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死亡
封淩不再說話，只是靠在牆上，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林晨帶着恨恨的目光，邁開步子走，準備無視對方。
“朱栗遇難了。”封淩先開口。
“你怎麽知道？”林晨問，随後又笑笑，“也是，你根本不是普通人，什麽都知道。”
封淩說，“你恨我嗎？”
“是。”
“哦？”封淩轉了轉手裏的煙盒，“覺得我騙了你，騙感情又騙炮，覺得我和楚崖是一夥人？”
提到楚崖，林晨頓下腳步，在距對方幾米遠處，突然撲上前，拉扯住對方的衣領，惡狠狠道，“你肯定很早就認識楚崖對不對？！你到底還瞞了我多少事！你們是誰？從哪兒來的有什麽目的？害死一個還不夠，你們他媽的…！朱栗到底怎麽死的！你肯定什麽都知道！你們這些人渣！”
封淩淡定的抓住他的手，極慢的語速，“我不知道，在你之前我并不認識楚崖，你把我想的太壞了。我有點傷心…”
“放屁！你嘴裏什麽時候有實話！”他再也不相信封淩說的每一個字。“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
封淩動作飛快的把林晨抵在牆上，擒住雙手舉過頭頂，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既然你不相信我，為什麽還問我？我說的都是謊話，你一個字都不要聽。”
林晨睜大眼睛，眼中盡是憤怒和不甘，低吼着含糊不清，尚且能用力的雙腿不停的踢打封淩。
封淩幹脆用膝蓋把對方腿也困住不能動彈，“你這幾天膽子挺大的，什麽地兒都敢去。”
林晨憤恨的一口咬上對方的手心肉，封淩疼的皺眉，依然沒松手，“不是我不讓你說話，只是你現在火/藥味十足，我們沒辦法正常交流，你先聽我說……當然了，我說的都是假的，你完全可以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林晨稍微安靜了些，但依然帶着恨意瞪着對方。
封淩看着他，嘆了口氣，“我知道，朱栗被黑幫誤殺了，你這幾天一直在為他的事奔波，我也很同情朱栗的遭遇，這事和楚崖有關系，但你不要傻的去冒險調查，因為楚崖對付你只是小菜一碟。你要是有三長兩短，我也……”封淩停頓了一下，繼續說，“楚崖他惡有惡報，朱栗的死同樣很刺激他，他很快會孽力回饋，不用我們親自動手，不出三天，他要麽慘死要麽失蹤，具體怎樣我還不太确定，不過，你千萬不要趁現在做傻事，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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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晨的恨意未減，聽到楚崖确實和朱栗的死有關系時，恨不得似乎下一秒就要沖出桎梏把楚崖千刀萬剮。封淩，“我說的，你都明白了嗎？”
林晨等對方拿開手，良久沒說話，一分一秒漫長的沉默似乎已經過了很長時間後，他轉了轉眼珠，緩緩開口，“明白，你放開，我不再找他了。”
封淩放開了林晨，但感覺事情沒那麽簡單，他直覺一向很準，懷着忐忑不安的猜測，跟在林晨身後。
林晨沒走回酒店，卻像失了魂魄似的，晃蕩在寂寥的小路上走走停停，酒店本就處于郊區，周圍是有公園，更遠處是一片梨園和墓地，林晨一直走着，走到了一排排墓地中央。
封淩對于這種怨氣很重的地方，很是擔心，難道林晨來是要找朱栗的墓碑？
結果證明他猜對了，林晨穿梭在迷宮一般的墓地裏，在每個墓碑前都駐足幾秒，最後，在最角落的墓碑前停下了腳步。
林晨慢慢蹲下，封淩站在他身後，想開口，終究還是沒說話。
林晨沒有多餘動作，就一直沉默的看着，過了很長時間才擡手撫摸墓碑上的字，眼淚打濕在地面，哭的很傷心。直到最後雙腿發軟支撐不住般，跪在了地上。
封淩實在是看不下去，猶豫了會兒，上前拉起他，“朱栗的仇終究會報，節哀順變……”他卻猛然發覺不對勁，“你他媽在幹什麽？！”
封淩把林晨拉到一旁，這才發現林晨胳膊上有個小孔，局部呈黑色狀擴散，手邊散落了一針極小的針劑。不知道什麽時候注射了什麽東西，也不知道多久了，現在脈搏微弱，似乎已經快不行了。
封淩手足無措，粗暴的搖晃他，“林晨！你醒醒！你用了什麽毒？……為什麽要這麽做！？”
林晨半睜開眼睛，沒力氣的笑了笑，斷斷續續的說，“本來…要用給楚崖…我知道……打不過他……要給朱栗報仇……沒有別的辦法……”
林晨原本是要将毒/藥下給楚崖？實力差別擺在眼前，弱勢的林晨只能背水一戰的拿命，拿着烈性毒/藥去拼……何苦呢？
“是我的錯，你不要再說話了……”封淩抱緊他，趕緊聯系周松，但不知道這是什麽毒，找對應解藥要耗費很長時間，現在争分奪秒救人才是關鍵。
封淩正在跟周松腦內意識交流通話時，林晨突然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拽了拽封淩的手，“我想……”
周松正在問症狀，“除了針孔局部發黑，呼吸困難，心髒及肝腎組織衰竭，還有其他明顯症狀嗎？喂？喂喂？………”
林晨拉着封淩的胳膊，微弱的說，“我想……你再抱抱我…好嗎？”
封淩雙手顫抖，用力點頭，憐惜又心痛的抱緊他，林晨離他更近了，肌膚相貼時，封淩聽到對方在耳邊說，“十八天……如果我死了，十八天後，你會，怎麽樣？“
十八天，朱栗死亡十五天了。最後三天是封淩剛才說的楚崖的大限之日。十八天是買主死亡後玩家的最後期限。
封淩震驚的擡起頭，“你……”是在報複我嗎？
林晨的笑容中帶了些狡黠，“沒想到吧……我，咳咳”，林晨嘴角滲出血跡，瞳孔更加渙散，“我沒有給朱栗報仇……但楚崖會…會被你們的規則懲罰。……我不會讓你成功的…你一直，從來都沒有…喜歡過我吧……哪怕一次，都沒有。”
封淩不知道此刻該說些什麽，他該痛恨林晨的狠心？還是同情林晨的可憐？還是應該立刻抛棄林晨去尋找時空戀人店重新歸檔，删除在這個時空的所有記錄，穿到另一地點另一時空？或許是穿到更古遠的封建時期……
他相信楚崖一直停在上海沒走，也是還沒尋找到時空戀人店。時空戀人店每隔十八天出現一次，如果楚崖一直沒找到，說明再次出現的時間已經很近了，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如果順利歸檔的話，在普通人眼裏是失蹤，再次穿越直到完成游戲。如果不能成功找到或成功歸檔，跟随的買主死亡觸發了游戲的死亡機制，玩家會當場死亡。
林晨精神稍微好了些，回光返照，他注視着封淩變幻莫測的表情，悲哀的笑了笑，卻依戀的圈住封淩的脖頸，“我舍不得你……你每次吻我的時候，進入我的時候，我特別特別的幸福，可只要想到，你根本不喜歡我…你不愛我，我都特別特別疼……比現在的毒/藥還疼……你為什麽，我好恨你！…恨是累的，再也不想累了，封淩…再見。”
封淩捧起他的臉，狠狠吻了上去，淚水也開閘洩洪般，命令道，“不準累！不準說再見！別離開我……你才是最自私的，為什麽直到現在都不相信我是真的愛你？你真他媽傻！……你以為你死了就能報複我了嗎？！我還能去找別人！”
林晨笑笑，“好…快去吧，我安心了……記得，對那個人好點。”
“你！”封淩真的快瘋了，這他媽的林晨要是真死了，他也不找店也不找別人了，幹脆直接守着林晨的屍體十八天後等死。反正自己現在說什麽做什麽都沒用了，林晨一點求生意志都沒有，似乎只有死亡才是解脫。周松那個廢物還沒找到解藥，結束了。封淩想，自己一世英勇，勳章擺滿牆，也曾馳騁沙場，征服過銀河系。而現在，他要為了一個五百年前的普通地球人殉情。不管總部的外人怎麽想，他自己心甘情願，對于殉情這種事，他毫無怨言，也毫無悔意，是最好的結局了。
孽力回饋。封淩想，這個詞用在自己身上最恰當不過。
周松的聲音傳來之前。封淩覺得時間漫長的仿佛過了一個世紀，他抱着林晨，眼神平靜的可怕，心中也沒有絲毫波動。陪着林晨死這件事，他淡然接受了，沒關系，反正十八天後，一對亡魂鴛鴦——雖然林晨不一定承認是鴛鴦。
“中尉，中尉！藥來了！”周松道，“麻煩您快騰出手接住藥啊，別浪費時間了！快該涼的身體再抱也暖不熱，再不吃藥待會兒真該涼涼了……”
“你才涼！”封淩怒喝着回過神，接住藥，“你小子正經本事沒有就會說騷話耍貧嘴，快滾吧！”
周松很委屈，為什麽自己着急忙慌的找到解藥，好心提醒中尉注意一下時間，反而無緣無故挨了一頓罵？心裏苦，藍瘦哇的哭出來。
封淩把一管針劑解藥注射進林晨的右臂，之後把空管扔掉。把對方的臉按在自己胸口，把右手放置在心髒處，在月明星稀的慘淡月光下，在墓地幾只烏鴉的啼叫聲中，掙紮着，等待黎明的到來，等待奇跡的帶來。
第一道曙光沖破地平線之時，林晨醒了過來。林晨睜開眼睛，仰視着封淩，什麽都沒說，沉默的用雙臂抱緊對方的腰，用頭發蹭蹭對方的胸口，繼續閉上眼睛，像睡着了。
封淩感動的流出淚，想控制也控制不住，任由自己哭得像個孩子。見證重生後的喜悅，無以言表。
“我們回去了，林晨。”
“嗯。”
林晨應該是劇組最不“敬業”的演員，生病次數最多，請假次數最多，連只剩一天就要殺青的個人戲份，都被無限拖延到了劇組全體主演殺青的前一天，美其名曰，養病。
待在劇組，住着五星酒店不好好工作，倒養起病了，你們瞧瞧，從來沒見過這麽臉大如盆的人。
流言蜚語從來沒有停止過，他們懷疑林晨年紀輕輕得了不治之症，可能是艾/滋什麽的，看那段時間的奇怪精神狀态，也不排除是嗑藥濫交傳染的梅/毒亂七八糟什麽病，總之，離這個人越遠越好。
封淩經常照顧林晨，晚上留下來也陪他說說話，他一次都沒有表示過不滿，但是臉上沒了笑容，經常神情恍惚的看着封淩，時不時問幾句，“真的嗎？你說的是真的嗎？”
封淩這時心裏非常不是滋味，“都是真的，林晨，別再折磨自己，不管恨我還是愛我，我都希望你過得開心，活的簡單，…如果是我讓你感到很為難，我會走。”
“別走……”林晨這時會拉住他衣角，“你走了，我就什麽都沒了。”
封淩會用力的抱緊他，“謝謝……謝謝你能接受我，我一定是拯救了銀河系，才能重新得到你的喜歡。”實際上他也真的拯救過銀河系，有膽子說出這種話。
他們心照不宣的不再提朱栗的事，楚崖也下落不明。直至四五天後，兩人在客廳吃晚飯，電視新聞上播放着一無戶籍身份不明男子被發現死于出租屋內，死亡時間超過一周，身體遭電擊般烤焦發黑，全身腐敗嚴重，慘不忍睹。林晨無意看了下事發地點，才明白…那是朱栗之前租住的出租屋。
“他死了。”林晨呢喃着。
“嗯。”封淩舀了一勺藥，類似中藥性質的，從周松那裏取的，對身體恢複有幫助無副作用，吹了吹熱氣，“死了這麽長時間才被人發現，還挺慘。”
林晨張嘴喝藥，眼睛盯着電視，“新聞上…說他還留了一封遺書。”
“上面寫了什麽？”封淩沒太在意的放下碗，要去再盛碗湯藥。
“遺書上說……他存放在家裏的錢，要全部轉交贈捐給劉女士，數額有八百多萬…那個劉女士，好像是朱栗的媽媽？”
“……他哪兒來這麽多錢？”封淩頓住，疑惑道。
林晨好像明白了些，“楚崖之前，一直在地下拳館格鬥，贏一把得掙大幾千…”
“……他一直在拼命掙錢，”封淩若有所思，“最後那十幾天，他可能并沒有去尋找店，他放棄了機會，他掙錢為了死後給朱栗家人……”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陷入了沉默。
“你說，楚崖，喜歡過朱栗嗎？”
“或許，是喜歡過的……”
但誰又知道呢，那些真相，早已随着當事人的死亡，長眠于地下，再無人問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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