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正在上着的數學課被迫中斷,因為是請的病假而不是轉學所以班主任并沒有特別為班上的同學介紹。

在一片疑惑和打量的目光下,沈南忻走到了班主任為她指定的位置。因為錯過了訂校服的時間,所以她的身上穿的依舊是便裝,一條簡單的白裙子配米色外套,卻使她顯得特立獨行,想不引起注意都難。

短暫停頓的數學課再一次恢複正常,完成了任務的班主任也在囑咐了大家要好好上課之後離開了,但這并不意味着那些投注在沈南忻身上的眼光就會就此消失。

也許是高中的生活本就太平淡了,這個突然出現長相漂亮又顯得有些神秘的女孩兒自然而然的就吸引了大家的好奇心。

沈南忻并不在意這些,她知道有很多人或偷偷的,或明目張膽的觀察她,但這對她來說毫無影響。

她身邊的同桌是一個帶着厚厚眼鏡的男生,自從沈南忻坐下來之後他就顯得有些緊張,連拿着筆的手都是僵硬的。沈南忻看了看因為他用力過猛而導致的泛了白的指尖兒,然後便将目光投注在了窗外。

他們教室的樓下便是操場,她遠遠的看到升旗臺的後面似乎有一顆銀杏樹,這真的是太好的發現了。

那顆銀杏樹的葉子還沒有變得金黃,這雖然有些讓人遺憾但沈南忻不着急,她願意慢慢等。她的注意力完全被窗外所吸引,右手的中指與食指下意識的就撫摸上了左手的手腕。

沈南忻的皮膚很白,天生的再加上這一段時間的身體原因,讓她的臉色甚至是蒼白的,只有嘴唇上有一點點血色。

可就在她白皙的手腕上,卻有着一條淺粉色的疤痕,從左到右貫穿手腕,看上去有些猙獰。

身邊有倒抽了一口氣的聲音傳來,沈南忻轉過視線去看,就看到那個戴眼鏡的男生正在用一種恐懼的目光看着沈南忻手腕上的傷疤。

他的眼神讓沈南忻想起剛剛她臨出門時她沈光宗的話,別讓別人看到你手腕上的傷,如果你不想讓別人把你當作怪物的話。

現在,恐怕已經是了吧?

一節課很快就過去了,老師講了什麽沈南忻是一句都沒聽進去。她挺着急的,下課鈴一響她就離開位置向教室門口走去,她想去操場看看那顆銀杏樹。

她離開的身影上沾着很多人的視線,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見。而她的離開,也正是另外一件事情的開始。

很多同學都第一時間聚集到了沈南忻的座位旁邊,滿是好奇的詢問。戴眼鏡的男生似乎是不太習慣被這麽多人關注,但盡管緊張,盡管說出來的話都是磕磕絆絆的,但他還是興致勃勃的和那些人說着他的發現。

他說沈南忻根本就沒聽課,他說沈南忻甚至連書本都沒拿出來,當然,他還說了沈南忻左手的手腕上有一條傷疤。

前面兩條注定沒有最後一條吸引人,圍在一起的同學們很快就有了聯想,而這聯想都挺有默契的定格在了四個字上。

割腕自殺。

這簡直是太有趣了,一個突然出現的漂亮女孩兒,沉默而神秘,手腕上帶着一個疑似割腕自殺後留下的傷疤。

圍在一起的人群在上課鈴聲打響的時候散開了,但那個現在正被衆人所期待着的沈南忻卻并沒有出現。

這節課是英文課,老師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說話聲音很好聽口音也純正,本來是挺能吸引學生的,但這一節課注定有很多人都在走神。

他們都在想着沈南忻去哪兒了,他們都在等着沈南忻回來,唯一被蒙在鼓裏的恐怕就只有那位英文老師了。

她可能是還不知道來了一位新同學,見到那個一如既往空着的座位也沒做他想。

其實如果現在有人剛好往窗戶外面看,又剛好看的是那顆銀杏樹所在的方向,就能看到那個現在正被衆人所期待,而英文老師還不知道的那個人。

直到英文課結束沈南忻都沒有回來,是在下一堂課又快要上課了的時候她才終于回到了教室。

她才剛一走進教室門,立刻就有很多學生将視線定格在了她的身上,這讓她微微的皺了皺眉頭,不過也就僅此而已。

她準備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但她才走了一半,就被人給攔住了。

攔住她的人是一個叫維玲的女生,長得挺好看讓她很有男生緣兒,但她為人有些霸道,在女生中卻不怎麽得人心,只有兩個女生與她交好。

“你叫什麽?”因為班主任沒有介紹沈南忻,所以整個班裏還沒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可以說維玲這個問題是問在了點子上的,讓很多人立刻就豎起耳朵。

低着頭的沈南忻原本并沒有去看維玲,是直到這會聽了她的問題才擡起視線,長長的睫毛随着這個動作整齊的紛飛,向兩只蝴蝶正在抖落羽翼。

“沈南忻。”她報上了自己的名字,聲音中沒有半點起伏,卻依舊輕靈動聽。

十年後的沈南忻,已經從一個小女孩兒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并且頗得上帝寵愛的擁有了樣貌本就出色的沈光耀和李丹榕的全部優點。

十六七歲本就是對異性十分關注的年紀,剛剛懂得心動卻又不懂得真正去克制或者是完全的僞裝。

沈南忻才剛剛說了三個字,班上就已經有很多男生蠢蠢欲動了起來,似乎都在糾結着要不要趁此機會上前去主動介紹自己。

這讓維玲很不高興。

“你上節課去哪兒了?怎麽沒來上課?”心裏不開心,維玲的語氣就變得不太好了,帶上了質問。

“你是班長?”沈南忻依舊是剛剛的語氣,半點不參雜情緒。

“我......我不是!”這個問題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讓維玲覺得有些尴尬,不過她很快就又挺直了腰板硬氣起來。

“很顯然你也不是老師,那你憑什麽來問我?”淡漠,疏離,沈南忻在看到維玲的時候就是這樣的眼神。

“你......!”維玲憤怒了,卻發現自己無言以對。

“麻煩你讓讓,謝謝。”沈南忻用的詞語是禮貌的,但也正是因為她這樣的态度,反而更加顯得現在正對着她怒目而視的維玲像個小醜一樣可笑。

“我就不讓,你能把我怎麽樣?”被惹怒了的維玲不僅沒有退讓,反而又上前了一步,對着沈南忻做了一個挑釁似的動作,高揚着的下巴的姿态看在沈南忻的眼裏就好像一只豎起全身羽毛的大公雞。

“我告訴你,現在曠課的人是你,有錯的人也是你,我要是現在就去告訴高老師,保證你吃不了兜着走!”維玲亮出了自己的底牌,威脅的說道。

她希望沈南忻能向她認錯服軟,她旺盛的自尊心也需要通過這樣的方式得到滿足。

然而她的底牌真的還不夠,她的威脅也根本沒能讓沈南忻産生半點的心理波動。她淡淡的看着面前的維玲,用從來都不曾改變的語氣說出了一句引爆炸彈的話,她說:“好狗不擋路。”

被寵慣了的維玲壓根沒想到沈南忻會這樣回答她,甚至在初聽到的時候還有些不敢相信的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委屈,沖動,憤怒,很多種情緒混合在一起讓維玲想也不想的就擡起了自己的右手,她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麽,但她的手卻是确确實實的在向沈南忻飛過去。

沈南忻雖然身高正常,但卻十分瘦弱,臉上還帶着不自然的蒼白,這讓她看上去十分柔弱。在維玲對着她揮出手臂的時候,很多人都屏住了呼吸,有些甚至都不太忍心看接下來要發生的場面。

但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維玲的那一巴掌并不能打在沈南忻蒼白的臉上。她的手臂被攥的死死的,而攥着她的那個人,正是看上去似乎柔軟不堪特別需要人保護的沈南忻。

不再是淡淡的表情,維玲的舉動終于成功的讓沈南忻的表情出現了變化,她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眼睛微眯。

雖然這樣的表情變化并不大,但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讓人覺得危險,至少維玲在見到了沈南忻的表情後就突然心生恐懼,連眼眶都紅了。

直覺讓維玲使勁兒的掙了掙,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和沈南忻柔弱外表不同的是她的力氣很大,維玲根本掙脫不開。

“沒有下一次。”用較之之前略微低沉了些的聲音說出這句話之後,沈南忻便松開了對維玲的鉗制,讓她逃跑似的避開之後,沈南忻走向了她原本就要走向的目的地,她自己的位置。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失去

那天維玲也不知道是被沈南忻給吓着了真的怕了她,還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總之她并沒有真的去班主任那裏告沈南忻的狀。

時間匆匆走過,半個月就這樣悄然流逝。沈南忻手腕上的傷疤比之前已經淡了很多,但因為當時切得實在太深,這疤痕注定是落下了,也許最後會被無限淡化,但終究再也無法抹去。

在這半個月裏,沈南忻在學校一直都形單影只,沒有人來刻意的接近她,她也沒有去接近別人。

雖然在很多學生的心裏依舊對她充滿好奇,但可能是第一天沈南忻和維玲的對峙無意間起到了殺雞儆猴的作用,也倒是沒人再敢來招惹她了。

沈南忻對現在的狀态非常滿意。她不想要交朋友,也不想和別人起沖突,那些都是麻煩。

一天放了學之後,沈南忻照常坐進早已經等在學校門口的車子,在她的身後就是兩個和她同班的女同學,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便交頭接耳了起來。

異常沉默幾乎不和其他人交談的她依舊神秘,應該說随着時間的推移不僅沒有減少反而還增加了很多。

大家都知道她的家世很好,每天都有一輛奔馳車接她上下學,再将其和她平時不與任何人結交的特點兩廂加在一起,很多人都認為沈南忻是一個嫌貧愛富的人,不和他們說話完全是因為瞧不起他們這些普通人。

這樣一來,沈南忻可以說是被孤立了。

司機将沈南忻送回家的時候院子裏正巧駛進了一輛白色的賓利,那是沈南忻的後媽林美嬌的車子。

果然,等到沈南忻從車上下來的時候就看到林美嬌正站在門口等她。

“放學了?”林美嬌的身上帶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兒,沈南忻在走近她身邊的時候便聞到了。

那是她慣用的一款香水,似乎十分鐘愛,至少在沈南忻的印象中她還沒換過其他的。

“嗯,阿姨從林叔叔那兒回來的?”跟着林美嬌一起往屋子走的時候沈南忻随口問了一句。

“是啊。”林美嬌的心情似乎是不錯,嘴角邊一直都挂着笑意。

“林老爺爺的身體好些了?”沈南忻嘴裏的林老爺爺是林美嬌的爺爺,前些日子身體不好住院了,所以最近一段時間林美嬌幾乎每天白天都會去醫院。

“好多了,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他在醫院裏住不慣,這下子總算是可以回家了。”沈南忻見林美嬌心情好便已經猜想到了,而結果也真的不出她所料。

“那就好。”林老爺爺是個非常好的老人,一身正氣,盡管年事已高但精氣神十足,沈南忻對于那個老人是喜歡的,現在聽到他身體好了便也跟着開心。

“他今天還說起你呢,等過兩天我們一起過去吃頓飯。”林美嬌這樣說的時候她們兩人已經走到了二樓,沈南忻的房間在這一層,而林美嬌的則是在三樓,所以沈南忻在應了一聲後便和林美嬌分開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她的房間很大,有獨立的衛生間和書房,窗簾以及許多細微的裝飾被十分有心的裝扮成了粉紅色的,無聲中彰顯着這個房間的主人是一個女生。

這是在沈南忻來到這個家之前,林美嬌特意為她準備的。

和那些電視電影裏後媽和女兒針鋒相對的關系不同,沈南忻和林美嬌的關系十分平和,雖然談不上多親近,但至少相處的還算融洽。

據沈南忻所知,在她被沈光耀找到并且帶回這裏的時候,沈光耀才剛剛和林美嬌結婚不久。

究竟沈光耀是怎麽和新婚不久的妻子解釋自己的來歷并且讓其接受自己的,沈南忻并不知道,反正自從她來到這裏的之後,林美嬌對她就是這個态度。

也許最開始林美嬌還有可能是裝裝樣子故意在沈光耀面前表現大度,但現在都将近十年了,一個人真的能裝十年嗎?

沈南忻不知道。

但她對這個家,甚至是對她自己,都有着非常多非常多的疑問,所謂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總之沈南忻現在對于那些問題都已經無所謂了,反正這個世界本就是不清不楚,沒人能活得真正通透。

她将書包随手扔進書房的沙發上,人徑直走到窗邊去将窗戶打開了一條縫隙。快要進入十一月的中海市,終于能讓人感覺到涼意。

等到再走回來的時候,她才從書包裏将作業拿了出來。沈南忻是聰明的,但更是缺乏耐心的。她的作業永遠非常簡便,能少寫一個字她絕對不會多寫一個字。也正是因為這樣,老師沒少找她談話,只是談話的作用微乎其微,下次她依舊如此,應該就算是所謂的屢教不改。

在她将作業合起來的時候,管家來叫她吃飯的敲門聲也剛好響起。沈南忻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七點三十,看來她今天用在寫作業上的時間比平時多了二十多分鐘,她本來還想在吃飯之前先去洗個澡的。

沈南忻來到餐廳的時候林美嬌已經坐在餐桌邊上了,褪去了外出裝的她換上了一件淺紫色的連衣裙,外面是一件白色的開衫薄毛衣,再配上一頭長卷發,整個人都顯得十分溫柔妩媚。

林美嬌其實比沈光耀小了很多,今年才三十出頭,而沈光耀卻已經是四十多歲了。再加上保養得宜,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痕跡并不十分明顯,她依舊是個美人,而且還是一個一舉手一投足都滿是底蘊和涵養的真正的大家閨秀。

說林美嬌和沈光耀是門當戶對一點都不為過,甚至在他們剛結婚的時候林美嬌的家裏還有可能更勝一籌。

林美嬌的爺爺是身披赫赫戰功的老将軍,一句話說出來那是真正的擲地有聲,就算當權者也不敢完全無視。而她的父母雖然沒子承父業,但也都是頗有名望和地位的人物。

這樣的背景和現在已經将生意延伸到了海外的沈氏家族可以說是相互幫補,将利益最大化。

“他又出差了?”在吃過飯之後,沈南忻和林美嬌坐到了客廳裏,吃着傭人準備好的水果。

“應該是吧,怎麽了?學校裏有事情?”沈南忻不怎麽會過問沈光耀的事情,很少會提起,現在她突然這樣問,林美嬌便覺得她大概是有事情。

“老師說要家長去一趟。”一邊用叉子叉起一塊兒奇異果,沈南忻一邊答道,語氣雲淡風輕的讓林美嬌拐了個彎兒才明白老師這是要找家長呢。

“你還能讓老師找家長?”林美嬌覺得挺有意思的,眼睛裏滿是笑意的問。

“估計是要說我和別的同學不和。”沈南忻對于自己在學校的表現心裏還是有數的,無外乎就是兩件事,一個是作業的事情,另外一個就是人際關系。

沈南忻的成績好,很多老師都已經和她的班主任反應過了,随堂的測驗以及這次的月考她的成績都非常好,甚至月考有好幾門成績都極近滿分。老師要的其實無外乎就是一個成績,考試考得好平時寫作業馬虎就馬虎點了,只要考試的時候不馬虎就行。

她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她想這次老師堅持要見家長的原因肯定是因為後面一個。

“你和別的同學不和?吵架了嗎?”林美嬌稍微有些驚訝,以她對沈南忻的了解她不會是生事的人,可她再一聯想之前暑假時發生的事情,就什麽都明白了。

怕是沈南忻并不是生事,而是根本不理會其他人。

“也不算吧,只是老師似乎覺得我在處理人際關系方面有些問題。”沈南忻一五一十的說着,沒有一點隐瞞的意思。

而她的坦白也正好證實了林美嬌的猜測。

不過不隐瞞不代表她就贊同老師的說法,她很快就又說道:“阿姨能麻煩你讓魏秘書明天去學校去一趟嗎?最好能側面的向老師表達一下別有事沒事的就找家長,我覺得我爸他也根本不會在乎這些事情,就算知道了也根本不會去的,只要我的成績夠好。”

聽聞的林美嬌已經完全收斂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無奈。不過盡管無奈,她仍舊是點頭答應了下來。

就和沈南忻知道這個世界上存在太多疑問一樣,林美嬌也明白有些事情終究是強求不來。

“好,我知道了,明天我就讓魏秘書過去一趟。”宋美嬌說完的時候正好傭人端熱牛奶過來,林美嬌看着沈南忻接過牛奶便說道:“晚上還是盡量早些睡吧,別彈琴彈得太晚了。”

“我吵到你了嗎?”本來正要喝牛奶的沈南忻聽到林美嬌的話便停下了動作。

“沒有沒有,這房子隔音還是很不錯的,我只是覺得你的臉色一直都不太好,自從上次........上次你住了院之後似乎就沒恢複過來。”林美嬌的話停頓了一下,故意去掉了一些可能有些敏感的字眼。

“好,我知道了,謝謝阿姨。”沈南忻明白宋美嬌這是在關心自己,揚起嘴角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意,這個表情在她的臉上已經實屬難得。

從客廳回到房間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林美嬌的話真的起了作用,沈南忻今天就真的不想練琴了。

平躺在床上,右手再一次不自覺的就摸上了左手的手腕,那裏早就不疼了,但這個習慣卻留下來了。

她已經很努力了,她自認為已經沒辦法再努力了,但她還是沒能找到他。或許,是她努力的晚了些。

她真的太傻了,她竟然一次又一次的相信了那個被她稱之為爸爸的人,她竟然一次又一次的妥協,所以她失去。

她失去了對于她來說最重要的人。可是她始終都相信,這種失去是暫時的,她一定會找到他,她絕對不會放棄。

作者有話要說: 2014年的最後一天,希望大家都把不好的留下,把好的帶走。

☆、是你

在林美嬌的會意下,第二天魏秘書就去了實驗高中,進退有度又十分禮貌的和沈南忻的班主任高老師進行了一次時間不算太長的對話。

早在開學之前高老師就已經知道了沈南忻的背景,也正因此才會熱心的想要多督促着她,卻沒想到人家家長根本不是這個意願。

魏秘書的話說的婉轉,給高老師留足了面子,但高老師也是聰明人,幾句話下來就明白了魏秘書話裏的意思。

原來沈家人是不希望學校太過要求沈南忻的,更多的是想要給她自由的空間。

這對于高老師來說絕對是有利無弊的事情,不用她管她反倒是省心了,人家家長都說了要給孩子自由,只要學習上沒有問題就好,那她當然願意做這個順水人情,還樂得輕松。

自此之後沈南忻在學校裏的日子就越發的自在了,高老師的放任并不明顯,至少其他的學生是絕對察覺不到的。

當然沈南忻也并沒有做什麽過分的事情,只是更加簡便的寫作業,不和任何人包括老師打交道,不參加一切課餘活動,除此之外再不其他,本質上還算是一個聽話不惹事的好學生。

這天是星期三,臨放學的時候下起了毛毛細雨,很多學生都沒有帶傘,不過幸好這雨也不算大,只是稀稀拉拉的夾着寒意讓人心煩而已。

原本沈南忻并不需要在意這些,司機早應該在學校門口等着她了。可偏偏就在這個飄着細雨的天氣裏,該出現的車子卻并沒有出現在校門口。

之前偶爾有幾次意外情況也有司機來晚的時候,雖然次數不多但也不是沒有先例,沈南忻也沒在意,拿着書包擋在頭上便向馬路對面走去。

她有些口渴,想去買瓶水來喝。

實驗高中的對面就有一家超市,不太大,平時關顧的也大多是實驗高中的學生。可能是因為恰逢放學時間,沈南忻冒着小雨走到門口的時候發現裏面的人很多,排隊結帳的人足有十幾個。

她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尤其是很多人擠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裏,那會讓她異常的心煩。

如今眼見着超市裏那麽多人,沈南忻便不願意進去了。她想起旁邊的胡同裏好像也有一家超市,之前堵車的時候司機曾經帶着她走過那條小路。

按照記憶沈南忻再一次将書包擋在了頭上便向那條小路走去。這條路不太寬,只有對向的兩排車道,而且路燈不多,間隔很遠才有一盞,還不甚明亮。

現在已經是十月中旬了,天黑的很早,還不到六點就已經幾近全黑。沈南忻小心的注意着腳下,她不希望踩到什麽東西,尤其是那些粘膩的潮濕的,她是有潔癖的。

也許是沈南忻的記憶出現了偏差,又或許是那家超市在最近發生了什麽變故,總之沈南忻兜兜轉轉的走了好一會兒都沒能找到。

她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少時間,她并沒有帶手機,如果現在司機已經到了也是沒有辦法聯絡到她的。

那樣的話司機很有可能會聯絡沈光耀,沈南忻不希望那樣的事情發生。

這樣想着她便打算回學校門口去,就算司機依舊還沒到她也寧願等在原地。可就在她剛剛轉過一個彎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裏突然走出了兩個青年,一前一後的将沈南忻攔在了中間。

挺遠的地方才有一盞路燈,這個拐角恰好陰暗,沈南忻想或許他們是觀察了很多久才找到了這麽一個地方。

确實挺适合。

“小妹妹,帶錢了嗎?”其中一個青年開口,那聲音讓沈南忻覺得不舒服,就好像是鞋底已經踩到了髒東西,粘膩,惡心。

沈南忻沒說話,她當然不會說話,她不覺得自己有必要和一塊兒黏在鞋底的垃圾說話。

“我在和你說話,你是聾了還是啞巴了?你可別以為哥哥是和你鬧着玩兒的,到時候傷着了自己哭都來不及!”青年吊着嗓子,卻始終不敢放開聲音。而他的手裏現在已經多出了一把水果刀,不長也不寬,只是依舊明晃晃的反着光。

“別他媽廢話了!”另一個青年似乎是染了頭發,但現下的照明條件讓沈南忻看不清那究竟是什麽顏色,或者說究竟是哪幾種顏色。

“痛快的把錢拿出來,也省得你自己受傷!”這個青年很明顯沒有另外一個有耐性,一邊說着一邊就用力推桑了沈南忻一把,這一下十分用力,讓沈南忻的後背撞在了牆上,鈍鈍的痛。

沈南忻依舊不說話,盡管刀子就在眼前。那兩個青年大概沒想到她會是這個反應,一沒求饒,二來痛哭流涕,這和他們之前搶的那些女孩兒都不一樣。

不過不管沈南忻是什麽反應,他們的目的都沒有改變,那就是求財。

既然沈南忻不說話,看上去似乎也沒有要喊和反抗的意思,他們便一人看着沈南忻以防她突然做出什麽來,另外一個則搶了她的書包開始翻找。

沈南忻的身上确實有錢,而且還不少。沈光耀和林美嬌在錢財方面對她是很大方的,她的零花錢很是不少。

可她沒有裝在書包裏,而是在校服外套的外套口袋裏,她不準備給他們。

他們不敢殺人,雖然他們帶了刀子,但沈南忻知道他們根本不敢殺了自己。既然是這樣的話,那麽沈南忻就不準備從了他們的意。

沒有誰非得順着誰,成全誰,她最想要的,也是唯一想要的東西都沒人願意成全,那她又幹嘛要去成全別人。

那個翻沈南忻書包的青年當然一無所獲,他将書包裏的書都掏了出來,散落的滿地都是。

沈南忻低頭看了一眼,再擡起頭的時候眼底裏有一絲嫌惡。

“沒錢?”看着沈南忻的是那個染了頭發的青年,在問題得到了肯定回答的時候有些生氣的就過來拉扯沈南忻的衣服,想要翻錢。

這一次沈南忻沒在聽之任之的沒反應,她開始激烈的反抗,雖然沒叫喊但用盡全力。

沈南忻很瘦,那種瘦是盡管穿着寬大的校服依舊掩飾不了的瘦。只是那兩個青年沒想到這個看上去那麽瘦弱的女孩兒竟然力氣一點都不小,一時間之間他們兩個都沒辦法徹底制服她。

染了頭發的年輕人惱羞成怒了,放開原本準備要去抓沈南忻胳膊的手,論起來就向沈南忻的臉扇過去。

“住手!”然而還沒等他的手落下去,一個平淡的沒有起伏的音調響起,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讓人忍不住就選擇聽從,染了頭發的年輕人也是如此。

但很快他就反應了過來,怒氣瞬間轉移的轉過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來人同樣是兩個人,一前一後站在不遠處的路口,卻并沒有站在路燈下,而是同樣在陰影裏。

那兩個人年齡似乎也不太大,前面的個子稍微矮一些也胖一些,後面的那個人則很高很瘦,背脊直直的,放在身側的指尖夾着明滅的一點火星。

“你們是什麽玩意兒也敢來壞老子的事,不知道老子是哪個嗎?”染了頭發的青年氣急敗壞,說着就往那兩個人的方向走去。

“呂子,你老大麻雀呢?”這次說話的是前面那個人,沈南忻敏銳的分辨出這聲音和剛剛攔了染發青年動作的那聲音不一樣,看來剛剛先說話的是後面的。

“我老大也是你........”染了頭發的青年有些不憤,可當腳下又往前走了兩步,終于是看清了站在後面的那人時,就突然頓住了:“我操!宇哥!我........這天太黑了,我是真沒看清!”

語氣和态度前後轉了個一百八十度,而當他說出宇哥兩個字的時候,原本還留在沈南忻身邊看着她的那個青年也跟着愣了一下,緊接着就直接扔下沈南忻,也小跑了過去。

兩個剛剛還耀武揚威的青年轉瞬間便又是點頭又是哈腰的賠不是,而那個站在後面抽着煙的人從頭到尾都沒說一句話,只他前面那個人罵了那兩個青年幾句,然後随口打法他們走了。

搶劫者走了,只剩下救人的和被救的。

沈南忻一直都沒說話,現在也沒那個打算。站在前面那個人對她的這個态度似乎挺不滿的,覺得別人好心幫了她卻連句謝謝都沒得到。

“妹妹,你知道是我們宇哥救了你嗎?”那人似乎是個直腸子,有啥說啥的直接就對沈南忻問道。

他這話讓沈南忻終于轉過視線看了他一眼,轉瞬就又擺回了視線。

她在看後面那個人,她也不知道為什麽,總之就是轉不開視線。她覺得他熟悉,盡管看不清長相,盡管隔着些距離,但她就是覺得他熟悉。

“嘿你這丫頭,怎麽這麽不識擡舉呢?”前面的人急了,眼看着就要從救人的變成害人的。

“走了。”又是兩個字,又一次化解了沈南忻的危機,依舊是那個平淡的聲音,來自那個沈南戲一直看着的人。

看樣子前面那人是很聽後面那人的話,盡管不情願盡管嘴上罵罵罵咧咧但還是跟着走了。

沈南忻安靜的站在目送着他們離開,可就在那個抽着煙的人走過路燈,終于被光明照亮讓沈南忻得以看清他的樣子時,沈南忻猛的睜大了眼睛。

天旋地轉,那一瞬間沈南忻覺得自己似乎就快要站不住。四周的一切在這一瞬間都變了,不再是陰冷黑暗讓沈南忻作惡的角落,她仿佛看到了黎明的曙光,那麽亮,那麽溫暖。

眼淚不受控制的掉落下來,在沈南忻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她看到了院子裏的那顆銀杏樹,挂在窗臺上被風吹動的白襯衫,巧克力口味的雪糕。

沈南忻曾經看過一本書,那上面說其實根本就沒有時間一說,是人覺得有必要,所以創造了時間這個詞。

但它本質上其實就是一個單位,計算單位,根本什麽都不代表。

當時沈南忻不懂,因為她覺得自己就在承受着時間的煎熬,但這一刻沈南忻懂了。時間什麽都代表不了,十年過去,一百年過去,只要見到他,就什麽都無所謂了。

風暴漸漸平息,沈南忻的淚水止住了,心神終于得以恢複正常,大腦開始輪轉。她的第一反應是去追,可無論她再怎麽用力的奔跑,都沒能找到那個人。

彎下身子,她一邊大口大口的喘息來平複自己的呼吸,一邊揚起嘴角笑着,是發自內心的笑着。

沒關系,現在沒找到沒關系,原來他就在這座城市,就在她身邊不遠的地方,那麽她就總能找到他。

作者有話要說:

☆、大海撈針

沈南忻回到學校門口的時候遲到了的司機正焦急的等在門口,手裏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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