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在一旁從頭到尾地聽下來, 如果不是李知之心中已經有了結論,或許他還會被教授的這一番避重就輕的說辭所騙過去。
而且提到他論文的信也只有兩封,剩下的信從一開始勸他公開‘真相’到最後警告他再不‘坦白’就後果自負, 而且內容大半是一些私人相處時才會知道的細節, 實際上根本就無法推論是學校裏的競争對手要陷害他。
他的言論中标榜的全都是自己對妻子的愛多麽多麽深厚,該說的重點卻完全沒有, 甚至有種故意打出感情牌來模糊焦點似的。如果真的愛妻子,那麽家暴五次的報警記錄又是怎麽産生的?
李知之曾記得他在上張教授的課時, 對方只花了一節課就将全班同學認全的事情。
這麽好的記憶力, 卻說自己沒記住是哪一天開始撿到信的?他是真的不信。
而且, 若是在田靜身上發生了與他一樣的遭遇,根據他目前得到的經驗,那麽他倆的死亡日期肯定是同一天。再加上如果信是出自田靜之手, 那麽那個天數指的很可能就是她的死亡天數。
只要将自己的死亡天數計算出來,如果與信上的天數吻合,那麽他的推論就成立了。
接下來民警小哥還問了一些別的事情,然而張濤的回答基本也就那個套路:不清楚, 不記得,我真的愛我妻子;讓李知之幾乎沒有了細聽下去的耐心,只是忍着想暴打他一頓的欲.望, 埋首飛記。
直到終于結束詢問,李知之才算是喘了一口氣,已經在心中把張濤的形象從值得尊敬的教授轉變成油膩影帝了。
也因為厭惡增加,讓李知之在走出門之前, 忍不住對着把兩人送到門口的張濤嘲諷了一句。
李知之眨巴眨巴眼睛,狀似無辜地道:“教授真是一往情深,即使師母不在了,卻也将她的花照顧得好好的,寄物思人最為難受,還希望教授不要太傷心了,吉人自有天相。”
他的暗諷張濤完全沒聽出來,只當他在安慰自己,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苦笑道:“唉……世事難料,還是要珍惜眼前人。希望下次你來時,她已經回家了。”
他自稱下午還要去實驗室,就跟着兩人一起出了門,還免費蹭了一趟警車。李知之坐在車上看着他遠去的背影,忽然想起了他一直都很在意的一件事情。
“警察同志,你說這麽高檔的小區,難道就沒有監控記錄嗎?”他忍不住問道。
如果有監控記錄,自然會多出很多線索。比如田靜失蹤當日究竟有沒有出門,是不是去旅游之類的……還有,如果有監控器,那麽拍到那個寄信者的幾率就很大了。
“正是因為高檔小區,所以才沒什麽監控。你沒聽說過嗎?”民警小哥突然嗤笑一聲,“幾年前的事了,有個業主在小區花園裏打野戰被監控拍到了,本來是件醜事,可他來頭大得很,後來還發動了業主們要求将自家門前的監控器都給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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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知之頓感無語,他真是千想萬想,都想不到世界上還有這種人。
不過,或許這樣也好?如果真的拍到了寄信人的身影,對于田靜來說,可就危險了。他必須得在警察将人找到前把田靜找到。可是怎麽找呢?
他總不可能每天都去教授家門前蹲點碰運氣吧?
總感覺遺漏了什麽,李知之左想右想,忽然恍然大悟。
是那些花!
第一次去教授家時花已經枯敗了,而且工具亂放;而這一次去植物們顯然已經恢複了精神,工具也被擺放整齊。這自然不可能是每天都很忙而且并不喜歡照顧花草的張濤做出的成果,那麽唯一的可能……
只有田靜。
——她一直都藏在他們的家裏。
一旦思維被貫通,所有細節竟然都串到了一起。李知之回憶起他撿到的第一封信裏有這麽一句話:“你将秘密埋在了花園裏”,秘密,埋在花園裏。
所以說田靜的屍體一直被埋在花園之中?!
天啊……李知之被自己的推測驚得寒毛倒立,如果事實真如他所想一般,那麽張濤這個人也……也太冷血了。将死去的妻子藏屍于花園下,對外卻號稱妻子失蹤,妄圖隐瞞她的下落,想讓這具屍體從此就這樣随着這個秘密一起腐爛在泥土中。
這就是他所說的愛?
那麽也未免假得太過分了些!
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李知之立即叫民警停車在路邊,借口有事下車離開。然而他轉頭就打了個出租車,回到小區,回到別墅前。
沒有監控,那正好方便他做些不太光明正大的事情。趁着左右沒人,只有正午陽光,李知之把之前從筆錄本上偷偷撕下的紙拿出來,在上面簡短地寫上兩行情況說明與自己的聯系方式,便将紙張搓成小團,從鐵欄杆的縫隙之中伸手投到了花圃之中。
為了避免自己丢得太偏,他還多做了幾個小球,幾乎全都投進了那個花圃裏。
該做的都做完後,李知之一直懸着的心這才放下了。
他站在欄杆之外,隔着鐵色豎條,靜靜地看了兩眼那些向着陽光舒展花瓣枝葉的植物們,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祈禱上天,能讓師母看到他的字條吧!
李知之回到家中已經是下午三點。本以為去上班的人,卻仍舊坐在沙發上,而且雙目一直望着門的方向,李知之一開門進來他便立刻站起身來,走過來迎接他。
“大總裁,你今天是曠工嗎?”李知之站在玄關調侃他,等着他彎腰放好自己的拖鞋,這才低下頭脫鞋進門。
“嗯。”阿望點了點頭,跟在他身後,見他一臉平淡,又忍不住補了一句:“今天……想一直都和知之在一起。”
其實他昨晚就提出要和李知之一起去教授家,然而被李知之無情拒絕,聲稱不好給他弄身份,阿望才作罷。
李知之停下腳步,他也停下腳步。李知之往前一步,他也往前一步,亦步亦趨得像只被馴化了的大型犬,又乖巧又纏人得慌。李知之挑眉,直接轉過身來彈他額頭,無奈道:
“你說,你怎麽那麽粘人!”
這樣下去還得了了,他昨晚可是好不容易才拒絕他□□的要求,照這個趨勢下去,怕不是今晚就得失守。
“因為……我的美夢成真了。”
他的手被阿望握住,對方那雙黑眼睛亮得驚人,滿眼都是說不出的欣喜。
這樣高興的他,在自己死後還是第一次見到。無論是悲也好,喜也罷,自己仿佛就像是拿着操縱他的遙控器似的。李知之驟然生出一種無法言明的酸甜感,心中暗暗嘆氣:算了,這麽傻的人,還是得自己收好,免得出去不知道被誰給欺負了。
李知之倒是忘了,以阿望的性格,出去誰欺負誰還不好說。
他回握住阿望的手,直接拉着人,把他帶到了自己的房間裏。
“打包好你的東西。”半個身子依靠在門邊,李知之對着還一臉困惑的人發布指令,語氣霸道得就像他才是身家幾億的首富。“給你五分鐘,不收拾好以後就不要想和我一起睡了。”
他話音未落,原本還呆站着的人已經行動起來,手腳迅速毫不拖泥帶水,只是臉上洋溢着的笑怎麽看怎麽傻氣,如果讓熟悉阿望的人過來看看,保證沒有一個人認得出這傻子。
他的東西不多,加上動作快得就像怕李知之反悔,只用了一分鐘就把自己的東西打包完了——除了枕頭被子與幾本書籍再無別物。
與李知之喜愛用輕便的Kindle不同,阿望還是喜歡紙質書拿在手裏的質感。他抱着被褥興沖沖地來到李知之面前,報告一般地宣布:“收拾好了。”
有幾分滑稽可愛,他幾乎半張臉都被淹沒在被子之中。李知之忍笑道:“很好,很厲害,待會給你獎勵。走吧。”
他率先一步站到自己的房間門口,旋開把手,将阿望邀請進來——歡迎他,來到自己身邊。
接下來兩人一起将李知之的狗窩收拾幹淨,阿望原本乘機想把那只他看不慣很久的北極熊拿走——開玩笑,能知之的懷抱應該只有他能占據——然而被李知之發現了,瞪了他一眼,便只好乖乖地不敢作亂。
說起來也奇怪,兩人明明住一起這麽久了,如今搬到同一個房間裏,竟然還會有種第一次同.居的感覺。或許是關系的轉變,心态的不同,直到阿望提出來要午睡一下時,李知之忽然感受到了莫名的緊張。
說得好像沒睡過似的,這時候還緊張也未免太奇怪了。
他第一個爬進被窩裏,把北極熊抱好,整個人蜷成蝦子面對牆壁,全程都提醒自己要自然,不要太在意身邊的阿望的動作。
下一秒,一只手便伸過來不由分說地搶走了他的北極熊。
李知之氣呼呼地轉過身子要跟他理論,卻被阿望直接攬入懷中。這下好了,他頭枕着對方的胸膛,耳邊是越來越快的心跳聲,這能睡得着就有鬼了。
“我的獎勵呢?”
作者有話要說: 李知之:某人上輩子怕不是雙面膠,這輩子才轉世成了粘人精
阿望:(一言不合十指相扣)
李知之:?幹嘛
阿望:手動上膠,預防某人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