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25&29
火鍋自然吃不下去,甘恬在顧君齊掏出錢包之前先付了賬。
這排外的舉動令顧君齊十分不滿,他把雙手□□大衣口袋中,滿是不豫地說:“你讓我覺得自己是吃女人軟飯的小白臉。”
甘恬裝模作樣地哼了聲,上下打量他一遍。日光燈的照射令她看得十分清楚,幹淨利落的短發,深邃明亮的眼睛,如夜景一般漆黑的大衣,深色西褲,腳上蹬着的也是墨色的皮鞋。
“小白臉是真的,但你有吃一口軟飯嗎?”想到她像點燃了引子的爆竹一樣咳個不停,她就氣不打一處來,“不吃飯你到底來幹嘛?大少爺微服私訪視察貧民窟的生活嗎?”
顧君齊居高臨下地瞥了她一眼:“專訪不想要了?”
她立馬熄滅氣焰,灰溜溜地說:“對不起。”
兩人步行回到小區。
顧君齊看向同自己并肩而走的女人:“專訪的問題拟好了嗎?”
昏黃的路燈令甘恬莫名有些煩躁,她竭力想看清前方的道路,聽他這麽問,她撇嘴道:“我又不負責采訪你,主編說她會纡尊降貴親自做你的訪談。”
“是嗎。”顧君齊邊掏出手機邊踱進電梯,“那我給你加點工作。”
甘恬追随着他挺拔如松的背影鑽進了那方寸之地:“你不會是要走後門吧?”
“你說呢。”
“沒有加班費免談。”
“鑽進錢眼了?”
她正要回嘴,他豎起食指壓了一下嘴唇,似乎電話打通了,她連忙噤聲。
“喂,周遠寧嗎,我顧君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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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端的人含糊不清地說了什麽,顧君齊毫無誠意地回了一句“抱歉”。
他望了望身旁的甘恬,女人正盯着電梯光可鑒人的內壁,顧君齊對着手機譏笑道:“誰有空關心周方予睡沒睡,把電話給她,不醒就踹醒,反正你也做過更差勁的事。”
甘恬不由得默默翻了個白眼,心裏罵了句,渣男與渣男的對決。
“你的‘好妹妹’要采訪我,有些事必須征求金枝玉葉的周大小姐同意。”
“雜志名?忘了。”
話音剛落,肩膀被人戳了戳,顧君齊一轉頭就見甘恬正對着他做口型。
與電話中好友猜測的雜志名吻合。
“對,《花間集》,采訪我的人我要自己挑。”
“周大小姐若是發脾氣,我就報出你的名號頂罪。”
“周總從小沒少對顧某插刀子吧,行,我挂了。”
顧君齊笑着哼了一聲,掐斷電話。
掏出鑰匙打開公寓的門,顧君齊頭也不回地走進玄關:“甘編輯,就地采訪吧。”
甘恬愣愣地瞪着他的背影:“現在?可我什麽都沒準備。”
“那是你的事。”他脫下大衣,解開兩手袖口的扣子,“我明天只想拍照,不想接受采訪。”
不僅脾氣大,架子也大,誰讓她只是小小的員工呢,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甘恬無可奈何地妥協:“稍等,我去準備一下。”
她回家找到幾本樣刊,又找來記事本和記號筆,抱在懷中回到顧君齊的家。
每期采訪的題目大同小異,甘恬卻無從下手。
顧君齊像是看出她的為難般,閑閑開口道:“你就當作是聊天。”
面對問十句答一句的語言功能障礙者,她哪兒知道該從哪個話題聊起,若是一個不小心惹得他生氣或者踩中他的雷區,她又該怎麽謝罪?
甘恬在心中嚎叫,她清了清嗓子說:“能先請顧先生自我介紹一下嗎?”
他極其配合地開了腔:“顧君齊,即将二十九歲,男,養了一只貓。”不等她說話,顧君齊便一臉鄙夷,“真蠢的對話,像相親一樣的開場白。”
坐在沙發對面的甘恬“诶”了幾聲,旋開筆帽在本子上記了幾筆:“原來你這麽老。”
“……”顧君齊竭力忍下掐住她的臉的沖動,他揪了揪喵喵的肚皮,“你貴庚?”
甘恬仰着腦袋想了想,模仿他的語氣道:“即将二十五。”
他輕嗤:“也沒小我多少。”
“三歲一個代溝。”甘恬嘩啦啦地翻着前幾期的樣刊,問了一個比較正式的話題,“請問在顧先生的眼中,飛行員對于你自己有何種意義?”
顧君齊僵着臉鬧別扭般答道:“沒意義,工作而已。”
“對岱城的航天事業有何看法?”
“沒看法。”
甘恬連連問了幾個工作相關的問題,得到的都是簡短且無用的回答。
氣不過,她抄起手邊的印花抱枕扔過去:“你這樣讓我怎麽寫通稿?”
他側身躲過飛來的抱枕,冷哼一聲:“你就不能歸結為個人特色嗎?”
“納西塞斯都沒你自戀。”
“那就中止專訪,皆大歡喜。”
“……顧先生,對不起,我錯了。”
算了,甘恬凝視着那幾個問題,反正購買雜志的消費者中,或許會有一部分人對從未接觸過的領域感到好奇,但更多的人關心的卻是私人問題,至于可有可無的問答,大不了她臨時發揮一下。
職業部分的問題完畢,該上重頭戲。
甘恬覺得自己像是賽場上等待槍響的運動員,她吞了口唾沫,挑了一個普通的問題過渡:“請問顧先生不工作時會做些什麽?”
顧君齊略微沉吟,答道:“打游戲,健身,打球,游泳,沖浪,攀岩,養貓……基本就這些,偶爾會被周遠寧那個纨绔少爺拉去玩幾局國粹。”
國粹,甘恬默默在心中念了一遍,嘴上問道:“國粹是指什麽?京劇還是象棋?”
“麻将。”
她靜靜地看着記事本,劃掉了容易拉低印象分的“國粹”與“打游戲”這兩項,并總結了一個規律,接受采訪的每一位男士都愛戶外運動。
她又問:“打什麽球?籃球還是高爾夫?”
顧君齊捋順喵喵的毛發,尤為自負地說:“我什麽球都會。”
甘恬故意為難道:“乒乓球呢?”
“會是會,但很少玩。”
“為什麽?”
顧君齊擡頭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這要問你們女人。”
提到籃球,一般都是尖叫聲,甘恬會想起穿着校服、前額沁着細密汗水的白淨美少年;談起足球,便是各種球賽轉播,屏幕中臉蛋帥氣肌肉結實的型男;說起高爾夫,腦中蹦出的字眼是“多金”、“儒雅”和“高貴”;至于乒乓球,她大腦一片空白。
明白過來顧君齊的意思,甘恬撲哧一笑:“原來你也會在女生面前撐面子。”
顧君齊不否認不反駁,平靜地說:“我又不喜歡男人,在女人面前耍耍帥争争面子怎麽了。”
“可周主編說——”僅僅吐出幾個字眼,她便驀地頓住。
顧君齊嘴角浮現出一縷古怪的笑意:“周方予那個長舌婦說了什麽?”
“沒有……”甘恬顧左右而言他,“顧先生,繼續采訪吧。”
喵喵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顧君齊将趴在自己膝蓋上打盹的喵喵放在沙發一角,站起身慢悠悠地走到甘恬面前。
他歪着頭俯視甘恬:“你先告訴我周方予到底說了些什麽。”
“說了一些往事而已。”甘恬仍想搪塞過去,餘光瞧見顧君齊冷得發亮的雙眼,她像法制欄目中悔不當初的犯人一樣捂住臉,“我招,我全招。”
顧君齊這才回到原位,他跷着二郎腿,食指在玻璃茶幾上敲了兩下:“說吧。”
甘恬憑着記憶複述周方予的原話,一邊說一邊偷觑他的臉色。
當甘恬提到“顧君齊曾與陸江引打過架”那一段時,顧君齊神色如常。反倒是說起“他和周遠寧那色胚看的碟”這一句時,顧君齊的臉色陡然陰沉了下來。
他冷笑兩聲:“這就完了?”
“嗯。”如果她的記憶沒有出現偏差的話,那麽該說的都坦白了。
顧君齊端起咖啡杯送到嘴邊啜了一口,假意表揚道:“記憶力不錯,不愧是名校中文系畢業的高材生。”
甘恬幹癟癟地回了句:“謝謝誇獎。”
“不過,若是在舊時代,你成為賣國賊的幾率會很高吧。”
果然,這才是顧君齊的本性。
專訪接近尾聲,甘恬懶得再顧忌他的脾氣,回嘴道:“那你就是無惡不作毫無人性的帝國主義軍閥。”
唇角幾不可察地勾了勾,顧君齊揉捏着鼻梁:“繼續問吧。”
還有兩個問題,甘恬猶豫了一會兒,決定延遲死期,挑了另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顧先生覺得自己是怎樣的人?”
顧君齊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他轉了轉眼珠:“這個問題有點難。”
“……這就是回答嗎?”
“我覺得我是一個三觀正又富有愛心的好人。”
她抛棄職業素養和所有顧慮,問起朋友的事:“富有愛心的顧先生為什麽不接受苦苦追求自己的蔣似心?”
頓了幾秒,他答道:“她又醜又吵。”
狂妄自大的男人,甘恬簡直想用手中的記事本抽他幾耳刮子。
顧君齊若無其事地扭動着僵硬的脖子,視線劃過右前方漲紅的臉孔,如墨的眼睛緊鎖着她的雙眼:“我是不知道你怎麽會認識蔣似心,但即使是看在喵喵的份上,你也沒立場幹涉我的私事。”
她緊緊攥住身下的沙發,聲音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你難道不懂得尊重人嗎?對待追求自己的人總是抱着嘲弄的态度,她們喜歡你也是過錯?你一定要刻薄地拒絕別人,心裏才舒坦是吧?”
“尊重是相互的吧?”顧君齊坐直身體,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平和,“有些女人的喜歡病态到你無法想象,既然她們影響到了我的生活,我還有尊重的必要?至于蔣似心,是她自己要耗盡我那一丁點耐心。”
“她會纏着你,也是因為她喜歡你。”沒想到他會主動解釋,她的氣勢頓時弱了許多,“我知道你不是什麽溫柔的人,但你沒必要這麽說她……”
他用手肘撐着沙發扶手,手腕支着腦袋:“‘喜歡’真是個好借口,我拒絕她們的追求,會被罵‘絕情’,順便惡意揣測我的性取向;不給聯系方式,就是‘冷血’;給了聯系方式,一時來不及回短信或者回複字數少了點——‘不理人’、‘故意吊人胃口’。但我如果不回複,又是‘沒禮貌沒家教’。”
“如果一個女人喜歡我的時間比較長,我就耽誤了她的大好年華。”他像是想起了什麽,輕笑一聲,“‘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早就嫁到國外住豪宅了,我真是瞎了眼才會喜歡你這種差勁的男人’。真奇怪,明明主動權在她們手上,她們随時都可以喜歡別人嫁給別人。我什麽都沒說,什麽也沒做,但一切就都成了我的過錯。我無論怎麽做都會被罵,那為何不按照我的想法來?”
甘恬咬着嘴唇嗫嚅不出一句話來,她應該說點什麽,但她向來不擅長安撫別人,更何況安慰的對象還是琢磨不透的顧君齊。
不等她說話,打開了話匣的顧君齊徑自繼續:“就我個人的審美而言,蔣似心很難看。她話多聒噪也是客觀事實,‘又醜又吵’不會因為委婉的說法就能改變本意。”
“……”先前消失的怒氣再一次卷土重來。
“甘編輯,時間很晚了,別發呆,繼續專訪。”
甘恬用記號筆在上一個問題的右邊畫上勾,視線下移,她屏住呼吸問:“顧先生目前有女朋友嗎?理想型的另一半是怎樣的?”
時間的流動仿佛停滞了,空蕩蕩的客廳靜得瘆人,甘恬甚至都能聽到喵喵的呼嚕聲,以及,她緊張的心跳聲,但她也不明白緊張的原因。
十幾秒鐘後,顧君齊隔空望了她一眼:“沒有,我喜歡溫柔乖巧的女人。”
作者有話要說: 借着專訪相互了解一下,帥哥也不容易2333
ps.現實生活中乒乓球好像只有年紀很小的男孩子才玩……球類運動那一段的看法,個人主觀色彩比較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