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通着電話。原本還不想司機聯系沈光耀的沈南忻這時候已經改變了注意,她徑直走到司機面前在他還沒來記得說什麽的時候就先一步開口:“是我爸爸的電話?”

“對,是沈先生。”着急的滿頭都是汗的司機愣愣點頭。

“給我吧。”沈南忻伸出手去,她有事情要和沈光耀說。

司機顯得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聽沈南忻說的,正在他猶豫的這段時間裏可能是電話中的沈光耀說了什麽,總之是司機在連連對着電話說了幾聲好之後,便将手機交給了沈南忻。

“你去哪兒了?”手機才剛剛靠近耳邊,沈光耀的聲音就從裏面傳了出來。是沈南忻熟悉的,平板而又制式的聲音。

“等了一段時間看王叔還沒來就去買了瓶水,還有書包不小心掉了沾到了雨水我就給扔了。”沈南忻不願意多說,随口就撤了個謊,順便将自己把書包給扔掉的舉動給圓了回來。

沈光耀知道沈南忻有些強迫症又有潔癖,對于她這個回答也并沒有起疑心,剛準備收尾挂掉電話就又聽沈南忻問道:“你今天晚上回家嗎?”

沈南忻很少過問他的行蹤,沈光耀有些意外:“你有事找我?”

“我想參加個補習班,補化學和物理,如果可以的話周末還想補數學和英文。”沒再去追問沈光耀到底回不回家的問題,沈南忻直接将她的目的說了出來。

“補習?你的成績不是一直很好嗎?怎麽突然想到補習了?”

之前沈光耀早就提出過讓沈南忻去補習的事情,但被沈南忻給拒絕了,她說自己不需要上依然可以有好成績,而事實也的确如此,沈光耀也就沒再強迫她。

可之前說不去的是她,現在突然又說去的也是她,這讓沈光耀覺得有些奇怪。

“是班主任推薦的,說那間補習班的老師都是非常好的老師,我們年級很多成績好的學生都參加了,我怕如果我沒去的話會被他們拉出差距,而且最近的課程也确實是有些吃力,畢竟上了高中還是不一樣的。”

班主任之前确實有和她提起過補習班的事情,但沈南忻只是聽聽就算了,根本就沒有要去上的意思,她也不擔心自己的成績會被拉下。

可是她現在改變主意了,但原因卻并不是因為學業吃力。

“你的想法很好,有上進心是對的。這樣吧,我明天讓魏秘書去看一看,沒問題的話就給你報名,具體上課的時間你自己規劃,不過要提前告訴司機,讓他接送你。”

抛開別的方面不說,光是沈南忻在學業方面,沈光耀對她還是放心的。原因只是因為在這十年中她還從來都沒讓他失望過,每年的成績都保持在年級前三名,從未有過例外。

沈南忻清楚這一點,所以她才會利用這樣的方式。

“好的,我明白了,不過以後可能回家就會晚很多,周末也都需要上課,會不會耽誤司機另外的工作?”沈南忻想要再一次強調自己回家的時間會和之前有所差別,所以故意這樣問。

“這個你不需要操心,好好學習就可以了。”沈光耀簡單明了的給出答案,和沈南忻預想的一樣,并且在說完之後就直接挂斷了電話。

班主任向沈南忻說的那間補習班非常正規,老師也擁有非常豐富的經驗,所以魏秘書在向沈光耀彙報了之後,沈光耀便授意讓他幫沈南忻報了名。

一切都非常順利的按照沈南忻的計劃進行着,在魏秘書将課程表交給沈南忻之後,沈南忻便十分快速的給自己制定了時間表,每天晚上都有一節課,從六點鐘到九點鐘。然後周六周日白天也都需要上課,從早上八點一直到晚上。

弄完之後沈南忻按照沈光耀說的将時間表給了司機,并且告訴他晚上來接她的時候盡量控制在九點十分,因為她要收拾東西,有的時候還可能會向老師請教問題,他來早了也只能幹等着。

覺得沈南忻非常體諒人的司機挺高興的答應了下來。他家距離沈南忻上學補課的這個區有些距離,以前只是接沈南忻放學沒什麽問題,但如果之後還要去接她下補課班,那他回家吃飯的時間就非常緊張。

十分鐘的富裕雖然不多,但有時候差就差在這十分鐘上。

沈南忻當天晚上就讓司機送她去了補習班。她五點鐘放學,有的時候老師再壓壓堂就要到五點半左右。補習班離實驗高中不遠,大約也就十幾分鐘的車程,如此一來到補習班的時候正好還有十幾分鐘上課。

事實也的确如沈南忻預料,五點五十分司機将車穩穩當當的停在了補習班樓下。沈南忻拎着書包下車,司機見沈南忻走進補習班之後便調轉車頭離開了。

而此時正站在二樓窗邊的沈南忻在确定車子走遠了之後,并沒有往樓上她本應該去的教室走,反而是快步下樓直接離開了補習班。現在還沒有正式上課,人來人往的根本就沒人注意她。

沈南忻從來都沒打算去上什麽補習班,她之所以會那樣和沈光耀說,只是因為她需要一段自由的時間,而不是每天一放學就被司機接回家去。

補習班只要交了錢就可以上,而且完全不點名,沈南忻就是要利用這段時間,她要去找昨天那個人。

沈南忻記得昨天那兩個準備要搶她錢的人管那個人叫“宇哥”,而那兩個人怎麽看都不像是在學校裏好好讀書的樣子,盡管他們的年紀看起來比沈南忻也大不了多少。

他們應該就是所謂的社會上的混混,而且似乎還認了個老大。被這樣兩個混混所認識的人,想來也不會是什麽好學生或者是規規矩矩的上班族。

這一點點的訊息真的很薄弱,但至少還有希望,有希望的感覺總歸是好的,就好像是在一片黑暗中可算有了一點點光源。

盡管距離遙遠,盡管細小微弱,但和過去什麽都沒有相比,還是要好上許多。

沈南忻攔了一輛出租車回到了學校旁邊,雖然兩邊距離不遠,但沈南忻不想要浪費一丁點的時間。

昨天她就是在學校旁邊遇到那個人的,看那個人随意的樣子似乎也不像是特意過來的,應該平常就在附近。

雖然這僅僅是沈南忻一廂情願的猜測,但她要找找看。

她需要找的地方很多,網吧,游戲廳,臺球室,這些混混們經常聚集的地方都是她的目标。

甚至是包括飯店和超市路過的時候沈南忻也會向裏面看幾眼,這些地方都是生活中所必需的,如果他平時就在附近活動,說不定就會被沈南忻給碰見。

這個過程既枯燥又有點危險,畢竟沈南忻是個女孩子,又是一個長相漂亮的女孩子,老是往那些魚龍混雜的地方跑說不準就會出點什麽事情。

不過沈南忻不害怕,她不理會任何人,只面無表情的穿梭在人群中,确定沒有她要找的人之後就離開。

也曾經有混混來挑事,扯住沈南忻的胳膊就是不讓走。但沈南忻非常果決的趁着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腳就踢向他的胯下,然後拔腿就跑。

就這樣,沈南忻每天放學就去補習班,然後在司機離開後也跟着離開,晚上趕在九點之前回來躲在二樓的拐角處,等其他學生下課。

雖然她和司機說了要他晚點來,而司機也确實是那樣做的,但那只是沈南忻以防萬一給自己留下的一點點後路,如果可能的話她還是會在九點之前趕回來。

比起要上學的日子,周六周日的時間則要富裕很多,沈南忻經常一找就是一整天,連午飯都不去吃。

她知道這事情勉強不來,但她就是要空出盡量多的事情去尋找,她認為這樣或許就能早一點找到他。

近乎是大海撈針的找了一個多星期,也許皇天不負苦心人這個詞真的是有道理的,沈南忻終于遇到了那個人。

那是在一間臺球室裏,距離沈南忻的學校不算太近,走路大約需要二十分鐘左右,但距離補習班卻很近,那天是沈南忻心血來潮的沒有打車而是走回學校附近時偶然看到了。

當時福至心靈的她就走進了這間臺球室,卻發現門臉不算太搶眼但裏面卻很大,裝修的也非常不錯,而且還有二樓。

來打臺球的人不算,一樓幾乎滿臺。沈南忻在一樓走了一圈并沒有發現什麽之後,便準備去二樓。

樓梯并不寬,兩個人一起走會有些勉強,沈南忻要上樓的時候正好有人在往下走,她便往旁邊讓了讓想等那人下來了她再上去。

那人的腳步聲很穩,踩在樓上的聲音并不大,這說明他在暗中收着力氣,無形中的內斂。

沈南忻也是這種人,林美嬌經常會被她吓一跳,就是因為她走路是沒有聲音的。其實也并不是完全沒有,只是很小而已。

這個小細節讓沈南忻擡起頭,有些感興趣的看了那人一眼。這麽一會兒時間那個人已經走得離她很近了,沈南忻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件幹淨平整的白襯衫,利落的收在褲子裏,腰身勁瘦線條流暢。

視線再往上移便是略長的劉海,又因為低着頭的動作将眼睛給擋住了看不清楚,只是露出的其它面部線條依舊能看出這個是個俊美的人。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他的長相他的白襯衫,都不是讓沈南忻定在原地心跳如鼓的原因。

不,又或者可以說這些都是,因為正是這些構成了這個人,這個沈南忻在過去的十年裏沒有一天不再想着的人,這個沈南忻找了足足一個星期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重逢

語言的産生并不能增加或減輕,人類沉默的痛苦。這是北島的名言,當時沈南忻看到這句話的時候并不以為意,但就在此時此刻,沈南忻卻突然覺得她失去了語言的能力,只能承受沉默帶來的一切後果。

她沒辦法開口,仿佛任何一句話都沒辦法表達她現在的心情。滄海桑田的十年,聽起來都覺得長久,沈南忻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樣度過那無數個夜晚的。幸運的是之前她還太小,而等她完全明白了悲傷和失去,她已經習慣。

眼前的人她實在是想念了太久太久,所以到了真正見到的時候,反而顯得不真實。她有些害怕,害怕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夢境,就好像之前曾經發生過無數次的那樣。

無數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無限翻湧着,逼得沈安心的眼睛都泛了紅,也許下一刻淚水就會不受控制的滴落下來。

她用力的呼吸着,想借此來拉扯回一些理智。久別重逢的現在不是哭的時候,現在應該笑。

沈南忻根本沒辦法移開視線,盡管她非常想去看看四周,來确定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她只能看着眼前的人,直直的一瞬不瞬,像是要把過去十年所欠下的都一次性看回來。

沉默拉長時間,走過的每一秒鐘都痕跡分明,等到沈南忻終于找過言語的能力并且開口的時候,她覺得似乎已經過去很久了,但或許又真的沒多久。

她只說了一個字,卻珍而重之,并且恍如隔世。

她叫他:“哥。”

這個字就好像打破了平衡的利刃,讓沉默消融,也讓沈南忻眼前的人如夢初醒的一怔,不過很快就皺起了眉頭。

臺球室的燈光還算明亮,至少比那天的那條岔路口要強上許多。借着這樣的燈光也借着他微微擡頭的動作,沈南忻看清了他的眼睛,漆黑而深沉,帶着厚厚的隔閡和疏離,和他的言語相得益彰。

他說:“你認錯人了。”

低沉而平靜的聲音,但說出的話卻讓沈南忻的心頭猛地一震,緊接着臉色都刷白了。

她不可能認錯,盡管相隔十年沒見,但她确信自己沒有認錯。他的樣子是有改變,但他的眉眼都是沈南忻熟悉的,畢竟他們曾經那樣的朝夕相處。他的氣質也和過去不同了,更加內斂,更加成熟,更加......冰冷。

但他就是他,沈南忻能用自己的一切詛咒發誓,他一定就是他。

“我沒認錯,我永遠都不會認錯,你是黎宇,你是我哥。”鼻酸的感覺再次襲來,沈南忻的眼底血紅,聲音中帶着隐忍。

她理解,她理解黎宇為什麽會不想要認她。當年她答應黎宇說肯定會聯系他,但她食言了,她走了之後便是音訊全無的。

如果換做是她,她也會生氣,所以她理解。可理解并不代表不難受。

“你真的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你,麻煩你讓讓,謝謝。”走下最後的幾節臺階,當兩人的距離被拉近的時候,沈南忻覺得呼吸困難,幾乎就要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撲向他,撲向那個自己熟悉的,無比想念的懷抱。

可她終歸不是六歲的沈南忻,她長大了。

依然距離于千裏之外的話,但沈南忻強迫自己不要去理會,她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語帶質問:“那你是不是叫黎宇?”

“關你什麽事?”也許是因為沈南忻的語氣,總之這一次并不再是平淡無奇的語調,明顯低沉了許多。

他在說完這句話之後,也不去管沈南忻是不是還擋在那裏,徑直走過去撞着沈南忻的肩膀便快步向臺球室的門口走去。

被留在原地的沈南忻強迫自己快速的整理情緒,不去想那些會讓自己傷心的因素,提高音量朗聲對着那個背影說道:“我不是故意不聯系你的,只是我太愚蠢相信了不該相信的人,我知道我錯了!”

在說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明顯帶了顫抖,聲音也終于沾染上了哭腔。

十年前的沈南忻已經能堅強面對母親的去世,十年後的沈南忻只會比過去更加能夠控制自己的情緒。

她沒有哭,盡管她看着那個堅定離去的背影和那扇被重重關上的大門時心底裏一片悲涼,可她就是死命的握緊拳頭,說什麽都不讓眼淚掉下來。

臺球室裏的人挺多的,剛剛沈南忻那大聲的幾句話已經讓很多人都看了過來,她知道,但她絲毫不在意,就帶着那些視線來到了吧臺邊。

“你好,請問黎宇,也就是剛剛離開的那個人,是經常來這裏嗎?”幾步路的時間,足夠沈南忻将自己的語氣恢複正常。

“呃.......”吧臺後面坐着的女生顯得有些為難,轉過頭去看了一眼她身邊另一個年齡相對大一些的女人,似乎是在征求她的意見。

她們兩個剛剛都目睹了剛剛所發生的事情,所以一時之間都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也正是在她們猶豫的時候,臺球室的門再一次被推開,三個男人從外面走了進來,一邊走還在一邊聊着什麽,聲音挺大的,一下子就把之前稍顯詭異的安靜氣氛給沖散。

沈南忻敏銳的聽到一把熟悉的聲音,在轉過頭去看的時候果然就看到了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

是那天和黎宇一起救了她的人。

沒再去管吧臺後面的兩個人,沈南忻在心念電轉之間很快想出了辦法,在還沒最終确定的時候就已經擡腳向那幾個人走了過去,走到地方的時候,也剛剛好細想分明了。

“你好,你還記得我嗎?”沈南忻揚起一個微笑,其實她的長相很适合笑,每次在笑的時候都會讓看的人覺得溫暖,忍不住的便想親近,但她本人卻并不怎麽笑。

“你是?”剛進門的那幾個人裏為首的叫江濱,是個性格火爆的,原本沈南忻這樣直不愣登走到他面前的舉動讓他稍微有了些火氣,可再看看她身上的高中校服和讨巧的笑容,那些怒意轉瞬便消失了,只剩疑惑不解。

“之前在實驗高中旁邊,我被幾個人搶劫,是你救了我。”沈南忻笑意不減,接着就随口撒了個謊,将自己當時的冷淡給圓了過去:“我當時吓傻了,根本就反應不過來,幸好現在遇見了,所以就過來和你說聲謝謝。”

要說沈南忻也确實是聰明,因為她的話才說了一半,江濱就已經想起了她之後的“不知好歹”,但她後面的話一說,再加之她這副乖寶寶的樣子,讓人很容易就認同并且釋然了。

“嗨,多大點事兒啊,用不着用不着!你下次放學自己留神小心點兒就成了!”被這麽多人看着,對方又是一個小女生,性格大咧咧的江濱有些不好意思了。

“嗯,我會的。”沈南忻點了點頭,很認真的答應了之後貌似随口的問了一句:“你經常來這裏玩兒?”

“不是,我老大是這兒看場子的,所以我就也跟着。哎對了,我老大就是那天和我一起救你的那個人,其實要說來你也謝不着我,當時是我老大先出的聲兒,要不是他我可能就不會多管閑事了。”江濱是個實在的,幾句話就把底全交了出來,半點藏着掖着的意思都沒有。

聽聞的沈南忻淡淡的點了點頭,只是嘴角的笑意雖然細不可查,但卻比之前要真誠許多。

而一直都在關注着這邊情況的吧臺後面的那兩個女的這會兒可真的是要被江濱給蠢哭了,她們剛剛還死守着沒有被沈南忻那雙仿佛鑲嵌了星星的眼睛給收買,可沒幾分鐘就被他這個豬隊友給出賣了。

“那他一般什麽時候會在這裏呢?我想和他當面道謝。”沈南忻在來自吧臺後面的兩道欲哭無淚的視線下繼續對江濱問道。

“我老大他幾乎每天晚上都在啊,不過因為旁邊那間網吧也是他負責的,所以有的時候要兩邊跑,這會兒不在嗎?”江濱說着就打算往樓上走,,吧臺後面那個稍微年輕一點的小姑娘見狀趕忙開口給攔住了:“宇哥他剛走,就在剛剛!”

後面四個字幾乎咬牙切齒,讓聽聞的江濱有些一頭霧水,剛走就剛走呗,這是怎麽了?吃了酸的東西把牙酸倒了?

“他是不在,我改天再來吧。”已經問到所有她想知道的問題後,沈南忻擡腳便向臺球室的門口走去,壓根兒就沒理會這會兒正滿臉疑惑外加無辜的江濱。

她是在利用江濱,但她的心裏并沒有多少愧疚,她也不在乎江濱知道真相後會是什麽态度。

她只在乎黎宇。

還有不少時間,但今天之後的沈安心就再也不用滿大街的轉悠了,她已經有了目的地和目标。

她找了個距離補課班不太遠的奶茶店,要了一杯冰奶茶卻一口都沒喝,只是坐着。

直到現在,她的心都還沒有冷卻下來,劇烈的跳動前所未有的彰顯着自己的存在。她似乎是再一次活了過來。

他還在生氣沒關系,她會用盡一切辦法讓他消氣。沈南忻相信,她終究是會等到他原諒她的那一天,因為那個人是黎宇,是她最最重要的人,她對他充滿耐心,也不惜任何代價。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等到你

沈南忻是一個不容易放棄的人,或者說是偏執要更加合适一些。可能她最開始的時候并不是這樣的,至少在住在黎宇家的時候還不是這樣的。

可現在她是,在經歷過那些事情之後,她明白這個世界并沒有想象中那麽美好,人,也并不都是善良的。

于是她變得越發的不相信其他人,更多的只是相信自己和自己認定的人。可直到如今,讓她認定的人并不多,或者可以說從來都沒改變過。

她開始每天晚上都去卓越臺球室報到,開了臺之後也不玩兒,搬把凳子就着臺球案子上明亮的燈光就開始寫作業。

周圍的吵鬧環境絲毫不會打擾她的思路,旁邊人異樣的眼光她也根本不在乎,甚至連已經知道了真相的江濱,明白自己是被騙被利用了之後向她投來的恨不得揍她一頓的兇狠目光也被她無視掉。

雖然卓越臺球室本身的環境還不錯,但身邊彌漫着的二手煙和充斥着髒話的談論內容還是讓沈南忻不舒服。

可這些不舒服都是可以克服的,她也都可以做到不去在乎。

她唯一在乎的,只是黎宇。

可這個唯一讓她在乎的黎宇卻根本不理會她,倒也不會因為她的到來而刻意避開,但就是對她視若無睹。而且他身邊也不知是剛好還是他刻意為之的總是有其他人在,讓沈南忻根本沒有和他單獨說話的機會。

剛開始沈南忻在看到他的時候還會迎過去,主動和他說話,叫他哥,一直到他消失在二樓的那間辦公室裏,或者是其他人看不過去将她趕走。

她的主動得不到半點回應,黎宇仿佛根本看不到她也聽不到她說的話,倒是不趕她,但徹底的無視在某一方面來說卻是更加傷人的。

漸漸的沈南忻也不再上前了,只是依舊會每天都來,遠遠的看着黎宇和別人說話,或者陪客人打球。

每次他打球的時候沈南忻就會放下作業,專心致志的看他。

通過這段時間的觀察沈南忻發現黎宇臺球打得非常好,如果不是他刻意放水,那些來找他的人基本沒人能贏過她。

而且他的姿勢也非常好看,不像有些人雖然球打得好但姿勢奇形怪狀,他的身材修長,低伏在臺球案子上的時候線條十分流暢,再加上認真的表情深邃的眼神,根本讓人移不開視線。

經常會有些高中或者是初中的女生過來偷看她,每次如果剛好遇到他在打球,那些女生就會興奮的在旁邊看着,有些還會小聲的加油。

沈南忻也喜歡看他打球,喜歡看他運籌帷幄的計算,然後那些球就會按照他的思路一一落袋,一直到他取得勝利。

她會替他開心,盡管黎宇看起來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否贏了。可沈南忻也會疑惑。

她不懂黎宇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這座城市,又為什麽會在這裏看場子,那些小混混模樣的人為什麽會叫他宇哥,為什麽他明明是應該在上大學的年紀卻并沒有去上。

她有很多問題,但她現在一個也問不出口。

在她的記憶裏,黎宇的成績是非常好的,那種好不是每天回家絞盡腦汁的學習而來。

黎宇經常不寫作業,整個晚上都陪她看無聊的動畫片,也沒怎麽見他學習,但他的成績就是非常好。

他是聰明的,學習方面的事情總是難不倒他,所以沈南忻才疑惑,也擔心。

她害怕是因為其他的事情,害怕黎宇正在遭遇着命運的無可奈何,可她卻一無所知。

她沒辦法幫她分擔,過去十年的時間中,他們之間滿是空白,這樣的事實讓她充滿了無力感。

可過去的就是過去了,現在再後悔也沒用了,沈南忻現在能做的,就是努力抓住自己僅能抓住的,并且永不放棄。

每天晚上都定時定點的來臺球室寫作業,然後又定時定點的離開,如此怪異的行為自然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臺球室裏的工作人員,黎宇身邊的小弟,都對沈南忻充滿好奇,還有不少來找她搭話的,可都被沈南忻給以沉默應對。

她不清楚黎宇到底是什麽身份,盡管那些人都叫他宇哥,似乎也聽他的,可江濱又說他是看場子的,那麽上面肯定還有其他的大哥,沈南忻不想給他添麻煩。

或者可以說,沈南忻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最不希望黎宇發生半點不好事情的人,她只是想要認回他而已。

來臺球室的時候她也不光是在寫作業,她也在觀察,盡可能多的了解黎宇。她發現黎宇似乎沒有什麽其他的朋友,多半都是身邊的小弟,而在那些小弟中,他和江濱應該算是最親近的。

另外還有一個叫徐麗的女人經常會過來。有的時候是和黎宇一起,有的時候是單獨來找他。沈南忻并不清楚她的身份,但其他人都叫她麗姐。

她似乎和黎宇很親近,沈南忻很多次都看到她挽着黎宇的胳膊,嘴角的笑容帶着些撒嬌的意味。

可無論他們怎麽親近,沈南忻只需要一眼就知道,她不是黎宇的女朋友,黎宇根本不喜歡她。

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沈南忻實在太清楚黎宇真心對一個人好時的表情,以及那種雖然表面無奈但實則滿是寵溺的眼神。

他曾經就是那樣看自己的。

有段時間沈南忻經常會做夢,夢到黎宇,夢到自己在吵着要吃巧克力口味的雪糕,然後他便會一邊無奈的嘆氣一邊去買給自己。

夢是美好的,可醒來之後的現實就會變得越發殘忍。

也正是因為夢和現實之前的巨大差距,讓沈南忻開始失眠,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睡眠不好之後,接踵而來的便是食欲下降,身體機能也跟着亮起紅燈。

那段時間是灰暗的,心理醫生冰涼涼的診斷至今讓沈南忻記憶猶新。她成了一個有心理疾病的人,俗稱精神病。

不過凡事都是有利弊的,也正是因為她得了抑郁症,所以沈光宗才不敢将她再繼續扔在國外。

他将她接了回來,并且承諾只要她好好的治病好好的念書,等到她初中畢業的時候就帶他去見黎宇。

她相信了,又一次。

她以為這一次會不同,但現實卻讓她的期望再一次落空。心理醫生說她的病好了,不會再做出自殺自殘的事情。

所以沈光宗開始有恃無恐。

這個時候的沈南忻已經明白了,她的父親,她的爸爸,要的僅僅只是一個和他有着血緣關系的接班人,沈家諾大的家業将無人繼承,他的父親也就是沈南忻爺爺不會對他真正放權。

他不在乎她是不是正在承受莫大的痛苦,不然也不會在剛剛将她接回家的時候便将她扔去寄宿學校,讓她和外界完全失去聯系。不然也不會在她多次提出要聯系黎宇之後,終于受不了的直接将她送出了國。

他以為這一次沈南忻還是會妥協,可沈南忻卻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直接用刀子割開了自己的手腕。

她是真的想死,所以她割的極深,并且将那只胳膊放進了滿是熱水的浴缸裏。

也許是她命不該絕,又也許是老天都不願意遂了她的意,總之是她并沒有死成。她被因為忘了帶東西所以突然中途回家的林美嬌發現,并且及時送到了醫院。

要說林美嬌這個後媽可是比沈光宗那個親爸爸要盡職盡責得多,她不僅救了沈南忻,還在醫院中細心的照顧她,開導她,并且在沈光宗聞訊趕來的時候加油添醋的将那個生死一線的場面描述了一番。

沈光宗估計是被吓到了,他是真的沒想到沈南忻會做到這一步。他妥協了,他答應了沈南忻帶她回縣城去找黎宇一家人。

盡管他打心底裏十分看不起那一家人,因此也不希望沈南忻再和他們有所牽連。

沈南忻不敢再耽擱,她怕沈光宗再一次反悔,所以在身體剛可以下床的時候她便讓沈光宗送她回到了縣城。

醫生随行,沈南忻在車上的時候還在滴着點滴,她是如此迫切的要見到黎宇,可等到她終于回到那個她熟悉的地方的時候,卻沒能敲開黎宇家的大門。

她遲到了,她遲到了十年的時間,黎宇沒理由還在原地等待她。她不怪黎宇,可她并沒有放棄。

她在縣城逗留了三天,到處打聽黎宇的消息,終于讓她找到了小川。然而小川卻告訴她,黎宇一家都搬走了,搬到外地去了,具體是哪裏他也不清楚。

黎宇不在了,留在縣城已經沒有了必要,再加上身體還沒有康複,沈南忻終于還是回來了。

她繼續念高中,繼續在她那個根本就不關心他的父親身邊,表面上她無聲無息,但其實她一直都沒放棄尋找。

幸而老天并沒有完全放棄她,沈南忻的堅持是有意義的,她終于等到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

☆、冰冷世界

連着一個多星期,沈南忻白天去學校正常上課,到了晚上就去卓越臺球室報道,而不需要上學的周六周天更是一整天都呆在那裏。

她現在不光是去寫作業了,她在開始試着練習臺球。

并不是她對待這項娛樂活動起了興趣,僅僅只是因為她見黎宇玩的很好,所以才想要試一試。

單純的,想要試試看他所熟悉的東西,沿着他的軌跡,似乎就能和他更為靠近一些。

她喜歡這樣的感覺。

沈南忻是聰明的,從旁看了幾天之後就已經明白了臺球的基本玩法,剩下的就只是實際操作的問題了。

沒有人和她對練,盡管卓越臺球室是可以提供這項服務的。她也不需要別人擺球,就自己擺了之後自己打,倒也自得其樂。

她是安安靜靜的玩自己的,沒想過去打擾別人,也不希望別人來打擾自己。可偏偏就是有不識趣的人。

沈南忻長得好看,标準的瓜子臉皮膚又白,尤其是那雙大眼睛水汪汪的,瞳孔很黑,十分明亮的仿佛鑲嵌了天上的星星。又乖乖的穿着校服,這樣的一個女生自己在臺球室裏玩臺球自然十分引人注意,有些不過就是看看,但也有人會自來熟的上前搭讪。

一般這種時候沈南忻都是置之不理的,将他們的話權當作是背景音樂了,一般人見她如此雖然心有不甘,可基本都會讪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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