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00h

甘恬原本以為踩上鄭先生那塊茅廁石,孔淑華就不會再逼迫她相親。

誰知母親一通電話打來,把她臭罵一頓,臨到末尾,又叫她下午去相親。

甘恬哀怨道:“媽,我是您親生的嗎?”

“不是,你是我在垃圾堆裏撿來的。”孔淑華說。

“我信以為真了。”

“你這個死丫頭一定說了什麽難聽的話,人家才會動手吧。”

甘恬發短信告訴過母親那位海歸差點動手打她,所幸她被路過的男人解救。

她往貝貝的食盆裏倒了些溫水:“那也是他不尊重我在先。”

“人家怎麽不尊重你了?你當我不知道你的臭脾氣?”想到女兒的好事沒成,孔淑華越說越來氣,“肯定是你臭着一張臉不理人吧?”

甘恬把水杯往桌上一擲,震出一聲悶沉的咚響,正小口舔着水的貝貝嗚咽叫喚了兩聲,她微惱:“您寧願偏袒陌生人,也不願意相信我?”

孔淑華重重地“呵”了一聲,說:“那你說說鄭先生到底怎麽不尊重你了?”

“一上來就挑刺,然後……”她咬咬牙說,“問我有沒有性經歷。”

“不對啊,這有什麽好生氣的?”孔淑華喃喃道,幾秒鐘後,她猛地擡高音量,“難不成你在外面亂搞男女關系?!”

“沒有。”母親完全沒懂她生氣的緣故,甘恬有些挫敗,“那男人雖然是海歸但思想卻像封建社會的舊地主,女人在他眼中唯一的可取之處只剩繁殖後代的器官。我會生氣與我有沒有過男人無關,而在于對方的态度——就是三觀,三觀不同如何繼續談下去?我需要的是一個共度一生的伴侶,而不是一個器官。但那位鄭先生相反,我覺得他應該網購一些那啥用品,自己伺候自己,而不是來相親。”

孔淑華毫不為她的長篇大論所動:“別的不說,希望你沒有撒謊,你要是敢在結婚前亂來,最好別讓我發現,要是被我知道了不打斷你的腿我不信孔!”

“知道了,封建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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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話又引得母親一陣大吼,甘恬捂住耳朵默默挂斷電話。

喂完貝貝還要喂喵喵,雇主似乎又有航班,年關将近,他或許忙着載人,已經兩周沒見到他的蹤影。

而甘恬連續加班幾周,此周六終于能待在家裏歇口氣。總結稿已交上去,四倍月薪年終獎也拿到手,唯一不順心的是男朋友。

距離過年的期限不到一個月,甘恬原打算在網上租個男友回家,她觑着網頁上林林總總的自拍照,稍微清秀一點的要“萬元起價”,摳門如她,馬上關閉網頁,劃掉了稿紙上的“租男友”一項。

微博像是被寒冷的天氣凍住了,界面一直沒有新消息。甘恬拿出手機點開微信,她的朋友圈沒幾個人,高中同學和大學同學基本無聯系,就只剩蔣似心,周方予和幾個女同學。

周方予雖然是大小姐,但從來不拍衣服珠寶炫富。她熱衷于旅游,今天還在公司,明天就到了南半球。甘恬每次都根據她發的景點照推測她去了哪個國家逍遙快活。

而蔣似心,她近期迷上了貓,整天發貓的照片,間或發幾張自拍照。

甘恬躊躇片刻,給她發了條微信:“我記得你之前說過,機長每月飛行時間不會超過一百個小時?”

手機邊響邊震動,甘恬沒想到會這麽快收到回複,點開一看:“是啊,不過技術娴熟的機長緊缺,又是年末特殊時期,加班也有可能。”

甘恬敲擊屏幕:“你在上班?”

蔣似心一連回了兩條。

——“輪休。”

——“你覺得顧君齊怎麽樣?”

甘恬回道:“不怎樣。”

——“那喬醫生呢?”

她直言不諱:“溫柔款,比較符合我的理想型。”

那端像突然斷了線一樣,再無回複。

甘恬想了想,手指躍動在消息欄快速輸入——“雖然向喬醫生要了號碼,但後來發現自己對他完全沒有那方面的意思,明明還是理想”——“型”字一失手打成了拼音,她點擊删除,屏幕卻忽地卡住,沒有任何反應。她又點了幾下,等手機光标再次閃動時,先前打的字都删完了。

她懶得再輸入一遍,放下手機,伏在書桌上睡了一覺。

甘恬是被凍醒的,睡着之前還在工作的空調此刻啞了嗓子,她摸索着按開壁燈的開關,燈光卻并未亮起來。

停電了。

甘恬憑借着記憶和手機屏幕的光找到床邊的手電筒,還未打開便聽見“嘀”的一聲,空調又開始嗡嗡作響。

燈光亮起的那一刻,之于甘恬的感受,就好像漆黑的夜裏劃開了一根火柴。

她打開衣櫃開始換衣服,今天的相親對象姓陳,約定見面的地點定在岱城的東區,距離小區有段距離。

甘恬乘地鐵抵達約定的咖啡廳,坐着等了半個小時,那位陳先生卻打電話來說今天沒空改天再見。她黑着臉将他的號碼拖進黑名單,又給孔淑華發了則短信——

“要麽小氣粗俗,要麽人品低劣,要麽放我鴿子,您還是不要操心我的人生大事了,畢竟是跟我結婚,還是以我的眼光來挑男人吧。”

她将手機揣進兜裏,乘上回程的地鐵。

地鐵上的人特別多,甘恬縮着身子擠在狹窄的空間裏,偏偏身後一個肥胖的男人挺着肚子拼命往她這邊擠,膩滞滞的手随之搭上她的腰部,正徐徐往下。

甘恬心裏一驚,她剛想開口罵他兩句,轉念一想,即使她說出來也不見得有人願意出手相助,反而讓人白白看笑話。她側了側身子,晃動的車廂甩開了男人的手。在那只鹹豬手再次貼上來之前,她看準男人的腳狠狠踩上去。

高跟鞋的優勢在此時體現。

男人吃痛地哎喲嚎叫了兩聲,周圍人的視線頃刻彙聚成一點。

平日裏,性騷擾的新聞她看得夠多了,明明受害者是女性,各大新聞門戶底下的評論卻将矛頭指向女性自身,絲毫不怪罪施加者,卻痛批女人穿得太少有意引誘別人下手,字裏行間那自诩公正客觀的義憤填膺的模樣躍然紙上,活像女人的性別本身就是原罪。

正是因為社會上有這種渣滓一般的男人,敢怒不敢言有冤無處申的女性同胞才越來越多。若不是顧忌着大衆,她還想再踩男人幾下。

心中這樣想着,甘恬面上作出一副擔憂狀,她也顧不上自己的表情是否僵硬,将眉毛硬擠成一團,捂住嘴說:“抱歉,太多人沒注意到您,踩到您了,真不好意思。”

中年男人氣得雙腮的肥肉直顫,好似被電擊的豬肉般癫個不停。

甘恬一邊忍笑,一邊繼續道歉。

那男人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站直身體往地鐵門走去。

“甘恬?”有人出聲中止了她演技拙劣的獨角戲。

甘恬看向開口的男子,長長的劉海掩住額頭,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為他的臉增添了三分秀氣,眉宇間卻蓄着一絲陰鸷,緊抿的薄唇沒有一絲血色。

她愣愣地望着男子:“……你是?”

男人一面摘下眼鏡一面說:“我是何蒙舟。”

仿佛音量忽大忽小的樂曲終于穩在同一頻率,車廂安靜下來。熟悉的雙眼中正倒映着自己的臉,甘恬彎彎嘴角,心想,真不是個重逢的好地方。

陸續有人下車,何蒙舟指了指空出的位置,說:“坐下聊吧。”

她看了眼毗鄰的位置,笑着拒絕道:“你坐吧,我有些冷,還是站着暖和。”

何蒙舟不多言,抱着黑色公文包坐下。

他的變化很大,記憶中的何蒙舟一直都是板寸頭,像現在的顧君齊一樣。她又是一愣,驀地想起不歡而散的那晚。

“想什麽這麽入神?”何蒙舟輕聲問。

“啊……沒有。”甘恬沖他一笑,“你什麽時候認出我的?”

“上地鐵時就認出你了,不過不太确定,所以一直不敢向你搭話。”何蒙舟扶了扶眼鏡,“你的性格還是和以前一樣呢,受不了一丁點委屈。”

她一顆心直往下墜,也就是說他看到了那男人性騷擾她?雖然知道他沒有見義勇為的責任,但甘恬還是覺得……膈應。既然不想引火燒身,那又何必在她解決了問題之後前來同她相認,并用一種近乎她成不了大事的口吻說這種話?

“是啊,你倒是變了很多。”她的語氣并不太好。

何蒙舟恍若未覺,他瞄了眼她空蕩蕩的無名指:“單身?在哪兒工作?”

“在一家雜志社上班。你呢?”

“前一陣子才回國,目前在燕蘭大學教物理。”他從口袋裏拿出手機遞給她,“把你的手機號存一下。”

熟稔的聲音,陌生的語調,這種态度令她再次想到顧君齊。

她接過手機,松開了拉杆,車廂恰逢此時像魚兒擺水似的搖晃了一下,甘恬失去重心步子不穩地向前傾。

手腕處一涼,何蒙舟起身扶住了她。

她掃了眼那只骨節嶙峋的手,抽回自己的手握住拉杆:“謝謝。”

何蒙舟淡淡吐出二字:“不用。”

她迅速輸完號碼,交還手機時偷觑着他的手掌,真擔得起那句屢見不鮮的形容——“白得近乎透明”,白到看不見血管的顏色。

他仿佛是一個精心雕刻的提線木偶,整個人毫無生氣,死氣沉沉。

到站廣播響起,甘恬指了指門,随意地揮了揮手:“我到了,再見。”

“再見。”

何蒙舟一邊說着,一邊斜眼看着她的背影,良久,視線又移回屏幕上的十一位數字。

作者有話要說: 差點忘了更文orz 地鐵公交上遇見鹹豬手絕對不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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