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12
迫于周方予的淫-威下,甘恬硬着頭皮按響了鄰居的家門。
她想不出更好的借口,只能直白地問:“顧先生,你能答應《花間集》的專訪嗎?”
“再見。”顧君齊眼睛眨也不眨地将門關上。
顧君齊蹲下身逗了會兒貓,喵喵懶洋洋地躺在他的膝蓋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叫喚。門外的人仍在叫他的名字,含糊的聲音與清脆的鈴聲交織成曲。
他出神地盯着游戲顯示器,屏幕上的字體投射在模糊了焦距的瞳孔中,雙目所見皆是五彩缤紛的色塊。
顧君齊雙手握拳,皺着眉前去開門。
門外的人拍門的手一下子失了重心砸在他的小臂上,軟綿綿的,仿佛是棉花彈在了身上。
“周方予沒告訴你,我已經拒絕她了嗎?”
甘恬谄媚地笑:“所以她又派我來了。”
“理由。”他雙手抱胸,低頭俯視她,“給我個答應訪談的理由。”
她轉了轉滴溜溜的眼珠,笑着恭維道:“因為你是傑出的人才,國家的棟梁,十分符合《花間集》專訪的——”
“笑得太難看。”顧君齊猝然打斷她,黑湛湛的眼沒有錯過她僵在嘴角的笑意以及時青時白的臉,心情陡然好轉了幾分。
甘恬在心中給自己打氣,她再接再厲地說:“就憑我送程安安回家。”
眼前的男人薄唇邊漾着的笑容一如眸光清冷:“我沒求你送她。”
“……我幫你養喵喵。”
“我付了工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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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索性破罐子破摔,低聲央求道:“顧先生,請你答應專訪。你不答應我,我一定會被主編開除的。”
他油鹽不進:“那樣正好,遠離中樞神經紊亂的周方予。”
算了,甘恬黔驢技窮,默然地轉身,俨然打了敗仗的小兵似的灰溜溜地往堡壘走去。
“這就放棄了?”低沉的男聲尾音帶着一絲不悅。
甘恬身子一頓,随即輕手輕腳地進了家。
在同城論壇的八卦版塊搜索關鍵詞“顧君齊”,相關的帖子寥寥可數,基本都是些杜撰的邊角料。就連他所屬的航天公司也猜錯了,而打探隐私得到的回複一概是“删前留名”。只是“顧君齊”三個字前定會出現“好帥”、“超帥”之類花癡的詞彙。
她想起周遠寧,心想,他既然認識大老板,想必家境也很好。她點開搜索引擎,又輸入“國際機長工資”,中文搜完後,又用英文搜了一遍。她對應各個航空公司,在最低年薪與最高年薪折中取了個數——保守估計,她的年薪是顧君齊的月薪。
她心中郁氣更甚,想到即将不保的飯碗,甘恬狠狠咬了一口蘋果。她的“四倍月薪”年終獎還沒到手,就要先一步沒了工作。
電腦桌上的手機振動了兩聲,甘恬拿起看了眼,是周方予的來電。
她将手中的蘋果核扔進了垃圾桶,抽出兩張紙巾擦完手後,接通了電話。
“戰況如何?”那邊隐約傳來潺潺的水流聲。
甘恬索性坦白道:“顧君齊不同意。”
“我就知道,你看着辦吧。”上司撂下一句語焉不詳的話,便掐斷了通話。
甘恬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又将視線調到電腦屏幕上。對着幽藍的屏幕發了一會兒呆,她合上電腦,走到客廳打開電視。
電視正轉播着一部電影,票房名聲兼收的好萊塢愛情片。這部影片上映時,她在電影院中看過,男主深深愛着女主,而女主角因為一些乏善可陳的事情嫁給了別人。多年後再度重逢,女主是男主心中的白月光,男主角卻不是女主角心口的朱砂痣。
當時身邊恰好坐着一位女學生,穿着藍白色的校服,青春洋溢清純可人,只是進場時眼圈就紅紅的。女生一邊痛罵女主角,一邊心疼男主角。而甘恬卻全然沒有被電影觸動,甚至有些無聊地看完整部電影。
銀幕中的人愛得再無法自拔,恨得再情真意切,也不過是一場虛無的美夢——彼時的她是如此的,自以為是的理性,鄰座的年輕女孩像是自我代入了男主角一般,一個勁兒地說“瞎了眼”、“不值得”。看着男主英俊卻溝壑縱橫的滄桑的臉,甘恬唯一的感觸是,歲月不饒人。
她盤腿坐在沙發上,靜靜地重溫了一遍。她一肚子氣無處發洩,一邊罵一邊看,直到電影畫上不圓滿的句號。
甘恬睃了眼時間,她搓搓手,決定去吃火鍋。天無絕人之路,先把肚子填飽再說。她穿上一件煙粉色大衣,将貂色圍巾繞着脖子圍了幾圈,甘恬武裝完畢決定出發。
打開門,便見顧君齊舉在半空中的手。
她平靜地看着他:“顧先生,您找我?”
“你哭了?”顧君齊似乎有點慌,冷冽的眉眼仿佛消融了,“因為我沒有答應專訪?”
“我沒哭——”甘恬詫異地從提包中翻出化妝鏡,雙眼紅得跟核桃似的,可她完全沒有察覺。
顧君齊只當她死鴨子嘴硬,蹙着眉說:“我答應你就是了。”
手中的鏡子筆直地砸在了門檻上,甘恬激動得想要抓住他的手,又被理智制止。她很早就聽說過眼淚是女人的武器之一,在社會這個大染缸中洗練幾年,讓她早就明白向人示弱只會惹來十倍的嘲笑,卻不想,還有人吃這一套。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她揪住圍巾的一角問:“您吃飯了嗎?我們去火鍋店裏細談吧。”
“你等我一下。”
顧君齊進屋拿了一件黑色風衣,他側了側下巴,對愣在原地的甘恬說:“走吧。”
火鍋店的人并不多,一進門,一股鮮辣腥香的熱氣撲面而來。
兩人挑了個臨窗的位置坐下,點完菜後,甘恬慣性地掏出口袋中的手機。
顧君齊拿起水杯喝了口,筆直的脊背抵着椅背往後傾,時不時會有洗發水的香味夾雜着食物的香氣飄來。她低着頭只顧玩手機,未施粉黛的臉上透着薄薄的不自然的潮紅,秀氣的平眉被齊齊整整的劉海半遮半掩,視線再往下,濃密可數的睫毛随着眨眼的頻率微微顫動。
他在心中粗略地數了數,半分鐘內她眨了五次眼。顧君齊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垂眼盯着面前的水杯。
他們之間的氣氛比拼桌的陌生人還要僵,前座是三個女生,在大聲且旁若無人地聊着偶像劇;鄰座坐着四位青年男子,用本地方言抱怨着日益增長的房價。
周圍盡是卷起袖子往嘴中灌啤酒的豪爽之人,與同伴的感情如鍋底下熊熊燃燒的火一樣熱切深厚,唯有他們格格不入。
直到服務員送來菜,甘恬才放下手機。她悄然松了口氣,接完周方予的電話,手機便停機了,這家火鍋店雖然有招牌,卻沒有WiFi。她一時大腦發熱邀請顧君齊來火鍋店,本以為他會拒絕,誰知他竟答應了。然而,以顧君齊的性格,她若是同他搭話,他也不見得會理,又不能傻坐着相望無言,只好作出玩手機的假象以掩飾尴尬的氛圍。
顧君齊望了眼漂浮着鮮紅油花的火鍋,沒有動筷子。
他呷了一口茶,問:“專訪需要照片嗎?”
甘恬一邊咽下嘴中的蔬菜一邊點頭。
“我後天有航班,但明天是周六。”
她立即明白他所顧慮的事,搖搖頭道:“沒關系,明天可以拍的。主編說了,只要你答應專訪,即便你想淩晨三點去攝影棚,也有人守在那兒。”
顧君齊從風衣口袋中掏出手機,屈起颀長的食指,像彈硬幣般将手機推了出去,黑色的手機順着光潔的桌面滑向對方,一路暢通無阻。
“留個號碼。”
甘恬正小口喝着白水,聞言睫毛倏然一顫。她拿起手機,擔心他多疑認為她會借機偷看他的隐私,甘恬拇指飛快地點擊屏幕,輸入完號碼後,她立即将手機還給了他。
交接手機的時候,他的食指不經意地劃過她的手掌,有點涼。甘恬想起一個說法,說是女子的平均體溫高于男子約0.3攝氏度。緊接着,又想起另一個關于溫度的理論,“凡是男女第一次見面,如果體溫維持在38.6攝氏度的話,一見鐘情的幾率會高達八成”。
一見鐘情,她的臉忽然有些燥。為了思維不再發散,她低下頭專心致志地大口吃菜。
拇指滑開鎖屏,顧君齊斜了眼通訊表中的新增聯系人“甘恬”,一邊敲擊着屏幕更改備注,一邊問:“能否打過去确認一下號碼的真實性?”
“不行!”她猛然拔高音量,所幸她的聲音在人聲鼎沸的火鍋店中微不可聞,像跌進了波濤洶湧的河流中的草履蟲,掀不起一星點水花。
顧君齊歪着腦袋,似乎很困惑:“為什麽?”
“因為——咳咳……”一不留神,生辣的花椒就随着空氣流入氣管,鼻腔中彌漫着辛辣的熱氣,甘恬捂住嘴狠狠咳了幾聲。
顧君齊見狀,握住水壺的握柄往她早已見底的玻璃杯中倒了些白水。食指貼了下杯壁,溫度應該剛好,他伸直長臂,八分滿的水杯便到了她的手上。
甘恬一連喝了幾口,放下水杯,啞着嗓子說:“謝謝。”
他用低沉獨特的鼻音“嗯”了聲。
也許是日光燈的作用,也許是因為她嗆出了眼淚,所以看人朦朦胧胧的,也許是二者共同的原因,甘恬恍惚覺得此刻的他的輪廓暈染着一層近乎溫柔的暖意。
顧君齊固執地又問一遍:“為什麽?”
話題回到原點,在這被咳嗽聲打岔的幾分鐘裏,甘恬沒有想出好的措辭。
她不自然地別開眼:“總不至于我會給假的號碼你吧。”
他面露不耐地命令:“把手機給我。”
她的聲音猶如蚊蚋嗡鳴,低到顧君齊只能看見她一張一合的嘴在說不行。
顧君齊臉一沉,語氣也像被不悅的心情傳染了似的,越發冷冽:“我不想問第三遍。”
甘恬咬咬牙,紅着臉說實話:“因為手機停機了,打不通。”
他怔了一怔,臉部仍保持着不大愉悅的表情,态度卻軟了幾分:“那你剛才——”只問了一半,便兀自打住,顧君齊鼻翼微微翕動,他輕輕地笑了一聲。
笑完他又問:“為什麽?”
不知道他誤解了什麽,甘恬悶聲說:“我拒絕回答。”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在微博看到國航招聘波音777機長,年薪百萬起步,飛國外翻倍……查了下,據說國航的工資還是三大航中最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