頭的燈光也很昏暗,這兩個字悄悄兒說出來的,玉玦留在眼眶裏的眼淚“簌”的一下就掉下來了。她印象中,孔澤瞿除了在書房裏的訓話之外和她說的話就只有吃喝之類的那麽一兩句話,而且語氣也是經久不變的帶了嫌棄和恨鐵不成鋼的那樣,那樣純粹的關心或者什麽她都長了這麽大了,沒有過。
“很疼麽?”玉玦蓄在眼眶裏的眼淚泡掉下來砸到床的聲音很響亮,“啪嗒”一聲,孔澤瞿聽見了,遂問。
玉玦還帶着氧氣罩,想伸手将氧氣罩拿下來,胳膊一動後背又是一疼,于是自然瑟縮了一下。
孔澤瞿轉到玉玦臉側,伸手解了氧氣罩,看見玉玦臉上留下眼淚痕跡,因了玉玦這會兒不能動彈,這人就那麽很無心的順手擦了。
可是玉玦臉上的眼淚竟然是越擦越多,孔澤瞿皺眉,習慣性的要呵斥玉玦的,他一直很讨厭玉玦的掉眼淚,眼淚當然是弱者的象征,毫無疑問,玉玦當然不能有眼淚。這還是自打小時候他看見還是小小孩兒的玉玦掉眼淚之後的頭一回,“不許哭,給我忍住。”這人呵斥。
呵斥也不管用,眼淚還是越來越多。孔澤瞿是在玉玦臉的這側,這會兒這人躬着腰,于是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