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因為要去教授家的關系, 第二天一早,李知之罕見地比阿望還要提前起床。洗漱之後他本來還想偷溜進阿望的房間中一報昨夜之仇,不曾想阿望在他打開門的瞬間就醒了, 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心情極好地道了一聲早安。
他心虛地咳嗽一聲,站定在門口, “你醒了?那我走啦。”
阿望朝他張開手示意,李知之原先還有些難為情, 後來一想兩人已經算是名正言順的小情侶了他還矯情個屁, 便落落大方地走過去, 主動地給了他一個頰吻。
“好了,就先到這裏。”他撓了撓頭,神情猶豫, 最後還是在阿望執着的目光裏丢下一句話便溜之大吉。
“剩下的回來再說!”
與民警小哥約在警局門口見面,李知之甚至還見到了剛剛下班的王明華。他剛連夜加班整理出了一批報告,此時眼圈漆黑腳下虛軟,整個人像是被吸幹了精氣似的, 見到李知之也只是點頭示意,簡直累成了一條狗。
這回的同行與之前那次還不一樣。上衣次李知之能跟去,純粹是王明華給他安了一個發現明信片的‘報案人’身份。而這一次為了能讓李知之同行, 王明華又不知從哪給他弄來了個實習法醫的證明,讓李知之不得不感嘆他的校友人脈挺多,挺懂職場‘那一套’的。
許多地方辦事都需要一個明面上的借口,即使雙方心知肚明這不合規矩, 只要面子上過得去,那就能成事。
民警小哥到得早,等了一會兒才看李知之朝他走過來,立即二話不說就解鎖車門,率先坐進那輛十分顯眼的警車裏,待李知之也上車扣好安全帶,便明晃晃地就這麽朝着張濤教授家開過去了。
這還是李知之第一次坐警車,這車似乎是抓捕犯人的那種,前座與後座之間豎起了欄杆,上面還拷了個銀手铐,随着車身一抖一抖地撞在欄杆上,發出丁零當啷的聲響。
李知之聽得頭都大了,看一眼司機卻發現他神情不變,仿佛已經習慣了。
在噪音的煩擾下,車子行駛進了高檔小區之中,七扭八拐,又一次地停在了那熟悉的別墅前。
王明華跟他說得很清楚,這一次只是例行詢問,因為田靜失蹤案與張濤疑似被威脅案在這個時間點上,還只能被定性為分開獨立的兩個案子,所以希望他能掩飾好自己的懷疑,免得打草驚蛇。
意思就是讓他在民警問話時,安靜旁聽就好。
按下門鈴,才響了三聲鐵門便被自動打開了。兩人再站着等了一會兒,便看到身着休閑家居服的張濤匆匆開門出來迎接他們。
張濤在看到李知之時面上的驚訝怎麽都掩飾不住,就差直接問出來了。反而是李知之主動跟他問好,解釋一番自己準備改行做法醫現在正在實習,正好聽說了這事,便跟過來看看表示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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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個關心師長的好學生角色扮演得很好,至少張濤是面露欣慰,還對他說了幾聲謝謝,這才帶着兩人走進去。
在經過別墅前的花圃時,李知之忽然發現這些花朵竟不似他第一次來時的枯萎,而是一改枯敗之姿,枝葉舒展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色。目光轉移到了角落的工具架上,水壺與鏟子都被整齊地擺好,很顯然能看出工具曾被使用過的痕跡。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張濤的背影。
這很違和,張教授不是愛妻失蹤并且收到了威脅信嗎?怎麽還有閑情逸致弄花侍草?
還是說,裝了這麽久已經裝不下去了?
他按捺住心中的猜疑,只跟着民警小哥并排坐在沙發上,看着他打開錄音筆,接過他遞過來的本子與筆錄本,一副認真勤勞上課做筆記似的姿态。
在公事公辦地幾下姓名,性別,職業之後,民警道:“說說你發現那些威脅信的經過。”
“哎同志,我昨天去報案時已經說過一次了。”張濤有些疑惑地道。李知之知道這位教授挺重視效率的,然而人家可不追求效率,追求的是規範。
果不其然民警豎起眉毛,不耐煩道:“再說一次,這是規矩。”
于是張濤只好老老實實地重複了一遍他在警察局時說過的話。
“收到第一封信時是在六月底,具體時間我也想不起來了。那天下午有課,我兩點鐘從家裏出來,鐵門還沒推開就飄下來一封信,沒有寫寄信人也沒有郵票郵戳,我沒太在意,以為是別人掉的,也沒理就去學校了。可是等我晚上回家,那封信還在那裏,我隐隐約約覺得是給我的,就撿回家拆開看了看,卻發現內容奇奇怪怪的,根本沒看懂。我還以為是惡作劇,就把信收起來了。可是到後來,每隔幾天都會有信放在鐵門那裏,信的內容也越來越奇怪,我也已經把信都交給你們了,你們看過應該知道的。這已經嚴重打擾了我的生活,一定是有人故意放的!警察同志,你們一定要把那個人給揪出來!”
他語速放得和緩,就像是在講課一樣,唯有在最後才顯得有些激動。
民警嗯了一聲,對他的請求充耳不聞,繼續問道:“除了信還有沒有收到別的威脅信息?”
張濤搖搖頭,“只有信了,一共十封,我都交給你們了。”
“信上的字跡認識嗎?”
“不認識,但我覺得那字跡看起來很熟悉……”張濤有些為難,但還是将自己的猜測講了出來。“我覺得寄信者在模仿我妻子的筆跡!可是他模仿得不像,我妻子的字更端莊一些。再加上信裏的內容,我覺得他是在利用我對妻子的感情來攻擊我。”
“這就難說了,或許真是你妻子寫的信呢?“民警摸了摸下巴。
“這不可能!”忽然意識到自己太過激動,張濤又補了一句。“……我是她的丈夫,她的字我怎麽可能認不出來。”
“待會你可以提供你妻子的日常筆跡,我們這邊文檢做個筆跡鑒定。你最近得罪過什麽人嗎?”
說道這個,張濤面露難色,遲疑了會兒才道:“我上個月才拿下了一個好項目,只要發了論文就能拿到一大研究經費和公派出國的機會,院裏很多人眼紅嫉妒,但我也不知道究竟是誰在暗地裏搞鬼。要說別的,應該就沒有了。”
民警點點頭,轉過頭看一眼正在認真做記錄的李知之,又轉回頭去,冷不防開口道:“你覺得這件事和你妻子的失蹤有關系嗎?”
他忽然提起愛妻,張濤明顯愣住了,随即表情越發驚愕,到了最後連嘴都張大了。“同志,你是說……我妻子的失蹤與這個寄信人有關?!難道說她的失蹤不是意外是人為?”
“我只能說有這個可能性。”民警一臉鎮定道,“信是在你妻子失蹤之後陸續寄出的,而且如你所說內容與字跡都與你妻子相關,要強行說沒聯系,那就不嚴謹了。”
猛然得知自己心愛妻子的失蹤可能是人為時,張濤忽然就紅了眼睛,一手從口袋裏拿出手帕,另一手擡起眼鏡拭淚,直到情緒平複,他才哽咽着道歉。
“抱歉,讓你們見笑了。”
“現在,來談談信的內容吧。”在他抹淚的空擋,民警小哥已經從文件夾裏将那些信的複印版本拿出,一張一張地平鋪展開在桌上。“有一些內容很可疑,需要你的解釋。”
“好的,讓我看看。”張濤湊過頭來。
“首先就是每一封信的開頭,都必定會有一個天數,按順序增長。你能不能解釋這是什麽意思?”民警小哥食指有節奏地點在紙上,“從第四天開始,一直到第二十五天。而且為什麽沒有第一天?第一天又是哪天?”
“這個……我也看不懂。”張濤面露困惑,“因為我已經不記得撿到第一封信的具體時期了,所以也沒辦法推算第一天的具體日期。”
民警深深皺起了眉頭。“那麽信中反複提起的真相、坦白,又是什麽意思?”提到這裏,他擡起頭來,銳利的目光直直射向張濤。“是不是你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
在他極有迫力的目光與逼問下,張濤依舊很冷靜從容,他甚至還有嘆口氣的餘地,直到民警小哥幾乎要瞪人了,他才緩緩開口。
“我和田靜,相識十載,結婚五年,感情一直都很好。在我出國深造、歸期未定的時候,她仍然選擇在國內默默等我,我當時就發誓若是這輩子辜負了這個女人,那我也不得好死。可在我們相濡以沫的第四年,她卻被查出不孕不育,也就是說,我們這輩子都很難再有孩子了。”
“說實話,我對孩子的想法無所謂,可我家三代單傳,就只有我這根獨苗苗。我的母親對此十分不滿,三番兩次就鬧上來讓我和她離婚。這怎麽可能呢?我不願離婚,可母親卻以死相逼,夾在愛情與親情之間的我兩頭為難,一直到她失蹤前,都沒有調和好這個矛盾。”
“是我對不起她……”
他再一次地紅了眼睛,然而這一回張濤卻沒有掏出手帕來拭淚了,而是任由自己露出了不體面的一面。“我不知道這個寄信人從哪裏得知了我們的婚姻生活,還以此來威脅我。我是有錯,我沒有承擔起一個丈夫的責任,可是他也不該以此來威脅我!同志,一碼歸一碼,請你一定要找出背後的那個人!”
好戲就此落幕,若不是李知之手裏還拿着筆,真忍不住就此鼓起掌來。
滿嘴謊言、說哭就哭,他的教授還真有演員的好資質呢!
作者有話要說: 李知之:慚愧慚愧,論戲精程度我還有很多要學習的地方
阿望:朋友,談戀愛技巧大全了解一下
待會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