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98
周末,甘恬将喵喵送至鄰居顧君齊的家後,便開始打掃衛生。
喵喵雖然不再與特殊時期一樣随地大小便,但也十足不願去貓砂盆中行方便。将衣櫃中躺了半年的秋冬季衣服統統拿出來過水,她合上洗衣機的蓋子。再擡頭時,甘恬瞟見鏡中女人的臉頰起了層薄薄的白屑。
她慌忙捂住臉,近期礙于工作狂上司周方予的旨意經常加班,回家逗了會兒喵喵時間便已近深夜。她敷衍了事地洗了臉,就倒入溫暖的床中。尋常該抹的乳液、眼霜、面霜全都堆在化妝臺上積灰。
想到昨晚到手的酬勞,甘恬當下決定去國貿挑盒保濕面霜。
小區地段優勢,她步行十分鐘抵達寸土寸金的商業區。
走進化妝品專櫃區,導購小姐之一正挂着職業微笑,用三寸不爛之舌勸誘一位高挑的女人買下她手中的保濕噴霧。
另一位落單的導購小姐瞥見甘恬的身影,像等待已久般迎上前,眼中迸出奇異的光亮,問:“小姐,請問您需要什麽?”
甘恬看着包裝精致琳琅滿目的瓶瓶罐罐,苦惱地說:“請給我介紹幾款保濕的面霜吧。”
導購小姐從櫃臺中拿出一盒面霜舉到甘恬眼前,口若懸河道:“小姐試試這款面霜怎麽樣?C家新一季的面霜保濕又潤澤,護膚可是女人生命中的頭等大事。雖然價位偏高了點,但女人嘛,賺錢不就是為了花掉的嗎,您這麽漂亮,皮膚又有彈性……”
甘恬本想矜持一下,但立即被“漂亮”二字取悅。罷了,她買就是了,雖然她知道導購小姐是出于業績才會說這種違心的話。
她用顧君齊給的信用卡刷下這款價值六百九十八元的面霜,在導購小姐熱情的推薦下,又買了幾盒補水的面膜,一支保濕噴霧還有一瓶香水。
東西一拿到手,甘恬便有些後悔,又沖動消費了,她想。這個月的房租還沒交,從明天起,她至少要連續吃一周的方便面才能彌補內心的悔意。
她想得入神,在拐角處迎面與人撞上。
捏在手中的噴霧直直摔在地上,對方的東西也掉了一地。
女人一邊撿起甘恬的噴霧一邊道歉:“對不起,光顧着打電話,沒注意到您……”她掃了眼手中噴頭已摔壞的噴霧,從手中的袋子裏掏出包裝完好的同款噴霧遞給甘恬,“這是我剛買的全新未拆,算是當作賠償。”
甘恬認出眼前的女人,是方才那位一口氣買了五支噴霧的高挑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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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身也沒看路,怎麽好意思收下。甘恬推脫道:“不用了,我自己也有原因。”
對方堅持道:“請收下。”
“真的不用了。”甘恬無意同她糾纏,從她手中拿過摔壞的噴霧轉身就走。
被撂下的女人急忙跨步攔住她:“那我賠錢你。”
這世道還真有這種上趕着充冤大頭的人,甘恬無奈地接過噴霧,又将手中原屬于自己的噴霧遞給她。
女人接過,連連感嘆說:“頭一次見到你這種不貪便宜的好人。”
莫名其妙被發了張好人卡,甘恬只得幹巴巴地笑。
眼前俏麗的女子一拍手,又說:“交個朋友吧,我叫蔣似心,你呢?”
“甘恬。”
“‘恬淡’的‘恬’?”
“是的。”甘恬不願繼續在名字上摳字眼,話鋒一轉問,“你買那麽多噴霧在保質期內用得完嗎?”
“我是乘務員,就是大衆口中的‘空姐’,飛機上可不像陸地,幹燥得很呢。”
“難怪舉手投足間優雅又端莊。”
“假象啦,”蔣似心英氣地擺手,“乘務長跟女德班出來似的,每天板着一張內分泌失調的臉背《客艙乘務員手冊》,上班時間簡直壓抑得要命。”
甘恬笑笑不作聲。
二人一同走出國貿,蔣似心猶如想起了誰,甜蜜地一笑:“雖然僞裝大方典雅的淑女的工作很枯燥,有時候還會有男性顧客伺機揩油,但只要看到機長,任何牢騷都會瞬間消失。”
甘恬接過話茬問:“你喜歡他?”
蔣似心絲毫不羞澀地承認:“嗯,‘喜歡’前面要加很多個‘非常’。”
甘恬想不出什麽有新意的話,只能繼續問:“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年輕有為,英俊潇灑,才貌雙全,玉樹臨風……”蔣似心彎眼一笑,“千言萬語彙成一個字‘帥’,一見到他的臉就被治愈了。”
甘恬也笑,正要開口道別時,蔣似心的聲音忽然低沉下來:“唯一不好的就是太冷淡,我死纏爛打追求他也置之不理。雖然知道男人都不喜歡倒貼的女人,也明白整天在他眼前晃來晃去會起反作用,但就是沒辦法抑制想見他、想和他說話的沖動。”
眼前突地閃過一張溫和又模糊的笑臉,甘恬垂下眼眸道:“大可不必這麽作踐自己,追求得來就追求,強求不來的話就放棄,之前沒有他存在的人生不也過得很好嗎。雖然說來很自私,但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蔣似心苦笑:“道理我懂,但對我來說,完全無法運用到實際。我喜歡他有四年多了,馬上就要邁入第五年,怎麽說呢,我覺得我就像是站在懸崖邊上的人,不顧臉面、自尊、年齡,放手一搏去追求他。我相信努力一定會有回報的。”
“愛若是像投資一樣也有回報,這世間就不會有那麽多癡男怨女了。”
“哈哈,也是。不過我甘之如饴,哪怕現實卻是飲鸩止渴。”蔣似心澀澀地笑。
沒能安慰到她,甘恬只得硬着頭皮說:“蔣小姐,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你家遠嗎?”蔣似心問。
“步行十分鐘就能到。”
“你等我一下。”蔣似心扔下一句話,就跑沒了影。
甘恬在公交站牌下等了一會兒,便見蔣似心拎着兩瓶人頭馬,喘着大氣地問她:“能上你家喝酒嗎?”
甘恬本能地想拒絕,這位蔣小姐未免太自來熟了點。但她對上蔣似心滿含希翼的目光又生生地把嘴中的話忍了下去,她考慮了片刻,勉強點頭答應。
一路上兩人都默契地避開原先的話題,蔣似心講述飛機上的所見所聞,甘恬也回以編輯部的逸事。本是初見的第一天,卻好似認識了多年的摯友一般。
一前一後進了小區,蔣似心宛如發現了新大陸般,激動地指着開成碗大的、往外吐着蕊的紅花,說:“天竺葵!”
甘恬羞愧難當,她搬進來這麽久,現在才知道花圃種植的植物學名叫“天竺葵”。順着蔣似心的手指看去,甘恬冷不丁地瞥見一張熟悉的臉。
下一刻,原本被蔣似心抱在懷中的人頭馬以不可見的速度到了甘恬手中。
甘恬納悶地看向蔣似心,卻見十分鐘前豪氣沖天地宣稱不醉不歸的女人,此刻一臉嬌羞地盯着在草地上逗喵喵的顧君齊。
不會吧。不可能吧。
“你認識——”甘恬剛想确認,蔣似心便用行動回答了她。
蔣似心抿唇淺笑,小步跑向顧君齊:“顧機長,好巧,你也住在這兒啊。”
“……”甘恬摸了摸鼻子,後退兩步。
她熟練地将真正的自己裹上僞裝的甜衣,露出清麗卻又不顯客套的笑容。甘恬看得眼睛都直了,笑得真好看,顧君齊若是視而不見或者出言不遜,她真得懷疑他的性取向了。
果真,顧君齊看也不看蔣似心:“你真煩。”
蔣似心也許是習以為常了,仍是笑着說:“上蒼都在幫我,顧機長,你不答應我未免太不領情了。”
“我是無神論者,唯物主義者。”
“機長你真是太帥了,我就是喜歡你面無表情擠兌人時的樣子。”
“我不介意你整成我的長相。”
“可我喜歡的不僅僅是你的長相啊,答應我吧。”
旁觀的甘恬默默道,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她正想胡謅個借口功成身退,卻不想,顧君齊兀自将戰火引至她的身上。
喵喵從他的懷中跳出,繞着立在梧桐樹下的甘恬打轉,顧君齊站起身,冷着臉問:“是你告訴她我住在這兒?”
甘恬搖頭說:“我和蔣小姐今天才認識,真的是碰巧而已,只能說你們很有緣。”
顧君齊冷冰冰地掃了眼她手中的酒,将喵喵撈進懷中,一言不發地往住宅區走去。
蔣似心挺胸收腹亦步亦趨地跟在後,甘恬抱着兩瓶酒,左手提着一紙袋化妝品走在最末尾。
她想起蔣似心之前的評價,在心裏嘀咕道,被愛情蒙蔽了雙眼的傻姑娘。客觀地說顧君齊是挺帥的,只是除了“帥”之外,毫無優點可言——也許得加個有錢,決定收養喵喵那天,她瞧見他跑車的标志,雖然對汽車不在行,但也知價格不菲。
但蔣似心估摸不該是拜金的女人,她本就出手闊綽,身上穿的豆綠色套裙,前不久,甘恬還在雜志上見一位國際名模穿過。除開手中的洋酒,僅僅是化妝品就所費不赀。
三人各有所思地上樓,顧君齊趕在蔣似心奪門進來之前大力地摔上門。
空姐被甩了一臉灰,表情立時變得頹然,她從甘恬手中接過酒,消沉地問:“你家在幾樓?”
甘恬指了指眼前的門:“就在這裏。”
“你們是鄰居?!”蔣似心高聲尖叫道,“老天爺真是太愛我了!”
她激動過後,又斂去笑容嚴肅地問:“你喜歡顧君齊嗎?”
甘恬否認道:“不,我喜歡溫柔的人。”
蔣似心皺着眉打量甘恬,片刻,眉頭緩緩舒展,她說:“其實,即使你喜歡上顧君齊也沒什麽,畢竟他的個人魅力深深吸引了多數雌性和少數雄性。你雖然是他的鄰居,但我卻是他多年的同事,到底誰是‘近水樓臺’,還不得而知。我胸比你大,臉比你美,他連我都不喜歡,更不會看上你。”
甘恬點頭附和:“有道理。”
作者有話要說: 更一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