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失去
李孤松開手中的劍抱緊他,他雖然孤苦伶仃無依無靠這麽多年,可現在有了這個人,可以為之一生相伴的人,之前受的那些苦有算的了什麽。
蕭琮邑伏在他懷裏睡着,被抱在床上的時候清醒點:“我從不怕你離開,只怕等太久。雁沉,你可要快點回來。”
蕭琮邑明白分寸,知道輕重。
他早就派人去尋李瑧,到現在無音信,離開已經十日不知發生多少事情,他們叔侄相認沒多少天如果再次丢失難以想象他會怎麽想。
他不好過,自己又能好過到哪裏?
心裏再想的通透,隔一夜全身心的不爽,大早上非要拉着李孤比武。
蕭琮邑大抵是覺得自己瘋了,開心否,不開心否,昨日明明很不開心,今日要開心?為什麽凡事都要他妥協?何時能讓自己一次?
他說過一輩子護他周全,為何不能長相厮守,毫無安全感,抓不住摸不到,永遠看不夠?
讨厭什麽?讨厭他為什麽這麽厲害不肯讓他一些嗎?
許久沒跟人動手,蕭琮邑打起來就沒個輕重。
李孤躲過鞭子:“你別生氣,我不走了。”
蕭琮邑很生氣,特別生氣,生氣的表情全部寫在臉上,急需發洩急需控制自己。
失去什麽,珍惜什麽?得到什麽?誠惶誠恐,患得患失。
雲峰站在一邊都看不過去,一個一直在躲,一個在追。一個恨不得抽死,一個生怕傷着人。
不禁搖搖頭。
他越躲蕭琮邑就更來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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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聲,一陣清亮的聲音,像打人耳光一樣,非常響。
雲峰連忙跑過去,以為皇帝受了傷,準備拔刀救人。
卻看見李孤從右眼角直接順下臉頰,一道鞭痕,瞬間浸出血,胸前的衣服破碎一片。
蕭琮邑扔了鞭子走過來,人呆傻了:“你…你怎麽不躲開?”
李孤非常疲憊,眼睛沒了神,手輕輕摸了下自己的臉,手指沾滿血,閉上眼睛:“我累了,先走。”
這樣便分別了。
李瑧沒有躲在什麽偏僻地方,就在行宮外二十裏處的農婦家裏。
白天幫忙去山間幹活,偶爾去打探下小叔的情況,晚上睡在草房。
終于等到李孤回來,開心蹦起來。
撲在他身上不撒手。
李瑧可是最受不得這種扭扭捏捏感情的人,今日情到深處還會這麽做。
開心的說道:“小叔你總算出來啦,那皇宮真的沒什麽好呆的,個個神情嚴肅,小皇帝脾氣也不好,陰陽怪氣。你實在不該待在那裏呀。”
李孤:“你出去該跟我說一聲。”
李瑧道:“我怎麽跟你說啊,小皇帝日日纏着你,要廢你武功扣押我,好可怕啊。”
李孤又是一陣傷心心痛,人精神緊繃很容易錯亂,加之一直心神不寧,每日替他提心吊膽,可這個人好像從來不領情,不發覺事情嚴重性,是不是西域功夫不重要,關鍵他個人有很大問題。
李瑧看着他傷痕的臉:“小叔,小皇帝是不是又讓你滾啦?”
李孤否認:“他總是口是心非。”
卻說話傷人不知。
李孤給農夫一些錢,感謝他們這些天照顧,帶着李瑧離開。
走到半路李瑧坐在樹樁上不肯擡步。
李瑧道:“小叔,我不想回皇宮,真要這樣,不如咱們還分道揚镳,你就當沒找到過我。”
李孤:“所以呢,你準備去哪?”
李瑧悻悻然:“四海為家,還和以前一樣。”
李孤伸手要打他,李瑧忙着躲開。
既然兩個人都鬧到這個地步了,也算解脫,不如彼此安靜下,于是終于可以帶李瑧去趟幽雲處。
家祖靈堂墳墓在偏僻山上,山地靈秀,這個時節山頂開了花。
走了一個多時辰才上去。
他們除了下雜草,又修正下墳墓石塊。
磕頭正式跪拜,認祖歸宗。
專門讓李瑧去他父母那裏叩拜三個響頭。
有些人到這種地方很容易觸景生情,李瑧卻沒有,大概真的從小無父無母,習慣人間百态。
李瑧問:“小叔,這都是你搬上來的嗎?”
李孤低頭跪下憫思道:“不,祖父逃亡帶着曾父骨灰在此安葬,以免被破壞。”
李瑧嘆了一口氣:“阿彌陀佛,希望以後小叔和我都快快樂樂。”
李孤笑了一下,有點感嘆的說道:“你應該是第一個對我這樣說這樣想的。”
李瑧道:“希望叔母不再欺負小叔。”
想到此去一月有餘,再回去最少兩個月,不知他情況可好,是不是又會生氣怒罵。
從懷裏把香囊取出來,手指輕輕扒開父母中間的石子埋在深處。
李瑧是真沒想到小叔這樣的人用情這麽深,兩縷青絲,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如見真人。
“其實小皇帝挺好的,對你也好。”
一路上都在抱怨他,怎麽又說起好話了?
李瑧繼續說:“人家是皇親貴族出身高貴,小叔是什麽都沒有,還不管不顧願意和你在一起,已經不錯啦,雖然有小公子脾氣,對別人也沒好臉色,可對你還是不錯啊。”
李孤不言。
“反正叔公知道一個皇帝嫁過來,能埋在一起,也開心死了。”
李孤:“少言。”
李瑧看他臉色鐵青,連忙閉嘴。
臨着太陽快落下他們下了山。
李瑧很愛八卦他與蕭琮邑的事情。
李瑧:“小叔,以後你真的不打算娶妻了?”
李孤:“……”
李瑧:“真的嗎?”
李孤:“再說話別拉着我。”
下山的路不好走,他又手無縛雞之力,恨不得貼上去才能站穩。
回到梁朝的時候李瑧再次失蹤,而且是在雲州邊界失蹤。
李孤讓他在客棧等着,自己去辦點事即刻回來,然後便沒了蹤影。
去辦什麽事情?就是寫一封信給蕭琮邑,告訴他自己安好很快回去,永遠不分離,決不食言。
如果在別的地方丢失還無需這樣緊張,這個地方,噩夢開始與結束,不想觸碰的回應。
李孤第一次感到無助和茫然。不過半個時辰時間,李瑧便無了蹤影。
他幾乎要把地面翻一層,恨不得在樹上挨個找,并無人煙。
一個沒有武功的柔弱小書生,怎麽可能短短時間找不到?
李孤始終不肯相信,也不得不承認。
他又一次把李瑧弄丢。
十裏外的河水裏面,他跳進去找了個遍,整個村莊挨家挨戶詢問打聽依然沒有任何消息。
若是從來沒找到過,那他的心裏只裝着一個人足夠,這個人每天每日想見到随時可以。
偏偏多出一個人,唯一剩下的有血緣親人,卻又被自己弄丢。
李孤狼狽不堪坐在河邊出神。
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絕望與難過,第一次感覺天塌下來一般無望。
後悔這些日應沒有教他一些功夫可以防身,或者應該一步步跟着不能離開視線半步,如此這樣便不會出現這樣的結果。
足足奔走半個月毫無音訊。
李孤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很會收拾情緒的一個人,生死由命,歸宿天定。可你擁有一個人的時候,卻恨不得把最好的給他。
對他如此。
李瑧亦是。
他做事自己再看不慣,依然沒辦法不愛這個人,深入骨髓的愛和克制。
李瑧是唯一的希望,不要走自己的這條路,希望遠離是非。
可什麽都做不到。
即便如此,他也不是瞬間頹廢的人,除了漫無目的的尋找,心理還有一方依托,大不了重新再找五年,最多如此。
一個人喝酒的時候碰見江縱漸,他依舊裝作一副文人模樣,一身白衣拿着折扇,搖來搖去,倜傥風流。
“好巧啊雁沉兄。”
李孤也不擡頭,喝了第四碗酒。
江縱漸很不客氣的坐在旁邊,也倒上一杯,只是不喝,裝作模樣的說道:“雁沉兄?這些日苦惱甚多啊,為兄能否解說一二?是為了□□還是哪家姑娘?或者蕭公子?”
“蕭公子”三個字,突然暖進去一股熱流。他們應該一個多月未見,李孤滿碗喝盡,起身便走。
蕭琮邑每次都非常好奇,李孤是如何得知他在哪裏做什麽,其實很簡單,就是一個個找。
先去皇宮皇帝寝殿,不在後再去行宮。他不會詢問,只能一點點找。
快則幾個時辰,多則幾日方能找到。
每每見面,都會躲起來,看着他有沒有什麽變化,在做什麽,好給自己一個緩沖的時間。
行宮草藤樹木紅花漫天,獵場樹林,現在最适合不過去獵物。
他年齡逐長,為人越發的威嚴,似乎從前自帶柔光柔和的輪廓都變得更加淩冽一些。
趙将軍最不怕他,騎着馬還大聲說:“皇上,今天臣可就不客氣了,我可是準備獵虎獵熊的。”
蕭琮邑:“蠢貨!這地界有何虎熊,你能捉一只金狐朕便賞你百戶。”
趙奎将軍笑道:“真的?皇上可要說話算話!”
蕭琮邑哼了一聲。
一旁的魏将軍不屑一顧:“你這厮膀大腰圓力氣大,去雲州你倒可以使上力,這裏哪有你耍威武之地。”
樹林盡頭是連綿起伏的山脈,風景十分秀麗,山中穿梭過來野獸特別的多,每次過來都算滿載而歸。
蕭琮邑射殺一只鹿,便停了馬回去。
一下馬魏子青就趴下讓他踩着下去,蕭琮邑直接跳下來,狠狠踢了他一腳。
魏子青連忙遞茶杯過去。
大約陪同将軍都出走,或者對于行宮安全過于自信,蕭琮邑留下幾人,擺擺手讓都退到遠處,想沐着陽光聞着鳥語花香氣息小憩。
一般皇帝遇刺都是在護衛混亂之際,偏偏他在空曠的花香綠蔭,惬意的要命。
蕭琮邑躲的極快,轉了個腰身那把利劍依然傳過一絲頭發磨掉耳邊皮膚,浸出血來。
周圍還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一個黑衣人重重好似從天上摔下來。
不知是不是受到刺激,李孤用劍直接挑開他的蒙面,一劍砍下他的雙耳。
蕭琮邑來不及震驚,李孤上前摟住他歪着頭使勁允上耳朵,完全沒有任何你侬我侬情感,幾乎要把血液吸幹。
趁李孤沒空隙管他,那人提起刀又上前殺過來。
李孤不用看一腳踢過去。
那人武功極高,緩過神來,李孤那麽重的一腳僅僅倒退一步。
當即松開蕭琮邑,轉身迎戰,那人劍法快到根本無從下手抽出背劍。
說不上旗鼓相當,李孤雖和他應戰又擔心周圍會不會再出現人,一直顧忌着背後蕭琮邑安慰。
蕭琮邑心提到嗓子眼上,以為兩人差不多,直接把自己的劍扔過去,卻被那人踢的飛遠。
他着急上火要準備一起上,李孤大聲說:“你別過來,他劍上都是劇毒。”
周圍人全部圍上來,蕭琮邑着急上火,随手拉起兵就扔過去當人肉,好拿出劍對戰。
那人技術一般,卻一根筋就是用刀刺胸口。
“李孤!”
他還沒說接下來的話,那人忽然轉身刺向蕭琮邑。
幾乎怒火沖天,李孤不知哪來的力氣,一陣風一樣擋在蕭琮邑前面,洛鐵一般手狠狠掐着那人的手腕,周圍十米開外的人都可以聽見骨骼斷裂聲音。
然後伸手掐住那人的脖子,仿佛不共戴天之仇一樣,一刻不肯放手。
就這麽……掐死了!
扔在地上。
護衛宮女吓得大氣不敢出聲,蕭琮邑同樣如此。
那一瞬間李孤的臉扭曲一樣,眼裏都是血絲,力氣大的驚人,那麽壯的一個人生生掐着踮起腳,臨死前雙手掙紮,卻絲毫不能動彈。
蕭琮邑緩緩走過去低頭看了下他的手,想看方才掙紮時候有沒有抓到,還好只有一點血絲,并無大礙:“你沒受傷吧?”
李孤慢慢平靜下來,側過去看了眼他的耳朵,并無延伸其他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