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總而言之，就是這麽回事。”
半個身子橫靠在沙發扶手上，李知之整個人霸道地占據那個三人長的沙發，只留了旁邊的單人沙發給阿望坐。他把下午王明華提到的誤報和阿望簡單地說了說。
“也可能是我多想了，但既然有周小玲的存在，我就有理由相信這件事或許另有內幕。”無論再怎麽可笑，沒有經過驗證，就無法判斷真假。李知之不想錯過任何一點可能。“所以我來問你麗華苑……不過既然和你家沒關系的話就還得另找辦法。不知道有沒有認識的人住那裏了……”
他一邊說一邊劃着手機翻通訊錄，試圖從那些名字當中找出一個和麗華苑稍微有些沾邊的人。
不過他認識的人幾乎都是剛出來工作或是依舊還在讀書的年輕人，想要在麗華苑這類地段好又均價高的高檔小區買房，就他們目前的經濟水平來說還是有點困難的。
阿望默默地看着他埋頭努力的樣子，整個人側着身趴在沙發扶手上，衣擺翻起來露出一小截腰也不自知，十分專注。
他一直都知道李知之是個怕麻煩又厭惡淺社交的人。
從他們認識起，李知之就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只有到了大學以後，他才慢慢從不喜生人的孤僻少年變得正常活潑起來，也開始主動與人交往，但總的來說還是不太喜歡摻和一些群體活動，私下也不怎麽聯系人。
剛剛聽他說他主動聯系了校友已經讓阿望感到詫異了，此時竟然還這麽罕見地翻起通訊錄，更是讓他覺得吃驚。他是認真的——李知之正在用行動告訴他自己的決心。不僅僅是尋找“同類”這一件事，更是指他的尋死。
想到這裏，阿望眼眸一暗，終于還是不忍心看他逼着自己去做不喜歡的事情。
阿望想了想，開口道：“其實麗華苑也不只整戶出售，據我所知有三四家中介公司都在那買了不少毛坯房，裝修好了用于出租。如果你想的話……”
有戲！李知之聞言轉回頭直勾勾地看着他。
那雙眼睛亮晶晶的，阿望看了不禁想笑，不再賣關子，“我待會幫你問問吧。”雖然說麻煩了點，但那幾家公司應該也不會不給他面子。
“太好了，謝了哥們！”李知之喜形于色，難得高興地直接從沙發上撲過來摟住阿望的肩膀，還興奮地搖了搖他的肩膀。阿望接住他冰涼的身體，暗自露出一個苦笑。
有了阿望的保證，可比什麽都強。李知之一直認為自己的人生如果放在游戲裏那一定是一百年都出不了新手村，還好上天給了他阿望這個金手指。
阿望為了他提前回家，肯定是又把工作帶回家裏了。怕他又像以前一樣晚睡，李知之便讓他明天再幫忙問問，直接把他趕去了書房工作，自己則是把筆記本電腦端出來放在茶幾上，準備再看看剩下的兩個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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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沒想到視頻沒看成，倒讓他趕上了直播。
李知之有做正事前先刷會圍脖的習慣。他随便看了看首頁，沒想到居然給他刷出了上次那個營銷號。李知之并沒有關注對方，一定是垃圾圍脖的自動推薦。換做往常李知之肯定開始郁悶了，然而他只瞟了一眼內容，便忘了罵圍脖，而是有些驚奇地點開了那個鏈接。
@史上最全大揭秘：卧槽！還記得上次小秘發的那個多次自殺直播嗎？他今晚又開始直播了！！！剛直播三分鐘！你們誰敢看！！！直播地址：
這是個名為一直播的直播網站，李知之倒也有所耳聞，據說是目前最火.熱的直播網站。這麽大的平臺應該不會用這種不入流的營銷手段，所以應該不是買的營銷。
他點進去時直播間裏已經有了将近一千的直播觀衆，李知之不太清楚這算是人多還是人少，但看着那不時飄過的彈幕，數量可觀，應該算得上很多人了。
lv7 小兔兔愛次胡蘿蔔：這是炒作？？
lv8 帶狗去狗帶：嘩衆取寵，惡心！
lv8 他夏了夏天：什麽情況，标題是真的嗎？
lv10 至尊吸貓會所：哇這人上次不是被封了嗎怎麽又開了個賬號？？？
彈幕之中透露出的信息量還挺大的，李知之首先瞄了一眼直播間的标題，叫做“我要自殺”，是個一目明了簡單粗暴的名字，和這個直播網站首頁上的那些游戲唱歌的直播完全不是一個畫風。
除了謾罵和疑問的彈幕，還有一種則是在追問主播怎麽被封了又來的，顯然是曾經看過他前幾次直播的觀衆。
所以這個人，到底死了還是沒死？
畫面之中還是那個李知之曾經看到過的客廳，畫質依舊不太清晰，用來拍攝的手機依舊放得離沙發很遠。而畫面中的年輕男子仍然戴着口罩與帽子，就連衣服也沒有變化，此時正低着頭，手裏擺弄着什麽，亮晶晶的反光讓人看不清楚。
lv6 GALA：标題到底什麽意思啊？？
lv1 游客：從微博過來圍觀的！好激動第一次看
lv1 游客：我也是我也是，好可怕啊
lv1 游客：傻*！快去死啊？不是說要去死嗎？怎麽還不動？傻*！
lv4 現在我們都是逃兵了：不知道這一次什麽時候會被封
lv7 往事随風：主播為什麽都不說話啊？？真無聊退了
lv7 我老婆由乃：別刷了，這人從來不看彈幕的
lv8 送你一頂原諒帽：哎哎，你們看他手裏拿着的是什麽？戒指嗎？
年輕男子将手擡起，光線變化不再反光，讓屏幕前的李知之勉強看清楚了他手裏的東西。不是戒指，而是一枚易拉罐的開環。他默默地看着那枚開環發呆，整個人散發出一種強烈的與世隔絕感，像是被囚禁在一個玻璃罩裏，無論彈幕刷得再熱鬧，屏幕人數增長得再快，也都與他無關。
很多人都以為他會一直這麽看下去，然而就在某一刻，年輕男子忽然猛地将易拉罐拉環甩開，他的手揮動幅度之大，一下子就甩在了身後沙發上，肉.體與木頭相碰撞的聲音清脆響起，聽得人也都仿佛感受到一股疼痛從手臂上傳來。
然而年輕男子只是默默收回了手，站起身來走到鏡頭前。鏡頭一陣混亂搖晃，讓人看得眼花缭亂的，又一頭霧水，不知道對方想做些什麽。
直到鏡頭再次停止晃動，慢慢聚焦起來，李知之這才看清楚他究竟把手機拿到了哪裏。
那是一個他很熟悉的場景：從上往下拍攝的視角，鏡頭之中只露出一雙手與深色的木質桌面。正是那個營銷號的動态截圖。李知之很敏感地注意到桌面顏色有所變化，變得有些斑駁，有些深色痕跡像是無法擦除似的留在上面。
lv8 我出去做個頭發：又來？？
lv1 游客：傻*，怎麽還不死
lv1 游客：哇這裏我看過！又？？？
lv6 唐僧吸舔取精：有沒有屌大的給我解釋一下主播是要幹嘛？？
因為他的舉動，彈幕數量一下子增多了，密密麻麻地遮擋住了整個屏幕。李知之毫不猶豫地關掉了那些影響視線的彈幕，因為距離變得近了，此時的畫面也變得清晰不少。
至少李知之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畫面中的左手手腕上，還殘留着一道鮮明的紅色傷口。但只是一瞬，那只左手便很快地将手翻了過來，遮擋住了那個傷口。
接下來發生的事和李知之預想的一模一樣，對方亮出自己的右手手腕，左手則是從鏡頭外拿來了一把尖銳地泛着寒光的水果刀，靜靜地抵在皮膚上。
刀尖先是将皮膚壓出一道凹陷，随即用力地劃下，鮮紅的血珠從傷口冒出，不到片刻便湧出血液，如同作畫一般，安靜而又恐怖地向着下方延伸出去，留下一片刺目的紅色。
……所以，桌上的那些深色痕跡是上一次他割腕時留下的血跡嗎？
手腕傳來一陣刺痛，皮膚被劃開時的疼痛與血液湧出時的失落感也同時傳來。而李知之知道那只是自己的錯覺。他不自覺地伸手握出手腕上包着繃帶的地方，陷入詭異的沉默。
還沒來得及多想，畫面忽然一下子變黑。李知之回過神來，才發現屏幕上顯示出幾個字。
【啊哦，主播不在，點關注不迷路，點波關注鼓勵一下】
李知之刷新了一下頁面，很驚訝的發現整個頁面都顯示不存在，想來是房間被封了。他嘆了口氣，又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也是……這直播實在太過三觀不正，不被封才怪。不如說，封了真是大快人心。
說不清楚為什麽，李知之覺得，他很不喜歡這個直播自殺的人。或者換個更合适一點的稱呼，直播自殘。在還未确定他的生死前，這樣的行為不是自殘是什麽？
李知之雖然厭世消極，卻也不喜歡像這樣把自己的負面情緒傳播給大衆的人。死亡，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不應該被當成兒戲去對待。
即使他已經沒有資格再去評論別人的自殺行為，但他的态度永遠不會改變。無論是誰，輕率地選擇死亡都是非常不成熟不理智的。而像這個人，選擇将自殺放到直播平臺上的行為，更是令李知之感到生氣。
作者有話要說： 阿望：可以說嗎？其實我也很生氣。
李知之：……抱歉，唯獨這個我無法反駁。
阿望：我知道。所以我已經不生氣了。
李知之：（松了一口氣）
阿望：可是我很難過。難過得需要知之親親抱抱舉高高
李知之：（目瞪口呆）
阿望：（嘆氣）那還是我來親親抱抱舉高高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