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1vs1
顧君齊打開包廂的門便聽見周方予刺耳的笑聲,他睇了一眼拉着周大小姐聊天的秦憶佳,又環視包廂一圈,他的雙親,周家兄妹,周老太爺,還有一個陌生的女人水蛇一般攀在周遠寧的肩上。
他揀了一個離周方予最遠的位置坐下,絲毫不忌諱有長輩在座,向着雙親發問:“為什麽每年的年夜飯都要和周家綁定在一起?”
周老太爺樂呵呵的,似乎毫不介意他目中無人的态度。
秦憶佳扭頭瞪着兒子說:“你給我閉嘴!大過年的吃個飯也要說這麽煞風景的話。”
顧君齊翻了翻眼皮:“看到你和周大小姐我就吃不下。”
秦憶佳深吸一口氣正要發作,顧博年攔住她,無奈地瞥了兒子一眼:“你們母子倆一見面就要吵架。”
“天生氣場不合。”顧君齊呷了一口茶,“我媽脾氣這麽暴躁,也只有您受得了她。”
顧博年苦笑地搖搖頭。
顧君齊左手方向空出兩個位置,便是周遠寧的座位,他雙腿交疊坐在實木雕花椅上,挺直的脊背靠着椅背,他身着寶石藍丹寧布風衣,扣子全都解開,露出內裏的蠶絲滾金邊襯衫。即便是坐着,他也緊緊地摟着妖豔的女伴,仿佛二者同根生,離開了彼此就不能活。
周遠寧故作惋惜地嘆道:“一年又一年,你怎麽還是孤家寡人一個?顧少下定決心要娶張姆媽?”他摸着潔淨的下巴煞有介事地想了想,“雖然她老是老了點兒,姿色也一般,但怎麽也比冷冰冰的游戲機強。”
顧君齊聞言眼風飛向他懷中的女人:“這是剛整容回來的韓子魚小姐?”
“飛行員什麽時候開始收高度近視的人當機長了?”周遠寧挑挑眉。
顧君齊正欲開口,那鹌鹑似的女人忽然面含嬌羞地嬌嗔道:“遠寧,你們不要為了我吵架好不好?”
自我感覺良好的女人,顧君齊別開臉,譏諷地勾了勾嘴角。
他聽到周遠寧說“放心,不是因為你,我和他的相處模式就是這樣”,這嗓音溫柔低醇,蘊着說不盡的纏綿缱绻,好似他們真是鹣鲽情深的戀人一樣。顧君齊餘光瞟見對面的周方予時不時望向這邊的視線,嘴角的弧度更加深了。
“我被周總的演技感動了,”顧君齊端起酒杯遙遙一碰,“明年分紅我少收你二百五十塊,算是支付你的表演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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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遠寧英俊的眉眼一彎,溫和地笑了笑:“不用,我周遠寧從不貪小便宜,這二百五十塊照付無誤。”
兩人互相擠兌幾句,年夜飯吵吵鬧鬧開席。
顧君齊基本沒動筷子,倒也不至于真因為對面狀似母女的并蒂蓮而吃不下,只是沒胃口。他盯着大圓桌上鋪的紅綢桌布出神,滿桌的山珍海味卻不如一碗稀松平常的面更吸引他,想到那呆子一樣的女人,顧君齊心裏就煩躁起來。
酒過三巡,顧博年已有七分醉意,虛飄飄的,他支起混沌的腦袋看向妻子身旁的年輕女人,又望一眼兒子,突然提議道:“君齊,我看你媽挺喜歡方予的,你們三個又是一起長大的,遠寧我不擔心,倒是你和方予,一個快三十一個二十有五,不如試着處處看?”
衆人俱是一愣。
顧君齊立刻拒絕:“我媽喜歡所以我就要娶她這是哪個封建王朝的法律?”
周方予比他的反應更大,她與顧君齊自小兩看相厭,就如獴和蛇一樣是勢不兩立的天敵,更何況她的心思在另一個男人身上,她也沒有和助理搶男人的打算。
她撥浪鼓般搖頭:“叔叔,您喝高了,我一直視顧君齊為哥哥,他——”堪堪說了一截,周方予覺得惡心到了極點,她掐着嗓子又換了一副腔調,面上帶羞,“我已經有男朋友了,沒提前告訴你們是我不對。”
“哦——我怎麽不知道你有對象了?”秦憶佳不大相信地問。
周方予咬咬牙,繼續扯謊道:“因為他是外國人,上次去國外就是為了見他……對不起阿姨,我不該瞞着您。”
秦憶佳點點頭,回頭對丈夫說:“我就說吧,他們倆要是真能生出點火花早在一起了,還用得着你多嘴?沒酒量就別喝酒,讓別人看笑話。”
無人贊同自己的想法,顧博年只好讪讪地幹笑。
秦憶佳似笑非笑地對周遠寧懷中的女人颔首:“見笑了。”
女人羞答答地将臉埋進周遠寧的臂彎。
局勢反轉,顧君齊知道接下來話題的主角是周大小姐,便漠不關心地垂下眼眸。
他得以從談資的漩渦抽身,歸功于自我犧牲的周方予。
大小姐心生悔意,頓覺她像是在衆目睽睽之下自己扒了自己的衣服任由人指指點點。她一邊皮笑肉不笑地周旋衆人,一邊偷觑着那豐滿玲珑卻又一派清純扮相的陌生女人,驀地想起一段用糖醋排骨和粉蒸肉比喻女人的話。她心裏嘀咕道,這麽油膩的粉蒸肉周遠寧也不怕傷着了胃。
“你和那洋鬼子進展到哪一步了?”肅穆的周老太爺陡然開口。
周方予恨恨地望着這張從未給過她好臉色的嚴肅的臉孔,想都不想脫口而出道:“該做的都做了,怎麽,又要罵我寡廉鮮恥給你周家丢臉?”
顧君齊下意識地擡頭看了周遠寧一眼,後者恍若未聞,天生微微翹起的嘴角泛着極淡的笑意,正同身旁人咬耳朵,女人被他逗得掩住嘴,笑得花枝亂顫。
他收回視線,心想,他真多事,正主都不急他擔心什麽。
口袋裏的手機嗡嗡震動,顧君齊掏出看了一眼,呼吸倏然停止。
發信人,“所有物”。
拇指敲出了一行字,又被他一股腦兒删掉,這算什麽,他想。
耳邊是周老爺子的訓斥聲,以及父母勸架的聲音,周方予倒沉得住氣,一句話都不多言。
顧君齊凝視着屏幕,實話說,他有點高興。他正要撥過去,卻又停住動作,他自嘲地笑了笑,應該是群發短信吧,說不定是想發給誰卻又不好明目張膽地只發給那人一個人,便借由着群發掩蓋她的司馬昭之心,以便自欺欺人。
一想到這份喜悅不過是那濃厚深沉的愛意的複制品,顧君齊心裏便生出一簇火,熊熊灼燒着他的理智。他直接關掉了手機,握着那冰冷的機器站起身,撂下一屋子人一句話都不交代就徑直離開。
顧君齊剛走到拐角處,周遠寧便追了出來,笑嘻嘻地将手臂搭在他的肩膀,說:“顧少,去喝一圈怎麽樣?”
“慶祝你妹妹終于有人要了?”顧君齊回頭一笑,那抹笑意淡薄得好似冬雪日的陽光,他看了一眼立在門前四下張望的鹌鹑女,“你的第不知道多少任的女友在等你,讓她陪你。”
“不用管她。”周遠寧眼珠子一轉,“不喝酒……那去你家吧。”
顧君齊斜眼看他:“去我家做什麽?”
周遠寧歪着腦袋想了想,說:“打游戲。”
兩個男人各自開車抵達花園小區。
一進門,周遠寧就輕聲嘆道:“有點小。”他踱來踱去東摸摸西瞧瞧,到處打量了一番,“你的錢都花到哪兒去了?去買別墅啊。”
“我是那麽驕奢淫逸的人嗎。”顧君齊扔給他一罐咖啡,“周少爺,開工了。”
“這話從你口中說出來毫無說服力,趕緊把你手上戴的表扔進垃圾桶。”周遠寧一面說着,一面握着罐裝咖啡在地板上坐下。
他看了一眼液晶屏幕,款款握起手柄挑選角色,輕聲笑道:“我太久沒玩游戲,顧機長手下留情。”
“每次都是這麽說。”顧君齊也笑。
他和周遠寧之間的淵源可以追根溯源到祖父那一代,二人的祖父便是拳頭打出來的朋友,兩人的父親也是親如手足的兄弟,只可惜世事難料,顧君齊的祖父母過世得早,而周遠寧的雙親也因意外雙雙離世,顧博年和秦憶佳秉着朋友的孩子是自己的孩子,朋友的父母便是自己的父母,逢年過節就會去周家“走親戚”。
他和他的性格有着天壤之別,卻仍舊相處了這麽多年。
玩了幾局游戲,周遠寧突然聽到一聲貓叫,他瞅了一眼腳邊的喵喵:“打哪兒來的?”
顧君齊閑閑地開腔:“撿的。”
“沒餓死真是奇跡。”
“嗯,我賺的錢都花在雇傭照顧它的保姆的身上。”
“你就扯吧,哪個家政公司的保姆這麽貴?”
顧君齊卻沉默不語。
“莫非是那位甘助理?”話音剛落,周遠寧就看見好友的睫毛一顫,驗證了他的猜想。
周遠寧單手撐着地板,踢了一下顧君齊的小腿:“那可是有市無價的保姆。”
顧君齊卻如同得了失語症一樣,只字不說。
客廳沉寂的空當,周遠寧高速運轉的大腦已将一切可能在腦海中過了一遍,他心中自有了一番計較。
“君齊啊,你相信‘因果報應’嗎?”周遠寧一瞬不瞬地凝睇着多年的好友,“你以前是怎麽對待別人,往後你就會遭受同樣的對待。”
顧君齊鄙夷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周遠寧,你什麽時候信這種東西了?”
“你都能菩薩心腸地收養流浪貓,我還不能信信‘老人言’?”
“你說的‘別人’單指女人吧,否則就你幹過的壞事來算,你得遭到多少報應?”
被他這麽一說,周遠寧不服氣地嗆聲:“你哪來底氣說我?”
他們吵了幾句交談就終止,顧君齊閉口不提私事,周遠寧也懶得再搭理他,兩個大男人卯足勁兒玩游戲。
持續玩到天明,戰績平局。
顧君齊去洗手間洗了一把冷水臉準備再戰時,門鈴響了起來。
周遠寧雙臂撐在茶幾上站起來,他哈欠連天前去開門,沉重的眼皮因來人而微微睜大。
他怔怔地望着門外的女人:“甘小姐?”
甘恬低着頭将背在身後的手遞到他面前,細聲請求道:“周總……請幫我把這個還給顧先生,謝謝。”
她把三張銀-行-卡硬塞到周遠寧的手中後,像躲避豺狼猛獸似的飛奔離去。
硬塑料材質的信用卡陷進了掌心,活了将近三十年,向來無所畏懼的周遠寧頭一次感覺所面臨的事情有點棘手。
他回到客廳,顧君齊剛好走出浴室,瘦削的俊臉上有零星的水滴,有一顆水珠順着光潔白淨的前額滑落在地板。
“甘小姐讓我還給你。”周遠寧硬着頭皮把卡放在桌上,他揉捏着額角,“我先回去了。”
顧君齊神色無礙地接過,下一秒,他轉過身,劈手将卡擲進了垃圾桶。
周遠寧看着他的動作,心知好友心情不豫,他忍了忍咬緊牙關不多言,掉過身快步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